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絕情谷底
林淡秋醒來的時候，發現楊過正按住自己胸口，給自己推宮活血。
雖然被楊過左手按住的部分不斷流入絲絲暖流，但他林淡秋全身經脈未開，內力流轉不暢，實際的恢復效果也就很糟，直到現在，身體依然很僵。
大腦像是供氧不足一樣生疼，林淡秋一時半會無法正常思考，只是愣愣地盯着兩個人看。
楊過在相貌上的變化，非常明顯。
十年生死兩茫茫，現在的楊過，已是白鬢如霜。
他原本只有三十六歲，年方壯盛，更因內功精純，雖然一生艱辛顛沛，卻也本不該頭髮變白。然而一生期待的十六年之約竟然落空，心力憔悴之下，現在頭髮三根里倒是有兩根是白的。
楊過見林淡秋醒來，問道：“林兄弟，身體可還好？”
他又恢復了神鵰大俠那般口氣，平淡、溫厚，即使是關心的話語，也能感到一份威嚴。
可是，林淡秋感到很悲哀，就連他這與楊過並無甚交往的人，都能明顯地感覺到，現在的楊過，僅僅是一具空殼，沒有靈魂。
若是法王此時和他打架，只怕便將龍象般若功練到了第十四層，也最多擋上楊過三招，就會被黯然**掌打得找不到北。
楊過的靈魂，在找到小龍女之前，就是死的。
林淡秋將頭別向另一側，去看郭襄。
小郭襄此時正坐在一邊，在修鍊家傳的內功心法，想是運功以抗嚴寒。
他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上下牙床直打哆嗦，仍是說不出話來。
楊過見他眼光，道：“林兄弟不必擔心，襄妹武功根基十分紮實，這些寒氣尚且傷不到她。”隨即又歉道：“楊過剛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懷疑是林兄弟將襄妹推下山崖，還險些出手傷了林兄弟。還望林兄弟恕罪則個。”
林淡秋恍然。
原著中楊過是幫郭襄運功的，但是現在林淡秋也跟着跳了下來，郭襄擔心他沒有武功，受凍致傷，便要楊過先去助他，自己卻苦苦支撐。
林淡秋看到她此時雙目緊閉，似是十分痛苦，睫毛上掛着水滴，還在微微顫抖。
郭襄渾身濕透，絲綢衣服被冰水一裹，緊緊地趴在肌膚之上，既誘人，又可憐。
於是，林淡秋越發覺得自己無比卑鄙。
楊過畢竟神功驚人，即使是林淡秋這樣的絕世低手，他也能救過來。
帶着林淡秋走過兩圈內息流轉之後，楊過望向郭襄，卻見她果然是根基深厚，此時已然無礙。
林淡秋努力起身，向楊過道：“多謝神鵰俠出手相救。”
楊過連忙按住他的身子，道：“林兄弟不會武功，卻甘冒大險也要卻去救襄妹，此等俠義膽氣，楊過遠不如你，現在助你乃是天經地義之事，林兄弟卻不必多禮。”
楊過越是說得真摯，林淡秋越是自愧內疚，然而此時卻也不能在這問題上來回深究，他看看周圍，道：“神鵰俠怎的不生個火堆？在下看這裏也有不少樹木，倒也可做燃材。”
楊過道：“林兄弟，楊過痴長你幾歲，若看得起我，不妨叫一聲大哥，那神鵰俠一介虛名，卻不必提了。”頓了一下，又道：“方才我和襄妹也想過點火，只是跌入水中，火折卻都濕了。”
林淡秋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油布包來，層層解開，露出的卻是龍象般若功的武功秘籍和一隻火折，他道：“在下隨身攜帶了本重要書物，為防落水提前作了準備，想那火折也是怕水之物，倒是一併包在裏面了，此時卻是正好派上用場。”
楊過大喜，當即去折了樹枝，和郭、林三人圍坐一團，烤起火來。
林淡秋所帶的秘籍乃是用漢字書寫，拿出來時也毫沒做什麼遮攔，自是讓楊過看了個一清二楚，但楊過一來不知道龍象般若功的名字，二來就算知道，以他脾氣也不可能去有什麼非份之想，兩人誰也沒把此當回事。
反是郭襄，看到秘籍，不禁奇道：“咦？林大哥，你怎麼還帶着這本東西？”隨即想起金輪法王，道：“唉呀，師父還在上面，他現在一定急死了，那麼大歲數的人了，若是出個三長兩短，卻該如何是好。”
楊過聞言大奇：“師父？誰是你師父？”
郭襄笑道：“大哥哥你猜三次，若能猜中，我……我就……”想了半天，卻不知該給他什麼彩頭，想了半天，道：“我就給你唱支曲子好了。”
楊過哭笑不得，卻也當真好奇，尋思道：“郭伯伯、郭伯母都是當世武林頂尖的高手了，卻還有什麼人能教她武功？黃島主是她外公，自然不會再做了師父，難道竟是老頑童？這兩人脾氣倒是相符。”
然而郭襄卻大搖其頭，道：“還有兩次。”
楊過道：“是一燈大師？”他想北丐西毒都已逝世多年，東邪不可能，老頑童既然不是，就只有南帝一人有此資格。
豈料郭襄仍然搖頭，到：“只剩一次啦。大哥哥如果猜不中，卻輸給我什麼好？”她卻直到此時才說猜不中要罰。
楊過一時無語，他自不在乎給郭襄什麼彩頭，卻也無論如何想不出當今武林中人還有哪個能做郭襄的師父。
郭襄看他大惑不解的樣子，覺得極是有趣，說道：“大哥哥猜得倒也相去不遠，我的師父乃是位有道高僧。”
林淡秋聽了想笑，心說楊過若能把金輪法王當作有道高僧，那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般提示，簡直是故意誤導。
果然楊過全然想錯方向，坐在那裏喃喃自語：“天鳴禪師？或者無色大師？不對啊，此二人武功雖然了得，但相比起來，也就與耶律兄不相上下，比之郭伯母都大為不足，又怎能教得了小妹子。況且他少林寺什麼時候又收過女徒弟了？難道卻是五台山佛光寺方丈曇華大師？”思量再三，總覺得當世武林中頗有名望的僧侶當中，絕無一人可以教得了郭襄。
想了半天，楊過終於認輸，道：“我想不出，小妹子想要些什麼？”
郭襄想來想去，方才已得楊過決不再次自殺的承諾，此時若說想要什麼，卻想不出，便道：“我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不如大哥哥再答應我三件事，改日想好了再來和你說。”
楊過大笑，道：“好！”
郭襄見楊過表情仍有好奇之色，便道：“大哥哥雖想不到我的師父是誰，但卻是認識他的，他叫金輪法王。”
此話一出，極具震撼效果，楊過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郭襄便將分別以來的諸般經歷都講了一遍。
她口齒伶俐，此刻說起興來，更是嘰嘰喳喳地沒完沒了。兩人談笑風生，林淡秋卻在一旁陰沉不定地望着天空。
他並不在意此時楊過與郭襄多麼親密，因為楊過的心始終是小龍女的，他雖然現在言談甚歡，卻已無形之中給自己的心靈又加了一道枷鎖；郭襄也知道這一點，她此時說個不停，只是要轉移楊過的注意力，不讓他有空想起傷心之事。
他在意的是，現在郭家那兩隻白雕，一點蹤影也無。
按說此時上面法王應該已與一燈斗招許久才是，然後黃蓉驅雕騷擾，雄雕被法王打下山谷，雌雕下來拉上郭襄，隨即自投於地殉情。然而自己衣服都快烤乾了，仍是活不見雕，死不見屍。
他卻怎會想到法王在懸崖旁邊極度哀傷，竟未還手，更未傷及雙鵰。雄雕既未掉落谷中，雌雕自然不會下來察看。
想來想去，終覺不妥，見那邊楊過與郭襄聊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們掉下來這麼許久，若是絲毫音訊也無，必定讓法王心急如焚，他雖與楊大哥作對多年，但這些日子已經大為收性，且對郭二小姐確是極好的，想來不會再加害我們；況且郭夫人知道楊大哥近日會來絕情谷，只怕也會擔心大哥自絕於此，定要派人前來尋找。不如我們想個辦法，傳個音訊上去。”
楊過點頭稱是，隨即叫郭襄和林淡秋塞住耳朵，氣引丹田，發出了一陣嘹亮的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