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明所以
〔1〕
黑夜越發的沉寂,院子裏別的房間的燈光都熄盡,唯有寧源的房間,開着案桌上的枱燈,隔着窗帘布還隱隱透出昏黃色的燈光來。寧源坐在案桌後面,漸漸不敵困意,躺在靠椅上打着盹就睡着。
掩着的窗戶悄然被打開一條縫,徐徐吹來一小股熱風,隨之而來的還有縷緩緩升起的白霧,漸漸溶進空氣里消失不見。窗戶隨即又被關上。
寧源躺在靠椅上,呼吸平坦,稍輕咳了聲,片刻后又恢復平靜。
聽得房內沒了動靜,窗外的黑衣人才又悄悄將窗戶打開,動作敏捷跨步翻進寧源的房間來。定睛四下打量,在案桌後面看見寧源安靜躺着,毫無異樣。隨即拿出腰間藏匿的綁着紅色布帶的小刀,用力往寧源的脖子處飛去。
出乎意料的,飛刀發出震動聲音穩穩插進寧源身後的書柜上。寧源竟轉動靠椅,躲過了黑衣人的飛刀。立馬又站起身來,幾乎與黑衣人同時拿出手槍來對準對方。
“什麼人?”寧源盯着黑衣人,開口質問道。
黑衣人蒙面,警惕盯着寧源沉默無言,並不打算與寧源多作糾纏。眼見任務失敗,只想着趕緊撤離,保命要緊。
見黑衣人不答話,寧源緩緩移動腳步靠近黑衣人,皺眉再次問道,“說!你是什麼人?!奉誰的命令?”
黑衣人見寧源漸漸靠近,緩緩往後退步到房間門后,伸手便能觸到房門把手。
寧源也注意到黑衣人偷瞄房門把手的目光,擔心黑衣人還有同夥,不敢妄自開火。
誰料黑衣人深吸一口氣,對準寧源的腦門開槍,轉而立馬伸出右手去開門。
寧源瞪大眼睛盯着向著自己飛來的子彈,大腦尚未反應,身體卻記得側身躲避。好在只擦破額頭,躲過子彈后,當即對準黑衣人的左手臂開槍。
黑衣人吃痛輕咬嘴唇,轉頭對着寧源又開了兩槍。此刻街上的巡邏隊已經聽見槍聲,黑衣人已顧不上任務,對着寧源虛晃兩槍不過是為了掩護自己。
寧源手持德國HKP7手槍,為了躲避黑衣人的子彈,半蹲在櫥櫃後面藏身。黑衣人的射擊一過,立馬站起身子來追出去。
剛到房門口,便看見黑衣人手槍對準聽見動靜出來探望的寧漩,對着黑衣人的右手臂又是一槍。黑衣人右手臂失力,這才使得子彈偏離軌跡,只是擊中了寧漩的鎖骨處。
黑衣人也不回頭看寧源,當即跳上寧家走廊的護欄,借勢跳上房頂跑了。行動敏捷迅速,躲過寧源的好幾發子彈。
見黑衣人跑了,寧源也顧不上去追黑衣人。他吃了黑衣人的迷香,好在迷香效果來得慢,憑靠意志才撐過襲上頭的昏沉,躲過這一劫。趕緊跑到走廊另一端,扶着受了槍傷失去重心扶牆站着的寧漩。
寧漩鎮定看着嘴唇稍發白的寧源,啟唇有氣無力地說道,“扶我進房間。”話音剛落,聽見家中僕人稀稀落落往大堂走來說話的聲音,又加大力度說道,“快。”
寧源不明所以愣怔盯着寧漩一兩秒,隨後照做。
〔2〕
寧家管家領着一眾寧家男僕,手裏拿着些傢伙事兒出來,只隱約看見二樓走廊里站着的寧源。
“沒事了,都回去吧。”寧源開口有氣無力地說道。
管家聽見寧源的聲音,隨即叫人將大堂的吊燈打開。自己提着燈籠快步往二樓上來。走到寧源身邊,扶住緊緊抓着護欄的寧源。關心問道,“少爺,這是怎麼了?出了何事?”
管家藉著燈光看見寧源額頭上的擦傷,隨即衝著樓下的僕人吩咐道,“快去叫醫生來。”說著又轉頭看了看寧漩緊閉的房門,“少爺,小姐沒事罷?”
寧源無力地搖了搖頭,“大姐沒事。不用叫醫生過來,我沒大礙。”隨後又添補道,“去譚家把譚大少爺請過來。”
寧源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大門外巡邏隊的喊叫聲。“寧書記,可是出了事情?”寧書記是叫的寧源的父親。
管家和家中男僕都看着寧源,不曉得當下該怎麼回應巡邏隊。
寧源衝著大門揚了揚下巴,“去開門。”說罷,便跟着管家下樓去。
大門打開,寧源站在門后。巡邏隊隊長見是個青年人,料到是寧家少爺,恭敬問候道,“寧公子。我們適才聽到府中傳來槍聲,過來看看。可是府上出的事情?”
寧源點了點頭,“有名黑衣人持槍襲擊,適才翻過房頂往北邊跑了。”
巡邏隊隊長聽聞,當即派遣手下兩名隊員前去追蹤。“公子可受了傷?”巡邏隊隊長看着寧源額頭滲出來的一道血紅色擦痕問道。
“那人左右臂都受了槍傷。麻煩隊長了。”寧源看着跑開的兩名隊員說道,頓了頓又問,“隊長可還有旁的事情?”
巡邏隊隊長面露為難之色說道,“恐怕還得麻煩公子領我們去看看案發現場。”
寧源淺笑着婉拒道,“現是夜裏,寧家還有女眷,來往怕是不方便。這天也漸漸亮了,隊長等着天亮再來也不遲。”
巡邏隊隊長礙於寧家的地位權勢,卻是忠於自己的工作,“這是槍聲事件,我們這邊也要有案件記錄,公子......”
“我會跟雷部長打招呼的,且放心罷。”寧源打斷巡邏隊隊長的話說道。“至於案發現場,也會保留完好的。”
寧源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巡邏隊隊長也不好意思再強求,只得退出寧家來。走之前,寧家管家還親自拿了銀兩來道謝。
“辛苦幾位官爺過來一趟。”管家笑意盈盈將幾張紙幣塞到隊長手中,“幾位官爺買點水喝。”
巡邏隊隊長也樂得輕鬆,順水推舟收下。寒暄了兩三句便離開了。
〔3〕
寧源打發下人各自回房間后,獨自上樓進了寧漩的房間。寧漩坐在茶桌邊上,靠着靠椅躺着,微弱的喘着氣。
寧源心中疑惑看了寧漩一眼,轉身去櫥櫃裏翻找酒精、紗布、鑷子等取子彈所需物品。找齊全後放到寧漩的床頭柜上,只拿着紗布,帶着搖晃的腳步走到寧漩邊上坐下,順手打開紗布團。用力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說道,“我叫人去叫老譚過來了。我剛剛吃了迷煙,現在眼花頭暈,沒辦法給你取子彈止血。”
寧漩嘴唇已經發白,額頭上冒着冷汗,勉強支撐着,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現在父親在南京彈劾王司令,我不能從辦公廳撤出身來。”
寧源側頭抬眼瞥了眼寧漩,“我知道。防着王司令趁虛而入。”
“是什麼人?”寧漩每呼吸一次就牽動神經引發疼痛,咬牙堅持着問道。寧源卻又不能即刻幫她取齣子彈,只能用紗布替她包紮先止血。
寧源搖着頭無力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好在不一會兒老譚就來了。推開房門進來之時,面容上儘是震驚。
“燁弘哥還愣着做什麼?趕緊過來幫我姐把子彈取出來。”寧源站起身來,說著就要將寧漩扶到床上去。
老譚聽聞,回過神來便上去幫忙。
寧漩沒有受過槍傷,卻仍是咬牙堅持着,不吭一聲。沒有麻藥只能用力咬着嘴唇來分散疼痛。寧源不忍看這一幕,別過頭去說道,“燁弘哥,若是不需我幫忙,我便出去了。”
譚燁弘也心疼寧漩,額頭上也漸漸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來,手裏拿着鑷子已經夾到藏在寧漩鎖骨下的子彈,屏氣凝神關注點全在子彈頭上,沒空搭理寧源。好不容易取出來,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跟寧源說道,“多拿些紗布過來。”
等着給寧漩包紮好傷口,寧漩已經又痛又累沉睡過去。譚燁弘和寧源收拾好房間裏沾染着血跡的東西便抽身出來,到寧源的房間裏去說話。
“怎麼回事?”譚燁弘坐在沙發上,接過寧源遞過來的香煙,忍不住開口問道。
寧源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吐出來,慢慢開口說道,“一個黑衣人,本來是來殺我的,結果傷了大姐。”
譚燁弘皺着眉頭問道,“什麼人要殺你?”
寧源無奈地搖頭,“我也不知道。”寧源說著,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子彈殼,拿到自己眼跟前仔細打量着。
“黑衣人的子彈殼?”譚燁弘看着寧源手中的子彈殼問道。
寧源看過之後又把子彈殼放回原處,點頭應道,“是。看着彈頭比我的大些。“說著站起身來往窗戶走去。拉開窗帘探頭往外看。
譚燁弘聽聞,也起身撿起一直子彈殼來看。“適才從你姐姐體內取出來的子彈頭我還留着,等着明天拿去查查。”
寧源盯着窗戶外面,除了窗戶下的一樓窗戶窗檐,並沒有別的可以站立的地方,隨即打算翻窗出去看看。卻被譚燁弘及時叫住了,“你吃了迷煙,我出去罷。”
譚燁弘跟寧源差不多高,站在一樓窗戶的窗檐上,窗沿恰好在他胸部稍上面的位置。
寧源站在窗戶後面對着譚燁弘比劃着,思量着說道,“他沒有你這麼高,要比你矮將近一個頭。”
譚燁弘稍移了移腳步,踩到腳下的迷煙管,遂彎腰撿起來打量,“這個東西,管徑比清朝流傳下來的要長得多。恐怕你要多暈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