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蓮教義（下）
蓮兒高興地說：“耶！想不到侯公子如此通情達理，我好高興！那我就給侯公子講解一下我教教義吧……”
原來，白蓮教起源於南宋，為吳郡崑山僧人矛子元所創，但又尊崇東晉的凈土宗始祖釋慧遠以及劉遺民為祖，由於這兩人曾在廬山東林寺共結‘白蓮社’一同修持，因而廬山東林寺為全國白蓮教的聖地。
白蓮教自創教之初便簡化戒律，實行三皈五戒，使人便於修行，但因此而被正宗佛教和官府斥之為“魔教”，加以圍剿，矛子元也一度被流放，不得已而改為師徒相授的傳教方式，宗門相屬，因而組織趨於嚴密。
由於白蓮教可以不剃髮，不穿僧衣，在家修行，因而雖然被所謂“正派人士”頻頻指責，仍然參加者眾，但加入者大多為下層民眾，因而受到壓迫之時，反抗意識也極其強烈。元末紅巾起義領導人韓山童、劉福通、徐壽輝、鄒普勝等都是白蓮教徒，他們以明王（即阿彌陀佛）出世和彌勒下生的讖言鼓動群眾，產生很大影響，最終由朱元璋取得了政權，建立了明國。
但朱元璋立即反過來宣佈白蓮教為非法，使它重新淪為秘密組織（在元代它是合法的）。從而，白蓮教一直處在反抗官府壓迫的立場上，由於秘密流傳，各行其是，因而流派林立，教義也起了不少變化，唯獨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以“真空家鄉、無生老母”為八字真言。
關於這一點，白蓮兒解釋道：“現在白蓮教以‘真空家鄉，無生老母’為八字真言。無生老母是上天無生無滅的古佛,她要度化塵世的兒女返歸天界,免遭劫難,這個‘天界’便是真空家鄉。實際上，‘真空家鄉’是我們要實現的理想境界，我們希望一切教眾入教之後，教中所獲資財，悉以均分，習教之人，穿衣吃飯，不分爾我，有患相救，有難相死，不持一錢可周行天下，這便是‘真空家鄉’。正是根據這個理想，我們才要扯旗造反，拯救世上所有受苦受難的兄弟姐妹！”
方域不由得大為驚嘆：“原來如此！真是不可思議，你們這個理想，簡直有點像GC主義嘛……”
蓮兒奇怪地問道：“公子說的GC主義，究竟是怎麼回事？與我們的教義相近嗎？”
方域道：“說來真是話長！這本來是天機不可泄露，不過，看在蓮兒真心待我的份上，我便淺顯地說兩句。”
紅娘子在一邊揶揄道：“怎麼又是天機不可泄露？侯公子可真會危言聳聽！蓮兒，別聽他胡吹，他愛說不說！不然，你一會兒就被他迷住了……”
蓮兒卻道：“不，我想聽聽！侯公子快說……”
方域向紅娘子作了一個勝利的手勢，然後說道：“這GC主義嘛，它信奉的‘老母’是馬克思，理想境界是‘各盡所能，各取所需’，與你們白蓮教描繪的‘真空家鄉’幾乎一樣，但二者最主要的區別是，GC主義的教義為‘辯證唯物論’和‘階級分析’，它能對怎樣實現理想境界，指出了一條明確的路線；而白蓮教則只有理想，沒有路線，只怕很難獲得成功。”
白蓮兒迷茫地問道：“公子沒在哄我嗎？我怎麼從沒聽說這麼一個教派？”
方域笑道：“你若聽說了，又怎能叫做‘天機不可泄露’，這是遙遠的西方的一個教派，而且處於‘未來時代’。我因能知未來之事，所以才知道。”
紅娘子笑道：“怎麼樣蓮兒，被他迷住了吧？不過，他說了將來李闖王能取得天下，隨後又失了天下，其中過程聽起來倒是好有道理耶！所以，我被他說得六神無主，連救李公子這樣的大事，也徵求他的意見。”
蓮兒美目一閃，連忙向方域問道：“那麼請問公子，白蓮教若要成事，應該怎麼辦呢？”
方域不由得陷入沉思。他來到這個時代原本不是為著改天換地，因此沒細想過這些。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所見所聞，他覺得這個世界已到了非改變不可的地步了。過去有一種“歷史必然”的觀點，認為一切歷史變化都是必然發生，不可阻擋的。但根據“蝴蝶效應理論”，歷史上任何一個微小變化，都可能會影響一些重大結局。那麼，假如關外努爾哈赤和皇太極不存在，李自成會不會站住腳？又假如吳三桂並未降清，那會是怎樣的混亂局面？再假如，吳三桂降清，李自成失敗，但原先的侯方域忽然換成了現在的我，而“我”畢竟是東林黨舉足輕重的人物，一旦有所作為，那會變得怎樣？一時思緒紛亂，莫衷一是……
蓮兒等得心急，於是乖巧地問道：“侯公子，是不是還要給你拿碗酒來？”
“呵呵，酒就不必了！”方域其實醉意還未消散，心道，如果你的櫻桃小嘴能讓我親上一口，一定勝過千杯美酒！不過，他可不敢公然強吻，他對於蓮兒一見面時曾要廢掉他一對招子的事還記憶猶新，如果亂來，誰知道會不會丟了舌頭？這時代追女孩，需要循循善誘……
罷了！方域忽然想到，既然有人能“衝冠一怒為紅顏”，那麼自己為了心愛的女孩，出些偷天換日的主意也不為過！於是，他端正神態說道：
“其實，最關鍵一點就是要分階段來做！先提出近期目標，再提出遠期目標，像男孩追女孩一樣，循序漸進。
這第一步么，就是‘減租減息，建立統一戰線’。李闖王也有口號，那就是‘均田地，不納糧’，按說很有號召力，但他實際做不到。他軍事上是‘流寇主義’，打完一個地方就走，因此均田地根本無法實行；而‘不納糧’，與人數眾多的租種大戶土地的貧僱農又毫不相干，他們照樣要交租給地主。我們的口號就有效得多，既團結了廣大貧僱農，又不會十分刺激地主。並且，減租減息還有另一個意義，那就是會使地主和大戶們逐漸把資本投向工商業，這也牽涉到我想說的下一個問題，那就是統一戰線。
如今在江南一帶的城鄉，已形成一個工商地主階級以及與之相應的市民階層，這實際上代表着中華民族的新興發展方向。他們在政治上的代表，就是東林黨！東林黨與閹黨的長期鬥爭，實際上就是新興的工商地主“大戶”及其附庸的市民階層向傳統封建皇權的挑戰！
現在，東林黨還處於弱勢，正是可以聯合的對象。當然，東林黨內全是一批自尊自大的文人士子，眼下以一個下層民眾的團體馬上去與他們談聯合還為時過早，但可以先做一些輿論的醞釀，兩年之後，清軍入關，民族危難，就是時機了！
聯合的方式，可以是組織聯合，也可以是雙方互相滲透，以個人身份加入對方派別，同時仍舊接受組織領導。當然，東林黨是一個文人黨派，下層民眾難以加入。但可以這樣：組織一群才貌出眾而信仰堅定的女孩子嫁給這些文人士大夫，不就兩全其美了？我想，你們現在就應動員陳圓圓、柳如是、董小婉、卞玉京、寇白門等人入教，屆時必有大用！
既有聯合，又有獨立自主，把握好這個分寸，再有明確的政治綱領和嚴密的組織紀律，要成大事，是指日可待的！其實，只要第一步能夠實現，就已經是十分可觀的變化了……屆時，即便不能速戰速決，也能進行持久戰，以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將不是什麼夢想！”
不僅是蓮兒，連紅娘子聽了都目瞪口呆。蓮兒十分欽佩，凝望着方域說道：“同樣的腦袋，為什麼侯公子就想得那麼透徹……”
方域不由得汗一把！這些主意，憑他自己如何想得出來？當然是後世偉人們經過實踐得出來的經驗，卻被自己拿到這個時代來盜版了一回……
正想着，蓮兒接著說道：“侯公子，我想請你加入白蓮教，做我們的軍師，可以嗎？”
紅娘子笑道：“我還沒有開口，怎麼妹子卻搶先了？”
蓮兒微笑着應道：“咱們姐妹誼屬同門，還分彼此嗎？”
方域卻想到，看來這些下層民眾組織，人才奇缺！以致於每見到一個“公子”都不肯輕易放過……作為自己，其實無可無不可，但作為‘侯公子’這個身份，恐怕值得商榷！不知道這樣一來會有什麼負面影響……
然而，白蓮兒又繼續說道：“侯公子，關於你的病，那葫蘆僧偈語上說，‘必找白青蓮’，也許不是指小妹我本人，而是指的白蓮教。如果是那樣的話，這病可能需要入教修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好轉……”
這一下倒是擊中方域的要害，何況還有美女的誘惑，這種“治病”方式，何樂而不為呢？於是方域點頭道：“好吧！不過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是秘密加入，對外不公開，以免影響我在東林復社的其它活動。”
蓮兒點頭道：“這我可以和師父去說，應該不成問題。你的政治主張我也會和教眾們商討，爭取在河南舵先統一思想。”
正說之時，外面有人來報，雷山師太到了。蓮兒高興地叫道：“師父來了？我們快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