第二十三章
「那可不,咱們做一樁「買賣」也不一定有九千兩之數,不過兄弟我替你討回來了,還多了利息。」得意揚揚的駱青掏出千兩面額的銀票一迭,少說四、五萬兩。
「你搶了對方?」他挑眉。
他哈哈大笑。「朋友有通財之義,他們自願拿出來孝敬,還說絕不敢招惹我們胡陽大山……」
「噓!噤聲,謹防隔牆有耳。」他們的身分絕對不可外泄。
嗤聲一出,漫不在意。「你未免也太謹慎了,整個院子沒幾人走動,空蕩蕩地像座死城,你一回復記憶就變膽小,這也怕,那也怕,真要有人偷聽,大不了一刀抹了脖子。」
「是謹慎,一動不如一靜,還有,不要在我家打打殺殺,那是我趙府的下人,要是殺錯了我妻子的人,她會跟你沒完沒了。」外表柔弱的她實則剛烈,很護自己人。
「沈老二,你是怕老婆的種?」殺幾個人算什麼,又不是沒殺過,隨便挖個洞就能把人埋了。
「我姓趙。」他糾正他。
駱青「嘁」了一聲,不用人招呼的自己倒起桌上的茶。「真是小嫂子呀!她要怎麼跟我沒完沒了,我倒是想等着瞧。」
「你忘了在百味樓那件事?」趙逸塵意有所指地看向他行動自如的手臂,有一度它曾經舉不高。
他臉上的笑容一僵。「是她乾的?」
趙逸塵面無表情地把銀票推回去。「兄弟們拿去分了吧!不用算我的份,算是謝禮。」
「格老子的,居然是她!我的手酸麻酸麻了一整天。」
他本來以為陳年痼疾發作了,連忙找大夫醫治,結果大夫說他沒事,連點中毒的跡象也找不到,只說少動多休養即可,他是身體過累的緣故。
什麼累,他大半個月沒痛快地打過一場,正嫌骨頭髮硬呢!誰能讓他累着了,杏花閣的飛羽姑娘才揉着后腰喊累,說他多來幾回她都不要活了,腰骨被折騰地斷了好幾截。
「她還會弩箭。」他覺得有必要提醒,這幾個兄弟都太自信了,瞧不起女人,他不想有一天看見他們胸口插了一支袖箭。
駱青等人一聽,一下子全沒了聲音,像震驚,又是訝異。
「弩箭不是軍隊才有的東西,士兵……不,連軍中將領都不一定會有,大多是宮中的貴人或宗室子弟取樂的玩意,她怎麼會有?」她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小媳婦,哪來的門路?
「她在莊子裏的書房中擺滿好幾架子的書,從天文地理、人文史冊到農耕漁牧,隨筆遊記等等都有。」他暗示他們他的妻子遍覽群書,博思廣聞,也許書上會教人如何制弩。
不過這理由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一名女子再聰慧也不可能制出傷人的武器,但是那是他的女人,他願意護着,不論她的弩箭從何得來,他都會擋在她前面。
「呼!不愧是文官的女兒,愛書成痴,沈……趙老二,你也是讀書人,怎麼書中讀不出顏如玉,反而被人砍了幾刀,奄奄一息?」駱青取笑他百無一用是書生,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那你們是查出買兇之人了?」他故意轉移話題,避談昔日讓他生死一線間的重傷情景。
「你想聽?」駱青丟了個瞭然的眼神。
「不想。」他已經知道是誰。
「二哥,你的仇報不報?」水閑庭只問這句。
趙逸塵沉默了很久,仇是會報,但要用何種方式,他還得考慮,他也不願將別人扯進他家的恩怨里。
家醜不可外揚。
「老二,你想留在趙府?你不是說弄明白了就回去,芸兒妹妹還等着你回去拜堂。」駱青不滿他的遲疑。
「我有妻子了。」當初的應允是推托之詞,當他憶起自己是誰時,他便知道他回不去胡陽大山了。
駱青兩眼微眯,小有不快。「所以呢?有了妻子就不要芸兒妹妹,嫌她不如小嫂子膚白勝雪,能文識字?」
「我娶妻在先。」糟糠之妻不可棄。
「那芸兒妹妹還救了你。」駱青人粗心細,行事雖是大刺刺地瞻前不顧后,但為人重清。
救我的是師父。這話趙逸塵沒說出口,不答反問道:「你們想一直干那行當嗎?現在還年輕力壯,尚能仗着幾分血性,可是再過幾年呢?一身是傷的你們該何去何從,難道不想過着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至少也要有個在墳頭磕頭的後人。」
「你……什麼意思?」
聽了這話,就連粗人一個的駱青也喉嚨一干,更遑論已陷入深思的水閑庭。
「看到我的一子一女,我忽然腦中一閃,我該留什麼給他們,是平樂安順,笑臉無憂,還是被砍頭的父親,一生受人指點,再也抬不起頭見人……」
【策十章誰給誰下馬威】
趙老爺有名分的女人一共有四名,一是早逝的元配楊氏,兩人相知相戀,情意甚篤,即便在娶了繼室謝氏后仍無法忘情,對謝氏不冷不熱的晾着,直到生下次子才感情漸濃。
為他生了庶子的柔姨娘是他婚前貼身伺候的通房丫頭,楊氏一入門便抬了她為姨娘,三少爺趙逸霖今年十三歲。
另外崔姨娘是楊氏娘家舅兄所贈,為了壓制正得寵的謝氏,怕謝氏仗主母之便凌虐小逸塵,因此崔姨娘可說代表楊家,對趙逸塵多有照拂,謝氏也顧忌着崔姨娘,不敢輕易動她。
崔姨娘生有一女七歲,叫趙嫣然,雖是庶女卻是趙老爺唯一的女兒,幾個兒女中,趙老爺最疼的人就是她。
「大嫂,你怎麼還有臉回來,要是換成是我早一頭撞死了,哪有臉面活着讓夫家蒙羞。」一見到皇甫婉容神色自若的樣子,想到沒能要到莊子的小謝氏就來氣,一張口便是過時的老黃曆。
「我做了什麼讓你大感氣憤的事,說來咱們衡量衡量,如果我有錯,你就搬顆大石頭來。」不是她撞,誰若活不下去就請便,她好心點幫着收屍,順便挑塊風水寶地好下葬。
小謝氏啐了一口,不屑的杏目橫豎,「你敢做我還不敢說呢!自個兒做過的苟且事還需要別人說嗎?自己心裏明白。」
趙府內已有個二少奶奶,怎麼還來個大少奶奶往她頭上壓,鬧得她這嫡媳的身分不清不楚,總有矮人一截的感覺。
「我就是不明白才要問個分明呀!弟妹入門晚,有很多事情並不明了,道聽塗說的閑話有八成是灌了水,你要謹守婦德,勿聽,勿言,勿信,真理在朗朗青天之下。」這麼弱的對手鬥起來真不過癮,有欺負人的意味。
「你……你還要不要臉呀?居然還教訓起我了,你的醜事傳得滿府皆知,就算我沒親眼瞧見,可是眾目睽睽之下由不得你狡辯,你就是個……不知廉恥的人。」趙府怎麼能由着她回來,簡直污了門霉。
人家口沫渣子都噴到自己臉上了,她再無動於衷便成了默認。皇甫婉容面色端正的沉下臉,「弟妹口德不修,豈能為人婦?在說人長短前最好先在腦子轉一圈,別給自己上沫。」
那口唾液應該吐在她臉上。
一聽她反譏自己不要臉,本就被養嬌的小謝氏脫口而出道:「你不貞,偷漢子,瑩姐兒根本不是大表哥的女兒。」
「是嗎?」她冷然一瞟,嘴角帶着一抹譏諷。「這事的真相不是釐清了嗎?在大爺出門前就找過大夫診過脈,說是喜脈,只是月份太淺脈象還診不太分明,打過個十日再診。」
「你胡說,分明是不足月余,大表哥死的消息傳來都是一個多月後了,你與人私通還敢賴在大表哥頭上。」她真正無恥,帶着和別人生的孩子還充當趙府子嗣,真以為府內的人都瞎了嗎?
皇甫婉容一笑,笑得令人很不安。「要不要我找來當時診脈的大夫來作證,或是住在槐花巷子口,那位「誤診」的高大夫,聽說他那裏有更有趣的話,譬如說一百兩……」
皇甫婉容話剛說到點上,有人就裝不下去了。
「哎呀!我怎麼睡著了,昨兒個夜裏抄佛經抄得太晚了,一早起來就有點犯困,頻頻打盹,你們兩個聊什麼,還有說有笑地。」長房果然不能小覷,本想拿捏她的,反而被她一把掐住死穴。
有說有笑?她是哪隻眼睛瞧見的,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值得學習。
皇甫婉容在心裏暗道:老臉皮還是比嫩臉皮厚兩寸,斜着嘴吹,歪着嘴吹,吹出一張大牛皮。
「也沒說什麼,就說婆婆當年誤信讒言,誰的話也不信,偏信愛喝兩口老黃酒的酒鬼大夫,醫德差,醫術也不怎麼樣,其實媳婦真的沒怪你,當時你死了兒子,媳婦沒了丈夫,大家都傷心過度,難免昏了頭的做出你傷我也傷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