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珠釵
“瑾兒、”芸娘遲疑地喚道。
芸娘的聲音讓瑾妍突然明白過來，她是個連自己身份都不知道的失憶人，如果自己真的忤逆了慕瀾，被趕出了慕府居無定所，飽食無依那可就慘了，估計芸娘也會受累的吧？這樣想着，瑾妍漸漸抬起了頭。
“為父是洪水猛獸嗎？”慕瀾望着緩緩抬頭的女兒問道。
“爹爹看着威嚴，待人接物卻是仁善。”瑾妍誇張地說道，眼中卻儘是嘲諷。
“那你見到為父，為何總是垂首不語？”
“女兒害怕言行無狀惹怒了爹爹。”瑾妍看了看慕瀾，頓了頓，突然直視着他的眼睛說道：“因為只有爹爹開心了，才會留下來多陪陪娘親。”
“瑾兒休得無禮。”瑾妍的話剛落了音，芸娘驀地起身斥道。
“我不說話，爹爹嫌我垂首無語，說了實話，娘親又斥我無禮。”瑾妍故作委屈地抱怨道。
“慕家產業眾多，你爹爹長年奔波在外，何來空閑留於梅園，你身為女兒不能為慕家解憂，為你爹爹操持分擔也就罷了，如何能出言不遜？”芸娘沉聲斥道。
“娘親，您就是太過善懦，無欲不爭，爹爹才會對你不管不顧，你這般溫婉嫻淑，人家只會認為你是軟弱可欺，所以才會有人欺負到您頭上來。”瑾妍見芸娘都這節骨眼上了，還這樣嫻德不爭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出地說道。
“你這不孝女，休再胡言亂語，還不快給你爹爹跪下認錯受罰。”芸娘聲嚴厲色地顫聲說道。
瑾妍自醒來睜眼看到芸娘起，她都是一副溫柔淡靜的模樣，如今這般怒氣無措的樣子，讓她的內心有了絲歉意，便順從地緩緩跪在了地上，屋子裏的丫頭僕婦們見狀也紛紛跪在了地上，求老爺開恩。
“罷了，她這身子骨才好了些，就別折騰了，讓她回房吧。”一直默默無聲的慕瀾若有所思地開口說道。
一直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柳兒見慕瀾發話了，忙起身去扶瑾妍。
瑾妍當然明白自己這些話透露着委屈、怨懟，也影射着大夫人一家獨佔恩寵，仗着身份欺負自己和芸娘。反過來想呢就是嘲諷慕瀾理家不當，軟弱俱內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這絕對也挑戰着慕瀾一家之主的威嚴。如今慕瀾不追究，瑾妍自然也明白自己該見好就收，反正不管慕瀾知不知道這對母女的委屈，想給他提的醒也提了，目的達到，撤退才是明智之舉啊。
瑾妍不知道自己忤逆慕瀾那日後又發生了一些什麼事，總之慕瀾走了之後，芸娘沒有責怪懲罰自己，除了不怎麼搭理自己外，其他衣食住行方面，芸娘以前怎麼對待瑾妍，如今依舊怎麼對待她。
只是，不論瑾妍怎麼撒嬌扮痴，或者裝委屈，芸娘都只淡淡的少言寡語。
瑾妍的性子可是受不了這種冷暴力的，好在沒幾日後，慕瀾便時常來這梅園，小坐一會或者陪着母女倆吃外晚膳什麼的，因為慕瀾的關係，芸娘忙碌了不少，除了每日必須的佛堂誦經外，她還要去安頓慕瀾的吃食，與瑾妍兩兩相對的時間一下子少了許多，瑾妍心中的鬱悶也一下子沒了，她想着有慕瀾的陪伴，芸娘應該也氣消了不少，過些日子，一切就都好了。
瑾妍不僅歡喜那日的話總算管上了用場，她也樂意見到到芸娘臉上掛着笑意忙進忙出的樣子，即使那雙眸中總透着慣有的憂色，瑾妍還是覺得如今這樣總比芸娘終日跪在佛堂里默念經文的好，反正只要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她的憂慮總會淡去的。
既然芸娘的事差不多算妥當了，那麼，自己再去找找溺水的感覺看看是否能想起些什麼的事，倒是該去準備準備了。反正這些日子慕瀾時常來，自己出去晃晃摸個底就回來，芸娘應該是發現不了的。
心裏想着，瑾妍就開始計劃上了，這日，她趁着芸娘在佛堂里，便勸了柳兒好一番后，兩人從後門偷溜了出去。
既然好不容易偷溜出來，這大周的長安城有多繁麗富貴，總該去見識一下的。
茶坊、酒館、當鋪、作坊、各種店肆林立，粼粼而行的馬車，川流不息的行人，果真一派國泰民安的景像。
瑾妍哄着柳兒逛了好一陣子，正打算離開繁華的街道，去郊外探探有沒有什麼湖泊，荷池什麼的。
瑾妍正想着怎麼開口讓柳兒帶自己去郊外時，突然一眼看到了一支寶藍點翠珠釵，樸實中帶着精緻，這要是芸娘戴上一定好看。
瑾妍想着，便拿起珠釵，正準備詢問貨郎，突然一個跟慕瑾妍年紀相仿的紫衫女孩一把搶走了初夏手中的珠釵並問道：“老闆，多少錢？這珠釵我要了。”
瑾妍雖惱怒來人囂張跋扈，卻也懶得費時費力的理會這張狂人，她只拿眼瞧着貨郎。
這小小販貨郎見兩位小姐都是錦衣華服，想必都是富貴人家，哪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只得左瞧瞧，右看看后，心中一橫對看着面善柔弱些的瑾妍道：“小姐，要不您看看別的？”
瑾妍見貨郎這樣沒有原則，一副欺善怕惡的樣子，惱從心起，她也不言語，直接從女孩手中搶過了珠釵，扔在地上，用腳使勁地踩着，精緻的釵子頓時面目全非。
瑾妍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僅驚住了紫衫女孩，也讓貨郎束手無措。
“柳兒，拿十銖錢給這貨郎，我們走。”瑾妍動作流暢，毀了珠釵後頭也不回地說道。
半晌，柳兒沒有了動靜，瑾妍回頭卻見柳兒目瞪口呆，驚慌無措的跪在紫衫女孩身旁。瑾妍一愣，繼而氣憤的拉起柳兒並斥道：“誰讓你給這刁蠻丫頭跪的？”
“回去再跟你算帳。”紫衫女孩聽到瑾妍的聲音后，反應過來，她轉頭瞪了眼柳兒說完后復回頭望着瑾妍道：“這落一次水，反倒長氣勢了？不過你記住，你不過是咱們慕家的庶女，在我面前，你永遠都要低着頭，並且像你娘說的那樣，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要讓給我。以前是這樣，以後依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