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他們要死灰復燃了
這一刻我的內心只有憎恨和厭惡,我恨不得將這裏所有的人都送進監獄關起來。
文哥還站在門外,長吁一聲,敲門說道:“小寧,你別做傻事,你既然跟着我,我就要對你負責,有什麼委屈千萬別憋在心裏頭,會憋壞的。”
別憋着?說出來嗎?說出來有用嗎?這恐怕是我一輩子都揮之難去的陰影,光是傾述一下就能解決的嗎?
一聽到文哥說要對我負責,我腦子裏一股怒火就竄上來,氣沖沖地打開廁所門,眼淚汪汪地盯着他。
文哥一隻手插在褲袋,嘴裏叼着煙,他很少抽煙,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他躲閃的眼神快速瞥了我一眼,沒有出聲。
我憋着滿心的委屈,帶着哭腔問了一句:“為什麼要讓我做這種事情?為什麼?”
這時候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的眼睛,眼神應該可以殺人。
文哥被我這麼一質問,單薄的身軀微微一顫,他在逃避,猛吸了幾口煙,低聲說道:
“對不起小寧,這是行業里的規矩,我也是逼不得已,霞姐說那個女人出價很高……”
聽到這句話,我身體晃了兩下,靠在背後的牆上,失望地看着文哥。
出價很高?我只是一個商品么?
他不敢看我,微微低着頭,嘴裏和鼻孔里冒出來的煙霧遮擋住了那雙怯懦的眼睛,讓我對他越來越陌生。
“原本……是希望爭求你的同意,可是我看你平時就很抗拒,肯定不會答應的。這事霞姐催了好幾次了,我也是,也是沒有辦法。”
文哥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我噘着嘴哽咽地問道:“就為了錢?你不肯幫我?哪怕你提前告訴我一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也不至於……”
我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少婦在我身上使用的狠辣手段,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雙腿一軟,慢慢往下滑,背靠着牆蹲在地上哭。
文哥看我這樣,他也很難過,一個勁地向我道歉,還各種罵自己。可無論他說什麼,我都無動於衷,整個人沉寂在那個昏暗的小包間,那個肆無忌憚的少婦的恐懼里。
隨後文哥也蹲到我身邊,因為這是茶水間的廁所,現在正是晚上忙碌的時段,也沒人進來打攪我們。
文哥在一旁抽着煙跟我講過去的經歷。
他說當年也是十五歲的樣子,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初到洗浴中心,也有過跟我相似的經歷。
那時候更慘,那家洗浴中心的管理混亂,那些人直接在飯菜里給他下藥,把他迷倒了之後帶進包間,任由那些男男女女的客人對他摧殘。
剛開始一段時間,文哥也和我一樣相當抵觸這種事情,他嘗試着報警,嘗試着請求公正的救贖。
文哥說著就笑了,笑自己太傻。因為那些人敢做這種事,肯定不會留下任何證據,文哥甚至連那些客人的臉都沒看清。跟這些滑泥鰍斗,文哥覺得沒戲。
文哥也想過要離開,這是唯一的辦法吧,離開那一家洗浴中心,找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過上正常人生活。
可是很快,文哥的爸爸得了重病,急需錢治病,出身貧苦的他,唯一能掙到比別的工作多一些收入的,就是他剛剛唾棄掉的工作。於是他被迫在親人的生命和自己的尊嚴面前做一個痛苦的選擇。
文哥最終又回到了這個行業,在“夢裏水鄉”一干就是五個年頭。
他說在這裏見過太多的內幕,早已經麻木。
講述完過往的心酸,我對文哥也十分之同情。不過並不表示已經原諒了他。
文哥拍着我的肩膀,慚愧地說道:“小寧,五年了,我早已經恨透了這個行業,我做的噩夢你無法想像。我本就是個正常的男生,可是被吳總那樣的變態給……嗚……嗚……”文哥緊咬的嘴唇蹦出幾聲哭泣,“我跟公司簽了五年的合同,今年是最後一年了,霞姐說只要今年順順利利過去,我就能離開……對不起小寧,是我太自私了……對不起!”
聽完這些話,我心頭一震苦澀,文哥是從這個污穢世界準備越獄成功的人,而我卻是剛剛被拖拽進來。
我獃滯地靠在牆上,眼神空洞沒有焦點,就這麼傻愣着。
文哥吸了幾口煙之後,試探性地問道:“小寧,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女人長啥模樣?”
我心頭一陣冷笑,他這是怕我再給他找麻煩。不過很遺憾,我確實已經忘記了,不是恐懼,而是那些粉色的香氣,當時腦袋漲得跟要爆炸一樣,視聽都變得很虛幻,噩夢一樣的經歷也只有身體能夠感受到。現在仔細回想,那個女人的模樣也很再難回憶起來。
唯一慶幸的是,那個少婦手段雖然狠辣,可我還保留着作為女生最寶貴的東西。要是換做男人的話,恐怕我是真的廢了。
隨後文哥又出去接了兩個顧客,我一個人窩在茶水間裏直到下班,行屍走肉地走進電梯。
這時候電梯裏幾個身穿西裝的大漢,攙扶着一個滿身酒氣爛醉如泥的年輕人,我整個人僵住了,這人正是“夢裏水鄉”的大總經理,齊睿。
雖然同在一部電梯,可他已經醉得睜不開眼,更別說認出我來。我特別心寒地看着這個不管公事,不務正業的富家子,虧我剛才還抱有那麼一絲希望,希望他能給我主持公道,最起碼,要給那個霞姐一些應有的懲罰。
可如今看來,正是這種無德無能的老闆,才會導致底下人的腐化骯髒。
出了電梯,門口早有豪車等候,那些助手將齊睿送上車子離去。我冷漠地看着那揚長而去的車尾燈,呵呵,人家是有錢人,哪裏會理會我這種窮酸學生的死活。
我一個人牽着自行車在馬路邊孤單行走,夜裏風有點涼,卻沒有比心涼,在天橋上看這外表華麗多彩,內在骯髒不堪的世界,對生活頓時失望透頂。
一直到深夜我才準備騎車回村子裏,一路靜悄悄的,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兩點鐘了。
家裏的燈還亮着,難道我媽還沒睡?
“媽?”
“噓!”
我一進門,我媽就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指了指趴在我家飯桌上睡著了的白小蝶。
我媽悄悄走過來低聲說道:“小蝶等了你好久了,做了油炸餅給你送過來的。”
看到桌面上一大盤金黃色的油炸餅,她自己都沒捨得吃,我相當感動。自從白永盛那混蛋晉陞到縣裏工作之後,白小蝶彷彿自由的小天使,隔三差五就往我家裏跑。可惜我要上班,她經常都是這樣撲空。
我走過去摸摸她的腦袋,抓起一個油炸餅吃起來。
“媽,要不今晚讓小蝶跟我睡吧!”
我媽笑道:“好啊!”不過我媽指了指我的胸部說道:“你可注意點,別被她知道了。”
我嘟嘟嘴點了兩下頭。
過會兒我和我媽就將白小蝶抱上去到我房間裏睡,這小妮子睡得可沉了。我洗個澡也趕緊上床睡覺,沒過一會兒就得上學了。
因為床小,白小蝶挨得很近,剛睡下,我就感覺有一隻小手摸在我的胸部上,我睡覺時一般不用布圍住,被她摸了個正着。
這時聽到白小蝶迷迷糊糊說道:“程寧哥,我好喜歡你……”
我一愣,紅着臉看過去,白小蝶卻是一臉的幸福模樣,嘴角尖還掛着笑呢!心裏頭怪怪的,這小妮子該不會真的看上我了吧?
我哭笑不得地把她的小手拿出來放好,摸摸她的頭髮就轉過身去睡了。
第二天我起得比她早,趕緊換衣服溜走。
這才剛到學校,書包還沒放下呢,就看到何松一臉鬱鬱寡歡地走過來說道:
“程寧,有空沒?”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說道:“有……有。”
“來一下!”
走廊上何松雙手搭在欄杆位置,眼睛盯着樓下的操場,他深吸一口氣問道:
“程寧,你最近在那裏上班,有沒有見到陸嫻……”
我心頭一陣難過,原來是因為陸嫻,他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看來何松仍然放不開她。
“有啊!她挺好的。”
每天上班倒是經常碰到陸嫻,可她比以前更加疏遠我,別說躲我了,就是免不了在電梯裏撞見的時候,也是選擇性地假裝看不見我,完全當我是透明的。
何松皺着眉頭說道:“不是,我是說,她還有沒有像之前那樣……呃,就是她有沒有接觸什麼不好的客人?”
何松說得很隱晦,他不願意在我面前提起陸嫻那丟人的行為。他期盼地看着我,眼神相當熱烈,我知道他最想要什麼答案。
可我卻冷淡地搖頭。
“不清楚,關上門,誰知道裏面發生什麼?”
我這話明顯帶着情緒,說完之後自己又後悔,很怕何松看出我的心思。
何松目光一沉,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她來找我,說想跟我重新開始。程寧你說,我該不該原諒她?”
聽到這句話,再看看何松現在鬼迷心竅的狀態,我知道他們要開始死灰復燃了,瞬間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那麼痛,而且這痛我還得不留痕迹地忍着。
“你自己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