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121章 夜風肆虐
我緊了緊身上裹着的斗篷，朝她道：“你比我年長，在宮中資歷更是勝過我許多，喚我名字便是，不用那般客氣。”
方素茹也不推脫，轉頭朝我微微一笑，“那我便喚你洛姑娘。”
我略一頷首，舉目又說，“方才聽你說有個宮人會前往昭陽宮打掃，怎得今天先皇后祭日她未前來？”
方素茹沉默了一瞬，雙目看着前方，淡淡的輕聲說“她近日身子不好。”片刻后她有些出神的低聲喃喃，“以後怕是當真沒人再去清掃昭陽宮了。”
她雖然說的小聲，我卻也聽到了，夏至身體不好這些方才她並未與八皇子說，我隱約感覺裏頭有些內情，不由問道：“那個喚作夏至的宮女是出了何事？”
方素茹倒是不跟我隱瞞，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夏至年前的時候衝撞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命人打了她一頓，她如今怕是快不行了。”
我渾身一冷，隱約猜測到了其中的幾分關竅，皇后容不下對先皇后還念着舊情的人，這些我已經知曉，不然偌大的宮中也不會這般談先皇后變色。只是如今已經過去十載，皇后卻仍舊還這般…
方素茹察覺到我微變的神色，不用我問，繼續娓娓道：“這樣的事情從前便一直發生，這幾年去的人少了，也少有人會折在上頭，夏至是伺候先皇后的老人，她早兩年前向太后請命照看昭陽宮，太后首肯后皇后才未對她如何，可太后從去年起身體便不大好，對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自然不能一一照料，夏至便是在去年太后壽宴后出的意外。”
長街上涼意浸浸，我抿了抿唇，嬪妃故去後宮殿若無人居住，雖說不會有人時常前去清掃，可內務府也會每隔一段時間對宮殿進行清掃與修繕，何況是先皇后的宮殿……
我問道：“皇上也不允許有人去照看昭陽宮嗎？”
方素茹搖搖頭，“皇上與皇后雖未明說不允許有人去清掃，可若是有人前去，那些人最終不是死便是失蹤，或是被用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發落到低賤的地方去。”
她回頭朝我笑了笑，“先皇后故去后我一直伺候着靜姝公主，兩年前我去了一趟昭陽宮，被皇後娘娘知曉，才被發落到了浣衣房。”
我看了眼方素茹，沒想到原來她從前服侍過靜姝公主。
靜姝公主是皇上的第七個女兒，兩年前在我入宮不久便遠嫁和親，我也未親眼曾見過她，只聽說長的很美，心地也好。那時候皇上本有意許淑貴妃的女兒明玉公主前去和親，後來不知怎麼成了靜姝公主，靜姝公主也未曾抱怨什麼。
和親雖為人稱道，可表面看似風光，實則悲哀至極，若是所嫁之地富庶，能得到善待，那日子也好過一些，反則一生凄苦。
近些年邊境多侵擾，接連的戰事下來國力漸衰，不復從前的興盛，往外和親的公主也多了起來。靜姝公主的生母位分不高，又不受寵，也沒能力她掙到更好的前程，她所嫁的據說是蠻夷之地，距離天啟又十分遙遠，天各一方，恐怕此生都難以再見一面。
靜姝公主的生母襄妃也因為此事哭碎了心肝，終日鬱鬱寡歡不久便撒手人寰，這件事在宮中流傳甚廣，也讓我印象很深刻。
我沉吟了一瞬，開口道：“找太醫給夏至看過了嗎？”
“找過了。”方素茹有些低落，低嘆一聲，“傷的太重，又拖了好些日子才請來太醫，如今已經無力回天……”
她頓住腳步，又與我道：“此事姑娘切勿讓八皇子知曉。”
“所以你方才才瞞着他是嗎？”
剛剛她與我說夏至快要不行時我便有了猜測，現在看來的確如我想的那般……
她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自從先皇后逝去后八皇子便漸漸孤僻起來，雖說表象上變化不大，但對很多事情都打心底里漠視，卻唯獨對我們這些舊人還有着一絲關懷，若是他知曉了夏至因為照看昭陽宮而受到了皇後娘娘的責罰，可想而知定然會生氣不已。”
一陣風吹過，方素茹護着手中的燈籠，片刻后才繼續說道：“八皇子如今不受寵，這樣的事情能瞞着便瞞着，若是捅出去之後八皇子前去出頭，討不到好處不說，反而還會連累了他，我們這些奴才受些委屈算不得什麼。”
我默然，方素茹這般說的確沒錯，現在你而言，這麼做確實是最好的方式。
八皇子如今處境不好，皇上太后都不喜他，宮中又避諱着先皇后，若是他因為先皇后的事情鬧事，恐怕只會讓他的處境更加難堪。
不知怎麼的，我朝方素茹問道：“今夜長明殿失火你覺得會是誰？”
方素茹頓了一瞬，好似知曉我的猜測般，答道：“不會是八皇子。”
我漸漸蹙起眉，是因為方素茹深深信任八皇子嗎？可她卻不像武斷之人，而且我自己心裏好似也有些動搖，八皇子縱然有些衝動跟不擇手段，可仔細想來，卻真像是有人故意要將事情推給他。
今夜是先皇后的祭日，八皇子心懷憤恨下放火燒了長明殿，畢竟若是先皇后沒有故去他才是最有可能成為太子之人。
這般天時，地利，人和，完美的像是精心設計好的一般……可八皇子的目的是奪嫡，他又當真會如此衝動在這種時候這麼做嗎？
事情撲朔迷離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我心裏好似壓着一塊石頭，越是深究越是覺得這件事情里藏着意想不到的陰謀，讓人為之膽寒。
“洛姑娘，前面便是永壽宮了。”
我正在思索，被方素茹的話拉回了思緒，看着前面燈火爍爍的宮殿，我舉目朝她笑道：“這麼快就到了，倒是有些捨不得你。”
方素茹抿着唇，眼睛裏露出一絲笑意，“宮中難得能遇到一個契合之人，能與姑娘相識是我的福氣，下次也定會有見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