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不允她逃開

200-不允她逃開

200-不允她逃開

內侍小心地剔了燈亮,點着了燭台,又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華能還沒回來。

椰兒坐在紫檀藤榻上,微微地屈着雙腿,時不時注意綺窗外的動靜。將香片放入塗金銀鴨熏球內,合上滿鑄鏤空花紋的爐蓋,微微的裊煙立即從鏤花中泄出,飄過椰兒沉思的面龐。

她抬眸,眼光漫漫環視周圍,室內一片沉沉,一應器什都半隱在昏色中。

玉帛不在輕水宮,是不是讓華能藏起來了?如果在他手中,那會是在這間屋子裏嗎?尋找玉帛,與從華能手裏奪回玉帛,完全是兩碼子的事。堂堂魏王,即便不知道玉帛內的奧秘,也不會輕易拱手相讓的。

她低頭在室內徘徊,在衾枕下、幔帳邊搜尋了一遍,當她的眼光落在紅木漆金的箱櫃,遲疑着是否揭蓋去找一找時,忽然屏風口響起兩下輕敲。椰兒猛然驚醒,驀地抬頭,正見到華能站在屏風口,眉目之間帶着溫和笑意,目不轉瞬的望着她。

就像做賊被當場抓住,椰兒驚得心急惶惶地跳動,心虛地垂下了眼帘。

“怎麼啦?看到本王怕成這樣子。”華能反倒笑了,緩步走到她的面前,牽起她的手,“本王罵的是阿秋,輕水宮是你的,你當然可以生氣。”

椰兒的心平坦下來,毫無笑意地一哂:“臣妾已忘記這事了。”

今晚的華能有點意動神弛,或者那夜的夢境讓他久久不能釋懷,他想將椰兒拉到自己胸前。椰兒怕碰着他的傷口,側臉輕輕避開,隨之將手鬆開了。華能受了冷遇,本是柔和的臉色陰沉下來。

椰兒一拍手,外面有內侍打了帘子。一名宮人捧一盞茶入內,另一宮人捧着一隻描金青瓷盤相隨在後,盤中盛着蜜蒸藕。

椰兒接了盤子,示意宮人退下,微笑着端到華能的面前。

“有宮中新出的藕,請新王嘗鮮。”

華能微愣,眼睛落在盤中,口吻透了涼意:“你不知道本王不善吃甜膩之物?”

椰兒恍然,只得將藕盤放下,尷尬地垂手站着。華能的眼睛在椰兒面上轉流半晌,忽地發起了脾氣:“龔椰兒,別以為你我只有一年之期,你就什麼都不在意!你如今是本王的妃,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別整日迷迷糊糊的!”

椰兒吃驚地抬頭,兩個人的目光瞬間相觸。

窗外淡淡的月影出現了,風吹竹影如美人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綺窗內天青色的紗簾輕搖,撩動着燭台上兩簇火光濯濯,難以控制地燒灼着。那樣的夜,燃燒的火焰映在華能的眼中,他近乎不容分說地攥緊了椰兒的手腕,不允她逃開。

“今晚你就留在這裏。”他命令道。

一剎那,椰兒只覺得腦子裏轟然而響,緊接着就是空白一片。

她不是沒想過,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華能給了她足夠的時間,甚至將花春雨的故事也一滴一點地灌入她的腦海。楚香宮的安適,輕水宮豪華的修繕,魏王寢殿滿室燭影搖紅……她幾乎便從此沉溺了。如果沒有那塊玉帛,她甚至很心安理得地安度這一年的韶華。但是,所有一切她都捨得,惟有,能夠守住自己的那份高潔。她可以伴着眼前的人風來雨去,朝朝暮暮,而在心裏知道,他終究不是自己的良人。她的良人在縹緲虛空的心中化作白色的紗,穿行在她每一個每一個寂寞的回憶里。

可為何,她等的良人始終隔她遙遙?玉帛找不到,光陰易過,轉眼已中秋。茫然四顧,滿眼的總是一雙深沉不可測的眼睛,和隱隱幽幽的龍涎清香。

這雙眼睛此時正凝在她的臉上,燭光映出一抹虛弱的笑,他的手指抬起,綿綿劃過她的眼帘,然後點在她的顫動不已的唇上。

“你又恍惚了,龔椰兒。”他的聲音重新透了淡漠,“伺候更衣吧。”

他由椰兒褪了外衫,兀自半坐在床榻上,指了指自己的膝蓋,“坐過來。”臉上又有了怡然的神情。

椰兒的心緊張得蓬蓬直跳,矜持着走了幾步,咬了咬下唇,輕綿地坐了上去。他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大手整個的覆蓋在了她的胸前。她迷亂地低呼一聲,他肆意的手已經伸進了衣襟里。

他的手掌很溫熱,又似輕輕慢慢的。椰兒無力地將身子倚在他的臂彎,臉上淡淡的緋紅中摻着一點點的羞怯。昏黃的燭影下,華能又眯起了眼,眉間平緩如坦,那挑起來的微笑,落日熔金般的燦爛。

“新王……”椰兒握住了他的手,輕喚道。華能睜開了眼睛,那瞳子,灼熱如烈火。

他低下了頭,氣息拂過她的臉頰,笑容刺上她的眼:“龔椰兒,你我還未有夫妻之實,你要不要?”

椰兒略顯驚慌,敷衍道:“新王,您的傷……”

輕細的聲音彷彿窗外一片落葉飄過,剛自嘴邊吐出,便被他的長吻共咽了。

後來,椰兒曾經問自己,那夜自己為何不去拒絕他?

也許,自己是留戀這種感覺吧?舍不下他對自己溫柔的撫摸。又或許,作為他的妾遲早會迎來這些,她的高潔守得了一時,守不了多時。她有點不甘心地閉上眼,彷彿看到赤睿濤含怒轉身,遺他挺拔飄逸的背影,他遠去的影子漸次模糊,讓她的心裏有了一絲凄惻。

外面傳來隱約的嘈雜聲,那是阮將軍的聲音。椰兒驀然睜眼,自己還在華能的懷裏,而華能的眼中,分明掠過憾然的神色。

“傳阮將軍進來。”他喚道。

椰兒輕巧地起身,整理着雲鬢和鬆散的衣襟。華能依然坐着,眼光有點迷戀地落在她的臉上,伸手拉住她的一隻手,用拇指輕柔地摸娑。

阮將軍風風火火地徑直過了屏風,身上一襲嶄新的一品武臣袍帶,顯然是新賜所物,新袍寬寬大大。然而不知怎的,穿在老將軍身上,活像戲台上的鐘馗,顯得滑稽可笑。

阮將軍倒地便拜:“臣叩見魏王殿下、欣妃娘娘。”

華能問道:“將軍查出什麼來了?”依然捏着椰兒的小手,不肯鬆開。

阮將軍望了椰兒一眼,遲疑着。華能淡然一笑:“說吧,不礙事。”

“臣已查明,那批人是來探查南營兵器庫的,他們故意放火誘將士們出來,有士兵措手不及勢必奔向兵器庫,這樣目標就暴露了。幸好新王下了死命令,兵器保住了,可士兵死傷不少。”

“抓到幾個?”華能的摸手的動作停止了。

“只抓到一個,那人也是單向奉命行事,單認識一個姓鄯的參加行動。那姓鄯的是柬國人,隱藏在都城兩年了,臣帶人去抓時,那人聞得風聲逃走了。”阮將軍垂首自責道,“也怪老臣疏忽,等回到牢裏,俘虜已經服毒死了。”

華能大怒,一拍床沿:“如此姦猾!人死了難道連蛛絲馬跡都不留?”

阮將軍稟道:“回新王,有線索可查。那人說姓單的在這幫人行動前,曾無意喚過其中騎馬人的名字。”說完瞥了椰兒一眼,欲言又止。

椰兒側身,福禮道:“新王,臣妾告辭回去了。”

華能沉吟,頜首:“也好,明日起要忙了,過些天再召你。”

椰兒牽起裙裾,背着他逶迤而行,清溶的燭光灑滿她離去的背影。

“龔椰兒!”在她轉至屏風口,華能叫住了她,“後天宮中秋舉宴,你跟尺妃一起去吧。”

椰兒抿嘴一笑,走過屏風,不知道怎的放緩了腳步。

“你說那人叫什麼?”華能低沉而緩慢地問道。

“元公子……”

一時,椰兒獨自站在昏茫中,寢殿裏明燭搖曳,透映在盛金彩繡的簾幕上。隔簾傳來華能和阮將軍的對話,她屏息站了片刻,才靜靜地離去。

一盤圓月高懸在天上,夜深人寂的魏王府虛浮在月光下,半朦朧中透着詭異。

更漏聲沉沉,兩個纖小的身影穿行在這幽靜的迂廊之中,轉過花草蔥蘢的小道,最後在陰暗的偏門前停住了。

黑暗中,傳來珠兒細細的聲音:“娘娘,馬車就在轉彎過去的道口等着,您繞個牆再過去,別讓車夫發現您是從王府出去的。”

椰兒飛快地套上一襲寬大的粗衣,用紗巾蒙上了面龐,邊叮囑道:“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陪新王去了,他這兩日不會在宮里。你得特別小心邢妃,別讓她探出破綻來。”

“娘娘,這麼遠,來回少說二三百里路,您可要小心了。”珠兒雖然不知道椰兒急迫想回去的用意,心想事情必是火急火燎的,她不無擔心道。

椰兒笑笑,厚重的偏門無聲無息地半開了,她的身影靈活地閃出了偏門。珠兒探出頭細心地張望着,直到椰兒的倩影無聲地在牆角消失,才放心地關上了偏門。

當大地剛被旭日的霞光鋪上金色,椰兒的馬車出現在了都城裏。拉開車簾的一角望去,酒樓店家剛開鋪,兩邊有車馬穿梭,五色雜人開始在街面上流連倘佯。天氣晴朗得清冽透明,將沿路的勞頓一掃而光。

元公子府外樹影綽綽,幽靜無人。朱漆大門緊閉着,椰兒上去抓住門上銜環的鋪首,啪啪地敲擊着。

“誰啊?”裏面懶怠的聲音傳出,接着門縫裏探出一個男人的腦袋,朝着外面警惕地張望着。

椰兒見是上回那個對她不耐煩的,剛想解釋,那人已經認出她來,木訥的臉上突然換了奉承的笑顏:“姑娘找的是哪一位?”

“煩請跟元公子公子說一聲,小女子有事情找他。”椰兒和氣地回道。那人示意她稍候,大門又關上了。等着一會,門重新開了,那人方哈腰着請她進入。

椰兒一路行來,旭日的絢麗輝映着周圍的亭台樓閣,徑道處,樹蔭下,時不時有宿位提着刀槍劍戟的身影,給本就幽深的元公子府添了一層神秘。

元公子出現在了月亮門前,背着手,帶着驚疑的神情看着她。

“娘娘來這裏幹什麼?”

椰兒急問:“請問元公子公子,昌西寺燒香那日,您是否陪了夜公子去他老家了?”

元公子的眼光凝在她的臉上,平靜答道:“是的,我在他家住了三日,才回來。”

椰兒聞言,失愣地站着,自言自語道:“難道是另一個元公子?……沒事就好。”

“我不知道娘娘在說些什麼?”元公子細審着她的臉,言語不無諷刺道,“欣妃娘娘若是為了那份相思遑夜而來,未免太草率了,你應該知道這是很危險的。”

椰兒心裏一鬆懈,覺得自己的行為太倉促了,眼前的元公子好歹不是,於是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翼國不只一個元公子是不是?”

“翼國有百來個元公子。”元公子背手來回踱步,說話有了趣意,“娘娘就認識一個元公子,這個元公子還跟你的夜公子關係親密。你這麼關心睿弟,可惜睿弟不在,等他一回來,你這份心意會轉達給他的。”

椰兒釋然,見元公子沒有留坐的意思,便福了禮轉身就走。走過小徑,回頭看後面沒有元公子的影子,想着元公子因自己這種身份,說話一直輕慢於她。他身邊的朋友尚且如此,他的家人更會怎麼想?心裏沉沉一嘆,那種釋重感沒了,反而忽怨忽涼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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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嫁梟妃,王爺難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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