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借刀殺人
〔1〕
湖邊的微風緩緩吹過來,撩起許夫人稍短一些散亂的秀髮,裏面還夾雜着些白髮,在太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刺眼。
許夫人淺笑着,低着頭好似有些不好意思的,“你瞧琢城和婧芫,結婚也有五年多了。”
姨太太一聽,知道許夫人是在想抱孫子的事情了。笑着勸說道,“夫人莫急,隔不了多久大公子和少夫人就會給夫人添個大胖孫子的。”
許夫人喜笑顏開,眼角的魚尾紋泛開,“若當真這樣便好了。”隨後嘆了口氣,“琢城剛當上辦公廳處長不久,一股腦地顧着辦公廳的事情。好不容易駕輕就熟了,咸寧那邊又出事情了。”
姨太太靜靜聽着許夫人訴苦,”夫人可以跟少夫人說說罷。“姨太太出主意道,”少夫人出了名的孝心聽話,夫人去說,少夫人鐵定是聽的。“
許夫人長吸一口氣搖頭道,“婧芫又何嘗不是一頭栽進報社裏?”然後抬頭看着滿池湖水,嘆氣說道,“現時代的女人,哪裏像我們那個時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姨太太聽着許夫人的話,好似對白婧芫有了些意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好說歹,只得跟着附和道,“是呀。友雙的課本上總寫着,時代在進步。”姨太太說著笑起來,她不識幾個字,這幾個字還是友雙念的。
許夫人接過話來,“我這身子漸漸不如從前了,不曉得何時才能抱上大胖孫子呢。”
姨太太一聽,抓着這個好時機切進去,笑着開口道,“大公子的孩子是大胖孫子,二公子的孩子不也是許家的大胖孫子嘛?”
許夫人蹙眉,側頭看着姨太太,“姨太太這話,可是什麼意思?”
姨太太故作姿態地捂着嘴,像是自己做錯了事情說錯了話一樣,“難道二公子沒有告訴夫人?”
許夫人蹙眉盯着姨太太問道,“琢玉的什麼事情?你且說來聽聽。又沒有人敢怪罪你。”
“現在漢城裏都傳遍了,有關二公子的風言風語。”姨太太用絹扇擋着半邊臉,湊近小聲問道,“夫人當真沒有聽說過?”
許夫人聽聞,不禁蹙眉問道,“什麼風言風語?琢玉這些天安心工作,那些眼紅的人嚼舌根罷了,不需理會。”
“我也這般覺得,可到底還是忍不住去看了看。”許夫人的反應在姨太太的意料之中,不過姨太太自然是有備而來,接着煽風點火道,“我親眼看見二公子進出那女人的家中,上次友雙生辰還來過呢。聽說是玫瑰園的主場紅玫瑰呢。”
許夫人看着姨太太不說話,仔細打量着姨太太的神情。男人在外面找女人何其正常,與她伉儷情深的許司令尚且跟姨太太有染,她也能坦然接受。“雖說是風塵女子,但若他喜歡,就隨他去罷,不引來見我們就是。”
姨太太見蘇芸的身份地位不能動搖許夫人的愛子心切,只得使出最後一招,“夫人恐怕尚未聽說過,上次二公子去石門山剿匪,說是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呢。”姨太太見許夫人臉色漸漸陰沉,頓了頓開始罵蘇芸,“也不曉得這個女人究竟哪般狐媚子,竟是這般大膽勾引公子。我瞧着哪裏有從貞半分好?”
許夫人看着姨太太怔住,蹙眉問道,“可是當真?”
姨太太坐直身子,裝作稍有不悅,“難不成我還哄騙夫人?”
許夫人能夠忍受許琢玉身邊鶯飛燕舞,但底線是萬萬不能觸及。
〔2〕
恰好,姨太太黃茗將許夫人的這個底線,抓得恰到好處。縱算許夫人愛子心切,不肯過的過問許琢玉的男女私事,可是一旦涉及到許琢玉的工作事業,許夫人就會說不。
許琢玉忙着自己的工作,尚且沒有空搭理她這個做母親的,怎能讓另一個女人使許琢玉從工作中分心呢?
許夫人抬頭看着面前的一汪湖水,緩緩開口道,“你可知道這個女子究竟是何人?”
姨太太一見許夫人上了鉤,心裏不曉得有多欣喜,急忙應道,“自然是知道的。這個女子叫做蘇芸,在玫瑰園做主場玫瑰。”姨太太看了眼許夫人不大好看的臉色,頓了頓又接著說,“誰不曉得那些風月場所里,男女的事情亂了去,誰能說得清楚蘇芸到底是不是真心待二公子?”
姨太太心裏得意之際,竟是忘了這也是在罵她自己。好在許夫人如今只顧着生氣,尚且沒有這些心思。
許夫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看着湖水不說話。許夫人是大家出身的閨秀,性情向來溫和,也少得生氣。如今卻被心懷不軌的姨太太抓着痛處,煽風點火,生氣得不由自己。
許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冷聲提醒道,“這些你都說過,且說說她住在哪裏?何時獨自一人?”
姨太太微微怔了一怔,沒想到許夫人的情緒上來得如此之快,心裏得意之際只覺得事情不夠大,又加了把火,“說起這個,夫人恐怕還不知道?”
許夫人聽聞,知道鐵定又是令自己生氣的事情,卻又好奇想要知道,側頭看着姨太太等着后話。
姨太太接著說道,“前些時間玫瑰園易主那段時間,玫瑰園的住所被王司令收回去。蘇芸急着找房子,這不,現在住的房子,還是二公子給買的呢。在民意四路99號。”
許夫人此刻總算是有了反應,冷哼一聲說起話來,“尚且不是許家的人,倒是先用起我們許家的錢財來。”
姨太太心裏竊喜,卻又不敢表現出來。若是讓許夫人知道了自己的真實意圖,恐怕難看的就不只蘇芸一個人了。只得憋着心裏的愉悅,裝作為難地說道,“好像今日就不該蘇芸主場,若是夫人要去找她,今日夜裏倒是不錯的時機。”隨後接着裝作好心替許夫人出謀劃策,解釋道,“夫人要趁着二公子忙得不開交的時候去找那個狐媚子才是。免得叫二公子知道了,免不得要與夫人生氣的。“
許夫人稍作思索,許琢玉最近的確是忙裏忙外顧着工作上的事情,夜裏也跟着巡邏隊出去巡邏,到第二天宵禁結束了才回來補覺。想來該當是沒有時間去見蘇芸。
姨太太見許夫人猶豫不決,只怕許夫人將事情理順之後看出端倪來,急忙又勸說道,“夫人若不趁熱打鐵,只怕外面那個狐媚子怕是氣勢日漸囂張。”
〔3〕
姨太太這麼再一添油加醋,許夫人回過神來。側頭打量着面露真誠的姨太太,堅定地眼神看着姨太太,“既然如此,那姨太太今晚便隨我一起過去會會這個蘇芸罷。”
姨太太黃茗明顯怔了一怔,沒想到許夫人竟然讓自己跟着她過去,若是讓蘇芸看見她跟着許夫人一起過去,自然就知道是她在從中作祟。
許夫人看出姨太太黃茗的不自在,側頭正色問道,“怎麼?姨太太不願陪我走一趟?”
姨太太尷尬笑着,“夫人說的是哪裏話?若是夫人需要,黃茗定是跟着夫人去的。”隨後低着頭微頓了頓,緩緩說道,“只是司令向來不喜我跟着夫人出去,說是丟了許家的臉。若是讓司令知道這件事情,司令免不了又要跟我生氣的。”
許夫人伸手握着姨太太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安慰道,“姨太太就放心罷。不讓司令知道便是。何況你也是許家人,琢玉也算是你的半個兒子,做母親的哪能不希望自己兒子好呢,不是?”
姨太太愣怔看着許夫人,眼角漸漸顯露出淚水來,倒不是因為許夫人的這番話感動的,只是因為找不到別的託辭不去而心慌害怕。
許夫人卻會錯了意,輕輕拍打姨太太的手背,輕聲安慰道,“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委屈,司令那邊不用擔心。”
吃過晚飯,等着所有人都回了房間做各自的事情,許夫人便遣人悄悄去偏院叫出姨太太黃茗來。
黃茗臨走前,抱着許友雙不肯撒手,叮囑道,“自己多注意些。”像是永別一樣。
夜裏八時許,一輛黑色福特汽車停在民意四路99號門口。
蘇芸在房間裏,聽見汽車引擎熄滅的聲音,還以為是許琢玉來了,心裏不免欣喜。不多時便聽見溫和禮貌的敲門聲。
蘇芸笑意盈盈打開門,卻意外地看見是許夫人和姨太太黃茗,兩人身後的站着的,想來是許夫人的貼身侍俾,已經有些年紀了,亦是難以對付的角色。
蘇芸驚愕看着許夫人,語無倫次地瞪大眼睛打招呼道,“許夫人,姨太太。”說罷,向著許夫人欠身恭敬行禮。
許夫人看見昏黃燈光下站着的蘇芸,心裏也稍有些驚訝。到底是貌美的女子,也難怪許琢玉惦記。
蘇芸給許夫人行過禮后,趕忙又側身給許夫人讓路,期間還意味深長地瞥了眼一旁的姨太太黃茗。這個眼神,許夫人未曾看見,卻讓黃茗不寒而慄,手心出了不少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