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做錯了什麼
“你胡說八道!”
沒問我理由,婆婆劈頭蓋臉的開始數落我,變臉比翻書還快。
“你怎麼能這麼冤枉我們小文,我們小文大老遠跑來跟你過日子,你倒好,搞得我們小文好像委屈了你似的,你們剛結婚他怎麼還可能跟別人睏覺了?”
胸口本來就堵着一口氣,婆婆一問,我實在憋不住就說:“是不是,等他回來讓他自己說。”
我前腳剛進廁所,婆婆後腳跟上來,不依不饒:“就算是了吧,那你還不檢討下自己啊,一個女人剛結婚連自己男人都守不住,你媽當初是怎麼教你的。”
“啪”,牙刷扔洗漱台上,積壓的情緒翻滾,我還要剋制,不把氣發在老人身上。
“媽,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媽,她可從來沒虧待過汪文,是我守不住嗎?有什麼你自己問汪文,看他自己怎麼說!”
我關了門,看鏡子裏憔悴的沒人形的自己,婆婆心疼“委屈”的汪文,汪文疼惜受傷的小白,折騰到現在,我又圖個什麼。
洗完臉出去,不見婆婆,臨走時見她在廚房打電話,我準備打聲招呼就走,靠近后隱約聽到婆婆罵咧咧的。
“你怎麼這麼糊塗!……你告訴媽,那個懷孕沒有?沒有啊……行了行了,你趕緊回家給小西賠個不是……”
顯然還不知道汪文出軌對象的性別,沒有孫子,希望又失望,婆婆變得不耐煩。
我隨手關了大門,感覺總算透過了氣。
待在公司一上午,我什麼都沒幹,對着電腦發獃,鬼使神差的點開貼吧,輸入一個個關鍵字眼。
之前對這圈子不算了解,偶爾聽過總覺得離我生活很遠,不排斥不抵觸,也沒想到會有為自己老公來接觸的一天。
我滿貼吧的逛,每個帖子都點開看,越看越心驚。
科普貼,諮詢帖,交友帖還有……日常記錄貼。
各種各樣,顛覆了我認知。
--我已經確診HIV,感覺特別絕望,老婆今天問我怎麼了,我沒說,後來她好像知道了,鬧着要跟我離婚,我沒同意,現在她沒辦法回娘家去了。
--我只約了一次,四十歲大叔,他保證過,我去檢查,結果出來了,確診HIV。我好後悔,我要戒掉一切重新開始,我爸爸來接的我,什麼都沒說,叫我好好找個老婆生個孩子,別去想別的,第一次,我願意去聽他的話,或許我真的長大了。
--分享下我老婆,21歲,還是個處,D罩杯,我對她一點性趣沒有,她天天鬧,我媽揍了她一頓讓她老實點,臉還是腫的,給你們看看。
--兩周沒約了,純1來,東西自備。
……
滿屏刺眼的語句在我心裏炸開了鍋,一條條回復像沾滿毒液的蛇蠍。
--事已至此,坦然面對吧,千萬別離婚,放心吧,只要你不同意就離不了婚,加油吧兄弟。
--樓主你想明白了就好,找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吧,記得按時吃藥,控制病情,身體要緊。
--這種就是欠打,多打兩回就老實了,不過你老婆真不錯,屁股挺大的,從後面肯定舒服,不好意思哈樓主,我是直的,要是有興趣讓你老婆來找我,有償滿足。
HIV,人類免疫缺陷病毒,即愛滋病。
骯髒赤裸的字眼混在沉重氛圍中,彷彿每個HIV患者都可憐,無辜被世界拋棄,大家熱心的安慰,出謀劃策。
而女人呢?就成了他們迷途知返的墊腳石?
我緊着手指一個字一個字的敲,為被蒙在鼓裏的女人喊冤,為了打消長輩顧忌,禁忌之戀的庇護,把女人當成萬能的擋箭牌,當成戰果發帖炫耀,洋洋得意。
這不是婚姻,是地獄。
他們憑什麼這麼做!
這群理直氣壯找同妻庇護的男人們卻對我冷嘲熱諷。
--她們要不是婚前看別人有錢會舔着臉的要結婚?自己貪婪還怪的了別人?
--都是自己下賤,婚前不知道睡過幾個男人打過幾次胎。
--兩個人因為性別,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家裏的壓力你清楚嗎就跑來指責?難道相愛的人就一定要受世俗的眼光不能再一起?他們難道想兩個人之間多出來一個礙事的女人?他們已經過的非常艱辛了,別再來這裏說風涼話,這裏不歡迎你。
……
我看得火冒三丈,這些理直氣壯的開脫辯解氣得我趕緊點了右上角。我怕再多看一眼會崩潰。
一整天在公司過得渾渾噩噩,到下班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去哪。
回家,那還是我的家嗎?
汪文。汪文也是這麼想的嗎。怕家裏鬧,怕沒辦法跟小白在一起,所以找了我結婚,他需要身邊有個老婆當擺設,可是不愛我,是這樣嗎。
我反覆自我肯定又否定,汪文曾對我掏心掏肺的好,他為了我來我的城市定居生活,這些明明都是真的。
坐到辦公室幾乎沒剩人,我打算關電腦走,突然汪文的電話打了過來,我盯着手機發神,好半天才接了起來。
“喂,小西啊,你是不是在公司,你別走,我過來接你,我們先聊聊。”
汪文這態度很明顯,婆婆還在家,要先跟我通氣了再回家,怕露馬腳。
我疲憊的不知道怎麼回答,腦子突然閃過字眼。
HIV……
HIV。
我渾身像被電擊了般一顫,回想帖子裏正常的語氣,彷彿圈子裏有人得這病再正常不過,陌生的恐懼縈繞在心頭。
汪文和小白……
而我差點渾然不知的半逼半誘的要跟汪文睡!
“喂,小西你說話啊,你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我們先聊聊,你等我過去,我就快到了。”
“你別過來!”我衝著電話大吼一聲,我亂得不知分寸:“你先別過來,去醫院,你去醫院。”
“小西……”
“你現在去醫院!”
我胃裏翻滾如海浪,抓着包包打車去了醫院。
我到后汪文已經在門口,我火速下車拽他手往挂號室去,汪文疑惑的想掙脫,我瞪了他一眼,他愣了,挺害怕的,像見了鬼。
我胡亂的在他上衣外套摸錢包,手抖着抽出身份證和錢遞給挂號室,我彎着腰湊到玻璃窗口問,聲音像要哭了。
“你幫我掛個檢查愛滋病的科室,現在就要檢查的,馬上出結果的,你快幫我挂號!”
挂號室里是個小姑娘,20出頭,她斜眝我一眼,要來伸手,汪文突然把身份證抓回去,掐着我手臂把我往外拉,停在個角落他才肯罷休。
我手臂生生的疼,像快斷開了。
“黎西你發什麼瘋,你有病別再這地方來鬧!你不嫌丟人?”
“你嫌我丟人?”我失魂落魄,眼睛發黑,心口像被人揍了一拳,我沖他吼:“我起碼不像你!你要是沒病你有本事去檢查啊!你再把溫白帶過來檢查!說不定你們誰就有愛滋,他溫白這麼愛亂交,你去檢查,你快點檢查!”
汪文徹底怒了,他雙眼通紅,緊咬着牙關,忍耐着。
“你閉嘴。小白他不是!”
我啞然失笑,再看汪文的臉,我那麼愛過,現在一看又像不認識了。
“我為什麼要閉嘴,你怕流言蜚語了嗎,你既然怕,為什麼要這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失聲慟哭,滑蹲在地上,蜷曲着埋下頭:“汪文我也是我爸媽的心頭肉,我好好的嫁給你想跟你一起過日子,你怎麼這麼對我,你想過我嗎,我做錯什麼了,你不愛我為什麼要來欺負我……”
我也是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