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第305章 哪個更能讓你解氣
這丫頭所說的那個別人,也不是別人,不就是沈長空嗎?
從丞相府離開之後,只拉着我一路去到將軍府。纖細的手指緊緊扣着我的手,小丫頭走在前頭健步如飛。街上的熱鬧漸漸散去,狐三兒只帶着我輕手輕腳的湊到牆角,而後這才鬆開自己的手,同我嬉皮笑臉的說道,“我們進去?”
她這並不是在徵求我的同意,這丫頭不過是在通知我罷,這點我還能不清楚?這不,話音還沒落下呢,狐三兒便已經動作迅速的輕鬆翻牆跳進了這護國將軍府中,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終究還是無話可說忙不迭跟了上去。
她貓着腰躲進了假山背後,伸長了脖子四下探望,我就雙手環胸站在她後頭,目光從她頭頂掠過,視線看向別處,有些漫不經心的道,“別看了,周圍沒人。”
這裏不像丞相府那樣的有人來回把守,相比之下,就要清凈的多了。
目光再落到小丫頭的臉上,她正扭頭過來看着我,我雙手一攤,而後開口,“所以呢,這偌大的將軍府里你又打算怎麼去找沈長空?”
眉尾一挑,狐三兒努了努嘴巴,卻是反問,“我既然要來,能不先前做好準備嗎?”
聞言不過輕輕扯了扯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呵,你有理。”
小丫頭撇撇嘴,輕哼一聲扭過頭卻是再也不看向我而是直接從假山後面走出,擇了一條小徑便大步走了過去。
“據我所知,在這種時候沈長空只會待在兩個地方,要麼是他大媳婦的房間裏,要麼就是他的書房內。”
說這話時狐三兒語氣篤定,她左拐右拐,在這護國將軍府中行走自如,卻是輕車熟路就像是走過了好幾遍一樣。目光放在她那纖細的後背上,我緩緩開口,語氣輕緩的卻是說,“三兒,你是在這府里安插眼線了是吧。”
我這話聽起來像是疑問,但不用她回答我也猜到個大概了。果不其然,這丫頭聽了以後只猛的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笑盈盈的看着我,“你怎麼知道?!”語氣當中滿是訝異,但卻莫名的透着些許玩味與欣喜。視線並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我緩緩開口,卻是道,“好歹咱們在一起生活也有十多年了,我難道還不清楚你的性子嗎?”
話音落下的同時伸手摸摸小丫頭毛茸茸的腦袋。狐三兒笑嘻嘻的蹭了蹭我的手掌,但卻再也沒有接話,而是徑繼續往前行去。
這邊剛走沒兩步,忽然便聽到了有兩聲細微的交談從遠處傳來,伴隨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聲,由遠而近,正是在不斷的接近我們這邊。
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只見狐三兒眉頭一皺,但還沒等我來得及說點什麼,她便已經迅速的做出了反應,左右看了一眼后就像是不假思索的輕輕一躍,跳上樹梢之間,任自己的身形為夜色與茂密的樹葉所掩蓋。
視線打遠處收回,我同樣跳上去就落在狐三兒背後,蹲下身湊近一點,幾乎是要把丫頭瘦弱的身體攬進懷中。
她一言不發,冷冷的注視着樹下,前一刻還溫和着的眸子在此時透着銳利,學着她屏氣呼吸,目光下傾再往樹下看去時,只見一男一女正朝這邊緩緩走來,仔細看的話,那男子懷中,赫然還抱着一個孩子。
那男子是誰?不正是沈長空嗎?而那女子呢,我不得見過,但從這樣子來看,估摸着就是他的哪個媳婦兒吧,那他懷中的那個孩子的身份,不也可想而知?
“老爺,近日來右相大人可是有什麼大動作,想讓你……”
“你一個女人家家的懂什麼?!問這些又能做什麼!”女人話還沒問完便已經被沈長空給冷聲打斷,他沉着臉色低低的呵斥了一聲,女人雙肩一顫,一張臉上褪去血色,等回神過來,忙不迭便賠笑道,“是,是妾身失禮了。”
沈長空神色並不好看,他懷中所抱着的孩子此時正是眨巴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這兩個大人,滿臉的不明所以,因為聽不懂大人們是在說什麼。
注意到娃娃的反應,沈長空臉色緩和了些許,抬手撫了撫那孩子的背部,讓那小娃靠在他的肩膀,“別怕,遲兒乖,爹爹帶你回去睡覺。”
任孩子的雙手環着他的脖頸,小孩輕輕嗯了一聲,而後便是由沈長空抱着走遠,兩個大人,一個孩子,正是從我們所藏身的這棵古樹之下走過。
看得出,沈長空那個男人很疼那個孩子。
目送着那三人的身影走遠,身邊的小丫頭一動不動的宛如石化,忍不住側過頭將視線看過去,只見一抹陰冷的弧度掛在她的唇角,整個人的身上彷彿都被籠罩上了一層冷漠的寒霜。
“三兒……”
輕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下一刻這丫頭卻猛的跳了下去,重重落在地上,她竟是一把將自己手裏那個盒子扔下,轉而將自己那把纏繞在腰間的軟件給抽了出來。
昏黃的燈光下,執着劍的狐三兒殺意肆起,只見她提着劍忽然大步往前走去,心裏只聽‘咯噔’一聲,不妙湧上心頭,連忙跟着跳下去,三步並作兩步的去到她面前,猛地伸手將她攔下,“你想做什麼!”
“讓開。”
停下步子,她抬頭直視我的眼睛,溢滿恨意的眸子泛了紅,她一字一句說道,語氣真可謂是咬牙切齒。
“不行。”
“三兒,這不行。”
“我叫你讓開!狐桑給我讓開!”第一次,她這麼連名帶姓的叫出我的名字,忽然愣住,有些木訥的看着面前的狐三兒,整個人暴躁得就像是受了傷的野獸一般,怒目瞪視着我。
“你想殺了那三個人?”眉頭鎖緊,難以置信的同時只覺得一股莫名的失望竟是排山倒海般的向我撲涌而來。
“是。”被我直視着的一雙眸子裏將恨意表達得可謂是淋漓精緻,對於我的目光她不做躲閃,甚至好幾次嘗試想要繞過我攔在她面前的手,只因為她想要追過去。
忍不住抿起了唇瓣,深吸上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了下來,我問她,“你入朝是為什麼?”
“什麼?”
一雙細緻的眉眼當中浸上了濃重的不耐,狐三兒忽然沉下來了目光,“你到底是想表達什麼。”
“你入朝不就是為了折磨他嗎?不就是為了奪走他所珍惜的一切嗎,權利,地位,你都忘記了?殺了他和折磨他,相比之下哪個更能讓你解氣,嗯?”
我清楚這丫頭的性子,這個時候你逼不得她,唯有順着她來,一隻手攥住了她的皓腕,而另一隻手則是將她手裏的兵器給一把奪了過來、
果不其然,我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起,小丫頭眸子裏的氣焰頓時消散,緊繃的臉色雖不見緩解,但我能確定她這的確是已經冷靜下來了。
“三兒,你那麼聰明,應該明白吧。”
語氣跟着緩和了下來,這丫頭直直看着我的雙眼,那般用力的就像是要看進我的瞳孔深處一般。
好一會兒過去,她終於是錯開了跟我對視的目光,一把將我手裏的劍又奪了回去,她扭過頭卻是不知將自己的目光放到了哪裏,看樣子是已經把我的話給聽進去了。
把劍還給她,再看她顧自走回去將那個盒子撿起來,回到我身邊,她把劍收好,不動聲色的越過我身邊徑直朝方才沈長空等人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個單薄的背影緩緩走遠,一聲輕嘆自唇畔溢出,無奈至極卻又沒辦法的只能跟着她的背後,生怕她腦子一熱又做出了什麼事情來。
就靜靜跟在她的背後,遠遠看着沈長空一家三口進了一間屋子裏,狐三兒停下腳步在樹下的陰暗中站了許久,近在她身側,此時此刻,這丫頭身上所有的情緒我都能感覺得到。包括她的恨意,她的惱怒,她的不甘心,幾乎……我都看在眼裏。
“我們回家吧三兒。”
“箭給我。”
“……”
“嗯?”她側過頭來,深邃得宛若漩渦一般的瞳孔彷彿要將我的靈魂給吸進去。手中召出武器交送到她的手裏,便像是在丞相府中的那樣,把盒子繫到箭上,狐三兒拉開弓瞄準遠處,纖細的手指輕輕一放,在羽箭離弦的那一剎那,她放下了兵器再沒有看那般的情況卻是徑直轉身往黑暗中走去。
遠處傳來了開門聲,循聲望去正是沈長空打開門面色警惕的走了出來……
收回視線,再看向站在遠處等着我的狐三兒,左右思索了一番終究還是邁開步子向她走去。
兩個人一同離開這護國將軍府,一路上她一言不發,氣氛低得迫人。腦子裏轉了又轉,這才勉強的扯出一個話題來。
“這下,兩個禮物都送出去了,有結果了嗎?”
“都不重要了。”
三兒似乎並不想說話,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了陰霾當中,心有些微微的疼,卻也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好。要說安慰她,可我偏偏連她為什麼生氣都不知道,我了解她的性子,可我卻無法了解她的喜怒無常,也真是叫人無奈。
一路上跟着她沉默着走回去,等把她送回到她的將軍府門口,我停下了步子,看她緩緩步上台階。忽然頓住,狐三兒回頭看着我,默了片刻后,開口問,“你……不來嗎?”
“你進去吧,我要回家一趟,包子還在家等着呢。”
看她抿了抿唇瓣,一言不發。我忍不住輕笑一聲大步上前到她身旁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去吧,聽說當官兒的可都是需要上早朝的,回去早點歇息吧。”
“那你呢。”
“看着你進去了我再走。”
眼睫垂得極低,狐三兒輕輕應允了一聲,而後,這才緩慢的轉身一步一步朝大門走去。
三步一回頭,看了我好幾回,上揚着嘴角朝她擺了擺手,嫣唇為貝齒所輕咬着,大門被小廝打開,她就站在門前回頭再看了我一眼后,便像是做出了決定一般的頭也不回邁出府中。
眼睜睜看着那扇朱漆的大門被合上,微涼的夜風吹拂起門前所懸挂着的兩個大紅色燈籠,莫名的有惆悵湧上心頭,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指縫中流走,卻讓我不論如何握緊也無法抓住一般。
又是一身嘆息自肺腑發出,再站了片刻,終究還是收回了思緒轉而投身入夜色,往家所在的方向飛回去。
家……
我也不曉得,那算不算家了。
已經是深夜時分,萬家燈火歸於平靜,街上寂靜多數人早已入了睡夢當中。遠遠的只聽得見遠處的煙花柳巷當中所傳來的靡靡笙音,街上偶有兩三個酒鬼相互攙扶着走過,搖搖晃晃,樣子就像是會隨時倒在哪裏一般。
推開院子的大門,包子還歇下,形影單隻站在葡萄架子下,聽聞我開門的動靜時扭頭看了過來。在見是我以後連忙便跳下桌子,蹭着一雙短腿朝我跑來。
嘴裏不時發出嗚咽,目光不停往我身後撇,看樣子是在尋找着狐三兒的身影,濃濃的疲倦湧上心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小畜生追在我腳後跟不停嚷嚷着問狐三兒去了哪裏,狐三兒為什麼沒有回來……總之一堆問題,直問得人心生煩躁。
“她沒事,只是今天晚上不回來而已。”
“你不用擔心她,該幹嘛幹嘛去吧。”
“……”
“別跟着我,煩死了。”
“再嚷嚷把你扔坑裏,埋起來。”
“……”
包子聽得渾身打哆嗦,瞥了它一眼后將門在背後摔上,屋內一片漆黑,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這個房間裏空蕩蕩的,就好似我這胸口裏頭一樣。
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似乎是想要把這些莫須有的想法給甩出腦海,狐三兒,狐三兒……
這個名字卻不停的在我腦海里迴繞,盤旋。就連我躺倒床上都未能讓自己的腦袋消停下來。輾轉發側,想了又想,終於還是耐不住心裏頭那股子雜亂無章的思緒猛的起身,披了外套打開門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