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蒙寰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九爺的行徑他看不懂,嗚,難道他老了、糊塗了嗎?
對視的兩人完全沒把心裏碎念超多的蒙寰放在眼裏。
「於公子可是要回西巷村,我剛好順路載你一程。」
哎喲我的九爺,這哪裏順路啊?他們可是要往京里去,爺說謊不打草稿,也不會臉紅一下,莫非,九爺這是春心動了?要不然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對一個全無干係的人獻殷勤?
他咬了一下舌尖,自己胡思亂想個什麼,妄自揣測主子,要是讓爺知道了,有得他苦頭吃,他還是盡責的當他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木頭人好了。
「鳳公子這是要往哪去?」抑下心裏像春芽萌生的感覺,她把自己的不正常歸咎於……
算算,她的小日子好像快來了。
女子小日子來的時候,身子多少總會有點不適,她體質好,只要歇個兩天就沒事,只不過月事前的悶脹還是有點討厭就是了。
不過,她哪裏需要他送了?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住西巷村也算不上什麼秘密,在加上如今拿出圖紙,名聲傳開,工匠所里的人還有誰不知道她借住喬家。
這位爺當時也在場,聽了一耳朵也是有可能的。
看這主僕,連帶車夫三人,主子腳步略沉,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倒是戴笠的手下,個頭不小,應該有功夫。
這位爺是生意人,生意人到處奔波,身邊沒有不帶着保鏢護衛,保護人身安全的,否則若有個萬一,賺的銀子豈不都打了水漂?
只帶了一個,算少了。
「那就有勞了,麻煩府上車把式加把勁稍微趕一下路。」她也不跟鳳訣客氣,人家好意她也不好拂了,有車不搭白不搭。
「於公子有急事?」
「我想吃斫鱠,晚了,怕魚不新鮮。」她提了提手裏用荷葉包着的大鯉魚,表示沒有騙人,至於會不會被人當作吃貨?管他呢,她都餓兩頓了。
對於她指使自己的手下人一事,鳳訣全無芥蒂,只是身為「木頭人」的蒙寰嗆了一下,差點破功。
「你這是怎麼了?」鳳訣問道。
「給風嗆的。」
「你的身子骨很差。」於露白搶白。
蒙寰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見笑了,於公子腳步輕盈,敏捷如風,看起來是個練家子?」鳳訣心裏有些什麼在成形,但是也只是個念頭,要付諸實行,能嗎?
一腳撩下去,可是沒有回頭路的。
那又如何?今日若是錯過,今生便着實的錯過了,她的人生和他再也沒有半點關係。
他能承受嗎?好不容易再見面之後……
「是有兩把力氣。」於露白邊說著邊踩上車轅,身姿輕盈的上了馬車。
這會不會太過喧賓奪主了?蒙寰看於露白越看越不順眼。
鳳訣瞥了他一眼,蒙寰立馬灰溜溜的閃到一邊去了。
一待鳳訣上了車,他同手同腳的也上了車轅。嗚,主子這是見色忘友。
不過對男人來說,這不是很正常?這個不男不女的雌兒的確漂亮,一張雪白鵝蛋臉,五官艷麗逼人,目光明亮如火,宛如盛夏奔放的月季花,恣意張揚,動人心魄,別說主子會一時迷惑,他多看上兩眼,心裏也很是迷亂。
馬車往前動了,一腦子槳糊的蒙寰還聽得見主子那清涼如水的聲音——
「我也喜歡斫鱠……」
騙人,主子不吃魚的,紅燒、水煮的都不吃,有一點腥味就不肯碰,九爺,把妞兒不帶這樣的。
過了小石橋,喬家已然在望,老遠就看見喬童焦灼的等在門口,不住張望,在他身邊老神在在窩着啃木枝的是那隻三色狗吃貨。
馬車在荷澤縣不是什麼稀罕物,可是在西巷村出現就不尋常了。
自來東方為貴,西方為賤,喬家很是富裕的那些年也考慮過要搬到縣城,但是祖祖輩輩在這裏落地生根,祠堂也在這,喬老爹又在這裏發家,考慮再三,便將周邊的地買下來,擴建宅子,很是風光了一把。
哪裏知道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喬家說倒就倒了,喬老爹的兄弟各奔東西,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喬老爹個性又倔,也不向外求援,沒幾年就成了今日的捉襟見肘,地賣的賣,房子也是,如今剩下僅有的屋子棲身,身上還背着龐大的債務。
喬童看見馬車從路的那邊過來,竟奔着自己家門而來,吃貨動作比他快,已經搖頭擺尾的衝上前去,因為它個頭還小,就算拉長了身子也只能蹭到車輪,可仍是對着車裏的人汪汪叫,一個勁的撒嬌賣萌。
它這是遠遠就聞到於露白的氣味了,好個靈敏的傢伙!
於露白一下車,它就一馬當先的擠開所有人去討摸摸和抱抱了。
「好吃貨,你知道我給你買好吃的回來了,喏——」於露白也顧不了其他,一看見朝她飛奔過來的愛犬,蹲下身子,把它抱進懷裏,又從油紙包里掏出一根串着厚厚肉片的水煮大骨。
一條口水就從吃貨的口裏淌了下來。
「哈哈,就知道你喜歡,給你。」
吃貨「啊嗚」一聲咬着那根大骨,一溜煙從於露白懷裏下來,屁股顛啊顛的,半途骨頭掉了,它又傻呵呵的重新叼起來,去了喬家的臨時馬房。
看那路線,是要帶去和雪羽驄一起分享呢,這兩個什麼時候成了哥倆好了?
喬童看着這一幕,大感意外,「於兄弟,怎麼是你?」
「喬大哥,你在門口等誰呢?」
「沒事,就出來看看。」
他哪裏好意思說自己專程出來等於露白的,這得多招人議論,可他又實在不放心於露白在工匠所會不會被牛大和一些老人欺負,越想越多,心越焦急,在家中怎麼也坐不住。
鳳訣翩然的下了車。
「這位是?」喬童問向於露白,眼前的男人那通身氣度,看得出來是個走南闖北,胸有錦繡的人。
「喬兄,這位是鳳訣鳳公子,鳳公子,這位是喬童喬大哥。」她簡單扼要的介紹。
兩個男人點頭致意,客氣寒暄了幾句。
「多謝鳳公子,您要有事就去忙吧,改日若在京里相遇,再請鳳公子喝茶。」於露白完全沒有要請鳳訣進去的意思。開玩笑,這又不是她的家,也不是主人,她可不好擅專。
兩人這一路上閑聊,於露白也大抵知道鳳訣做的生意十分多樣,那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這麼忙的人時間可寶貴得很,還願意費功夫送她一程,也算有心了。
「我正好口渴了,可否討杯茶水喝?」方才在路上他不着痕迹的打探了幾句,知道了於露白會在喬家暫住的因由。
他知道她向來大而化之,向來沒把男女大防這些俗禮規範放在心上,但,無論如何,一個單身女子住在別人家裏,閨譽上就不好聽了。
他得想法子把她弄出喬家。
他不明白的是,在京裏頭她可是風雲人物,敕造的將軍府據說府邸巍峨,她不待,跑得遠遠地,那如今替她看着將軍府的人又是誰?
他重生這段時間,一直為了站穩腳步與鳳府那家子忙得焦頭爛額,到底她身邊發生了什麼事?
他心思急轉,面上卻不露絲毫。
喬童趕緊把人請進了屋裏。
鳳訣揮手讓蒙寰將禮物送上。「來得匆忙,小小見面禮,不成敬意。」
蒙寰呈上的是四色禮,兩盒點心,兩罐茶葉,兩份水果,兩份筆墨紙硯,對初見面的人家來說,這不可謂不重了。
喬童辭不敢受,雖然還不知道此人來路,不過既然於兄弟都敢搭着他的車回來,來者就是客。
鳳訣指揮蒙寰把東西搬進去。
於露白卻是冷眼看着鳳訣的舉動。敢情好,這禮品早就備下,是存着心思要上喬家來的,又或者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不過是從別處挪撥過來的見面禮——真要是這樣,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院子裏喬梓正忙着把好幾個竿子上的衣物收下來,這可是替許員外家槳洗的衣物,得趕緊收好,明天一早送回去,再領臟衣服回來。
她按着於大哥教她的法子,讓鐵匠做了個熨斗,這東西不難做,不到中午就好了,她取回來后,燒熨斗時裏面放上炭塊,果然將衣物熨得平整又漂亮。
下午去送衣服時就獲得了許府管事嬤嬤的讚賞,說她很是用心,等她回稟了上頭,下回也許會考慮把少爺和小姐們的衣服讓她漿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