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救若雪（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救若雪（上）
過了良久，秉陽天君整理了一下情緒繼續道。
“後來我師傅衝擊化神失敗，壽元將近，打算將太上首座長老之位讓出，人選成了問題。他對我向來偏愛，所有弟子中我的修為也是最好，便打讓我接任太上首座長老這一職，這在當時的太蒼門中也引起了震動。主要因為我當時才是結丹大圓滿，並沒有結嬰，此時接任名不正言不順，便有不少長老出來反對。”
“我本來就不在乎這個位置，也不想師傅為難，便主動說要放棄，最後師傅也答應了，重新找了一位頗有資歷的元嬰修士來繼任這個位置，我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哪知從此才埋下了禍根。師傅在選擇繼承人的時候指定了我，而跳過身為首席大弟子的他，這在師兄看來便是一種屈辱。”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優秀會給沉淵師兄帶來怎樣的壓力。據他後來所說，從小到大師傅的眼中只能看見我，明雪因為是女子的關係還好一點，他卻時時刻刻活在我的陰影之下，總被人拿來與我比較。他因此發奮圖強，可惜怎麼努力都趕不上空有資質的我，這也成為埋在他心底的一根刺。”
“幾年之後師傅去世，我在太蒼門最後的牽挂也沒了，沉淵師兄和明雪的雙修大典最終敲定日期，我因為不想看着他們雙宿雙棲，便藉著遊歷為名外出歷練，也是在這樣一次機緣巧合中學到了傀儡術，發現自己在這一方面頗有天賦，就潛心鑽研了起來，也依着明雪的模樣做了個傀儡，取名叫‘若雪’。”
若雪是個傀儡？
楚清淺心中一驚，她本來以為若雪是個孤苦的女子，被秉陽天君所救才對他不離不棄，原來竟然是被他親手做成的。這般想來秉陽天君對傀儡術的造詣究竟高到了什麼地步，竟能讓一個傀儡有了自己的神智和感情。
真是不可思議。
“這樣大約過了六十多年吧，有一日我接到師門的傳訊符，說太上首座長老羽化，此職位由我師兄沉淵繼任。我當時便很驚訝，這位剛剛離世的太上首座長老還有五百年的壽元，就算沒有進階也不會這麼快身死，而且我離開門派之時沉淵師兄也不過就是結丹後期，怎會在六十年間便成功結嬰？”
聽到這裏，魔修男子瞭然，唇角勾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不清楚那段歷史的楚清淺則是一頭霧水。
秉陽天君嘆息道：“其實這些事情本來都是太蒼門的辛秘，不過早已過去幾萬年了，我也就不瞞着你們了。自我離開后，沉淵師兄一心想要勝過我，就用了一些邪魔外道的法子，暗自搜集童女，采陰補陽，所以很快結成了偽嬰，而那些被他採補過的女子都脫陰而死，算下來足足有百餘人……”
所謂偽嬰，就是免除了結嬰時必備的心魔歷練這一關，在結丹大圓滿靈氣足夠之時自然就會修成偽嬰。這樣做雖然可以很快到達結嬰修士的水平，但是付出的代價就是永遠都不能真正的結成元嬰，而且實力始終在元嬰修士之下。
便是這樣，道修之中也很少會有人選擇這麼做，只因為成為偽嬰通常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或者做出什麼有傷天和的事，違背了道家的傳統，被同道中人不齒。
沒想到太蒼門還有這麼一段黑歷史。
“當時我回去之後不久就發現了真相，我本想着去找沉淵師兄對峙，卻被他構陷，誣陷我是殺害同門結丹修士的兇手。我被發現出現在死去的結丹師弟的身旁，他年少時曾與我不睦，一時所有證據指向了我，我百口莫辯。”
“最終還是邪不勝正，有同門找到了他殘害少女的證據，同時也發現上一代太上首座長老的死也和他相關，我與他打了一架，最終將他斬殺。”秉陽天君苦笑道，“沉淵雖死，可我越發覺得對不起明雪，她這麼久以來也是過得極苦，沉淵自從入魔后心性大變，原本對她無微不至的體貼也成了不理不睬，現在沉淵死去，她一個人心中也是不知所措。”
“我憐惜她遇人不淑，加之這麼多年對明雪的感情從未褪去，就留在了門派中，希望幫助明雪早日結嬰，忘記那些不愉快。可是漸漸的，我發覺明雪變了很多，這些年在沉淵身邊讓她心性大變，說是自私自利都不為過，再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純潔天真的小師妹了。我苦惱之餘只有天天對着若雪傾訴，那時候只當她是一個傀儡，並沒有想到她會開啟靈智。”
“直到有一次，明雪提出讓我將心頭血灌注到一粒泣血丹上，這種丹藥服下之後可以大大增加結嬰的幾率，可是卻要求以一位結嬰修士的心頭血為引，我猶豫之下還是答應了。那次我傷的很重，修為幾乎要從元嬰跌落回去。”
“就在我灌注完心頭血的第二天，明雪忽然出現，她約我第二天午時在師傅生前的大殿中相見，說要跟我看一樣東西。我並不知道這是若雪假扮的她，等到發現不對匆匆忙忙趕回去后已經為時太晚——她已經把明雪殺了，我登時大怒，把她打成重傷囚禁起來，併發下狠話說要把她囚禁到死去的那天，讓她此生此世都再不見天日。”
秉陽天君痛苦的閉了閉眼。
“後來的幾百年，我都把若雪囚禁着，看着她日復一日的彈琴，將牆壁畫滿音律，更多的時候都是坐在那裏怔怔的發獃。有一日我突然奇想，將她塗畫在牆上的音律悄悄的改變了順序，她只要稍微側目就能發現不同，將錯誤的音符糾正過來，困着她的法陣就會自動消散。”
“可惜她沒有。”
“幾百年的時間她活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某一日，她忽然問我心中有沒有她的位置，哪怕一點點都好。我告訴她沒有。我跟她說，她是也只是明雪的替身，現在則是我最痛恨的人。”
“若雪當天晚上就自絕了……”
他說道這裏停了下來，久久不能言語。
魔修男子冷笑了一聲，不客氣道：“那你必然是使了什麼法子讓若雪的靈魂或者肉體保存了下來，現在是想讓我們去幫你復活她？”他口中的嘲諷之意滿滿。
楚清淺這回也不想打圓場，若雪的命運真的很可憐，讓她都有些替那個女子不值。
若雪這一生都是在為了秉陽天君而活。
為他喜而喜，為他怒而怒，心甘情願的畫地為牢，只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把自己囚禁起來，過着不知生死的生活，卻最終落了個紅顏薄命的下場，怎能不令人感慨。
秉陽天君沒有在意那句嘲諷，黯然道：“是啊，我便是在那時候才敢去正視自己的心……之前的幾百年，我一直在逃避，一次次的告訴自己只是恨她才會囚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師妹報仇。我否認自己會愛上若雪，因為我從心裏還是覺得她是個傀儡，是個沒有感情的玩物。”
“直到最後我才明白，在那幾十年間，在她默然無聲陪着我的歲月中，我早就愛上了她，只是自己沒有發覺罷了，若雪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她只是因為我不肯面對現實才被遷怒，才被囚禁在石室中數百年。”
良久無聲。
楚清淺往左面看了看，見他的嘴角還有着嘲諷的笑容，臉上的冷意十分明顯，似乎並沒有接話的意思。
她想了想還是道：“前輩您並沒有說怎麼救她，若雪離世的時候您身為化神天君都沒有做到的事情，我們倆就是相幫恐怕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就算要接活也要先打好預防針，免得到時事情沒辦成，責任反而要怪到自己頭上。
不過要是條件允許，她倒是挺想救若雪回來的，那樣一個女子不應該為了這個而消亡，她值得更好的人生。
秉陽天君頓了一下道：“那你覺得，我為什麼要把洞府設在這裏？若雪的情況很特殊，她的身體雖然已經有了靈智，但是身體中的靈魂卻不是人類。她死去之後我好不容易快把她的魂魄搜集齊全，卻在最後一魄的時候遇見了麻煩。”
他正要說話就被魔修男子打斷：“何必再說那些多餘的話，你身為化神天君，為什麼到死都放不下這一點。即便是找到若雪的魂魄又怎麼樣呢，救回來的她還是她嗎，是那個為了你做出無數犧牲的女子？不是的，甚至你都不知道她願不願重生，救她回來只是你一廂情願，是為了你自己的良心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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