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擔憂
不過半月的時間,念慈又變化了許多,能穩當地翻身,還會蹭着身子爬一會兒呢,瑾妍喝一碗湯藥的功夫,她就從張尚宮身上撲騰着要往瑾妍跟前去,瑾妍現在的狀況,可不敢讓念慈去搗亂,可她撲騰着身子,咿咿呀呀地直衝瑾妍嚷嚷,看得瑾妍的心也融化了。
“放郡主在榻上吧,就一會兒。”瑾妍笑着對張尚宮道。
這下張尚宮就為難了,瑾主子那麼大的月份了剛經過了小產,可以說是歷經九死一生,這小郡主不醒事,要是一個不小心爬到瑾主子的身上,或是不小心壓到了主子的腹上,不管有個什麼樣的閃失,都不是她們這些奴婢能負擔得起的。可瑾主子又發了話,能不把郡主放榻上嗎?
張尚宮看了看站在榻旁的玉荷,玉荷笑着道:“主子回慕府這些日子,可想念郡主了。您啊,就讓郡主跟主子親近會兒吧。”
玉荷跟在瑾妍身旁時間久了,雖然謹慎細緻的性子依舊,但她還是被瑾妍跟玉清影響了許多。偶爾,她也會縱容下情感,將責任與規矩放在一旁。由其是瑾妍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這種時候,主子的心中應該是很難過的。
“這可怎麼好,我們念慈堂堂郡主,竟然也這麼貪吃呢!這個是葯,很苦很苦的,可不是你喝的甜湯蜜汁呢。”瑾妍在念慈粉嘟嘟的臉上輕手捏了捏,笑着說道。
“人家說誰家的孩子都像誰呢,這話可是一點錯也沒有。”玉清站在一旁笑呵呵地說道。
瑾妍本要遞給玉荷葯碗的一頓,愣神的時候,手一滑,漂亮的白玉泛着翠色的碗掉在了地上。
念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興許是哐啷地碎裂聲嚇着了她,興許是想要葯碗卻未得逞的小情緒,有些愣神的瑾妍反應過來,用手輕拍起了念慈,口中不停地說道:“都是姑姑不好,我們念慈快別哭了,姑姑馬上讓人給我們念慈重拿碗碟來。”
念慈還小,自然聽不進這些話的,哭聲越來越響亮,手腳也不停地在榻上抓踢起來。
這下,玉荷也擔心念慈傷着主子了,她俯身向前,抱起了念慈道:“郡主乖哦,快跟尚宮一塊兒去喝甜湯吧。”
玉清收撿起碎片,心中有了一絲後悔,自己這口無遮攔的性子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收斂些呢?
其實玉清不過是心直口快,她覺得郡主一出生就由瑾主子養在身旁,郡主偏又和主子親近。所以,別說主子了,就是她們這些奴婢也把郡主當成了主子的孩子了。平日裏這話倒也罷了,可如今,主子才失去了孩子,這會兒,主子自個兒的孩子這種話,還是不能說的,應該很惹主子傷心吧。
“主子,我、對不起。”玉清收撿完畢,站在榻側,垂着頭道。
“玉清,你去幫我打探下慕府的大夫人有沒有遞過牌子要進梅影宮吧。”瑾妍已經恢復常色,她見玉荷跟張尚宮都出了殿內,便壓低了聲對玉清說道。
瑾妍回宮有幾日了,梅影宮之外的情形,她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的,她曾問過秦碧湘的事,趙宸珏都冷淡地說,這些事兒不該她來操心的,如今養好身子才是正事。
瑾妍一開始有些難過,後來想了想,以趙宸珏的立場來看,她一介良人,的確是不該過問後宮事務的,何況還是關於皇后的事。雖然她只是衝著秦碧安,衝著自己娘親才想幫秦碧湘的,可她還是逾了矩。
離開慕府那日,瑾妍曾請求過趙宸珏,她想見見芸娘和秦碧安,趙宸珏只說有着急事務要趕着回宮。後來她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就連臉上也戴了面紗,因為張太醫說她的身子畏寒多濕,如今這時候最是見不得風。瑾妍是被趙宸珏由屋裏一直抱到了轎上,隔着朦朧的面紗,她只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跪在院裏,她看到了慕瀾,芸娘,娍妍,以及慕安,卻不確定自己是否看到了秦碧安,畢竟面紗模糊,趙宸珏的步子雖穩卻極為匆忙。
何事匆忙,瑾妍雖憂心,卻始終沒有開口問過,畢竟這是前朝政事,這一點她還是分得清的。
但瑾妍的心還是有些不安定的,她跌下高階失去孩子這件事,她生怕玉荷玉清受了處罰,一醒轉來看到玉荷跟玉清安然無恙后,她才放下了心。但瑾妍的心中是明白的,她真正跌下高階是因為秦碧安在她身後推了一把,她不相信是秦碧安有意為之的,因為她在秦碧安的臉上看到了驚恐,如果是秦碧安蓄意推自己下去,她的神色該是慌張或者平靜的。瑾妍覺得秦碧安應該是不小心才碰到了自己,一切不過是意外,所以在她暈迷之際才對趙宸珏說,是自己不小心跌下了高階的。
雖然,瑾妍也期待孩子,但她更想保住自己的母親。因為這是當今聖上的孩子,不管有意無意,都等於殺害了當今聖上的孩子,不管位居何處,責罰一定是免不了的。
瑾妍也曾暗地裏問過玉荷孩子沒了,聖上可有問責下人累及無辜。玉荷每次都說:奴婢們不都好好的么,主子快別亂想了,聖上廉明,自然不會隨意責罰人的。
瑾妍聽了這話,才算是放下心來。
雖然放下心來,但瑾妍覺得秦碧安是該來找自己的,不僅僅是因為秦碧湘的緣故,還因為她那無意的一推害自己失去了孩子,她欠自己一個道歉。她相信以秦碧安的為人一定會來梅影宮的,可是如今都第五日了,還未見到秦碧安要來梅影宮的牌子。
難道是被趙宸珏截下了?他說過不想讓自己操心宮外的事,難道這是要斷開自己跟秦家的來往?以至於自己不會被牽扯進皇后的事裏?
可是,皇后這件事的中心,不就是自己嗎?
“主子,外間的事,您就別操心了。聖上自然會解決的,再說了,聖上可是千交待萬交待過您的身子最為重要。”玉清立即反對道。
“玉清,我的心裏莫名地慌亂,我總覺得大夫人該來梅影宮的,頭兩日是因為我的身子乏頓起不了床榻,聖上不允人來探望我,可這都過去五日了,我也能下榻在室內踱些圈兒了,她還是沒有來,你說為什麼啊?”瑾妍一把抓住了玉清的手,有些慌張地說道。
玉清見瑾妍這樣子,她的心裏就更慌了,她慌倒不是因為莫名地害怕,是因為她知道,關於秦碧安的事她都知道,今日可是秦碧安問刑之日啊。雖說主子是二夫人的女兒,可玉清在慕府的日子,見主子對大夫人的感情亦不淡呢。
大夫人的事,主子早晚是會知道的,她會怪自己的吧,怪自己連生死離別這樣的事也瞞着她。玉清的心中既慌亂又擔憂,她垂下頭,用勁地搖了搖腦袋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對於玉清,瑾妍還是有些了解的,她一撒謊就會低頭,就會搖頭,還會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發生什麼事了嗎?是皇后被處罰得很嚴厲?”瑾妍見玉清這副模樣,立即問道。
“不,皇后很好,她這會正在太后那兒呢。”玉清連忙抬起頭道。
玉清性直,不擅隱瞞,一着急就露了餡,這會更是被瑾妍問得掉了淚。
“那是大夫人嗎?”瑾妍心中一驚,皇后若在太后那兒,那說明皇后已經解了禁。皇后既然沒事了,那玉清為何還這麼緊張呢?
“嗯?”玉清抬起頭,驚慌地望着瑾妍,她頓了頓起身道:“奴婢要去為主子煎藥了。”
“是大夫人出事了嗎?”瑾妍的心中就好像有什麼得到了證實,她也跟着害怕了起來,口中絮絮地道:“我都說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為什麼不相信,他為什麼不相信?”
玉清本已轉身,她聽到瑾妍的話驀地轉過身子,見瑾妍慌慌張張地起身下榻,忙上前道:“主子,您還是歇着吧。”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讓我歇着。”瑾妍喝道,她也不理睬玉清,她竟自起身下榻。
玉清是了解瑾妍性子的,她知道別說是她,就是聖上在這兒,也是攔不住主子的吧,再說了,她可不敢任由着主子這樣自個出去,忙上前攙着瑾妍。
玉荷剛捧着一盞蜜豆甜湯要往內室來,才至門口,她見瑾妍披散着頭髮,身着一件孕時楊尚宮做的長衫,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玉清跟着一旁想攙扶又不攙不到。
“這是怎麼了?主子,快進屋裏歇着,有什麼事吩咐我們去就好。”玉荷發覺不對勁兒,忙睹在門口道。
“走開。”瑾妍面無表情,一把推開了玉荷。
瑾妍的身子,如今雖還虛弱,但她用了些力氣,玉荷也沒防備着一向溫和的瑾妍會這樣,所以睹在門邊,只是為了讓瑾妍回到內室去。那曾想瑾妍一反常態,碗盞落地,朱紅的豆子灑了一地,濃湯粘在地上,還冒着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