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但當何媽媽告訴她何曜廷決定留在當地工作,她對何曜廷的最後一絲期待就埋進內心深處了。
失望轉變為憤怒,任薇媛又開始考慮起高三時那個沒做成的何曜廷詛咒娃娃。
她開始避開跟何曜廷有關聯的任何話題,幸好不孝的何曜廷一次也沒回來探親過,要把他拋到腦後或太平洋什麼的,簡直輕而易舉。雖然夜深人靜時,腦袋還是會自動刻畫起他的容貌,但畢竟經過十年了,要任薇媛繼續苦守寒窯,她大概會先受不了把自己掐死。
何曜廷應該昨天就回國了吧……
聽到曜方哥的死訊,他有沒有很驚訝呢?任薇媛腦海浮現國三時他們兩人在保健室里的談話,何曜廷第一次對她坦白內心的那一面……
話說起來,任薇媛覺得自己那時候好像何曜廷的心理醫師似的,常常開導他世界和平的觀念。
雖然心理醫師應該要一小時收費好幾千元,而且不會罵自己的病患笨蛋就是了。
一想到她跟何曜廷之間奇妙的亘動,任薇媛就忍不住笑起來。
笨蛋何曜廷,十年了,你現在變得怎麼樣了呢?”根據之前進行的市場調查顯示,消費者對於這類保健食品的反應良好,類似的產品銷售成績也很不錯,過去五年內的銷售數據顯示……”
在何曜廷的正對面,陳部長正以投影片作為輔助,滔滔不絕的進行彙報。
原本應該是要由負責此項產品企劃的組長向總經理彙報才對,但由於是公司年度重點產品,因此急着要向新總經理邀功的陳部長便自攬重責。
不過任薇媛根本不在乎陳部長跟什麼新產品,從會議一開始,她的心思就漂浮在十公尺外那個人的周圍空氣附近。
他變得好穩重,身材也更結實了,以前常因打架搞得髒兮兮的制服跟大大小小的新舊傷,在剪裁合宜的名牌西裝下不復存在。而那張從小看到大的臉,濃眉大眼仍舊沒什麼變化,只是神色更嚴峻了,從前常惹來挑釁的凌厲殺氣隱藏得一絲不露。
只是那個常讓她舉白旗投降的犯規笑容還在不在呢?
那麼可愛的笑容,大概不可能在那張嚴肅的臉上再一次出現了吧!
是啊,他們已經二十八歲了,不再是過去的小孩子了。任薇媛檢視自己,凈透水靈的臉蛋雖沒什麼變化,但已習慣化上淡妝:小學生體型……應該也有點進步吧?
她心虛的想。
想到身材。她不自覺的把目光放在了何曜廷身邊那個女人身上。
看看那張跟大正妹林曉華比起來毫不遜色的臉蛋,還有可以媲美名模的身材跟美腿,何曜廷是去模特兒經紀公司征來的總經理特助嗎?看她一雙纖纖玉手在鍵盤上揮舞,一副專心聆聽彙報的模樣,搞不好其實偷偷在玩facebook咧!
“……我的彙報到此結束。總經理,您還有什麼建議或疑問嗎?”陳部長擦了擦汗,很滿意自己剛剛賣命報告的成果,滿心的期待與不安。
“這是之前就籌備很久的產品,我相信你們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了,我也看過前任總經理留下來的紀錄,大致上沒有什麼問題,產品就如期發表上市吧!”
沒有什麼情緒起伏的話,卻讓在場眾人聽得戰戰兢兢的,聽到最後的結論,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陳部長更是因長時間緊張過度,現在狂冒汗水,他一邊擦汗,一邊向旁邊的助理示意拿出文件。
“那既然總經理沒有問題的話,最後就請我們的兩位藥理、法律顧問在產品保證書上簽名確認。”
雖然有過去幾百次的經驗知道最後會被點名,但任薇媛心裏還是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從剛剛就懷疑何曜廷到底有沒有注意到她,何曜廷不會在接任后還不知道她是公司的藥理顧問吧?
她跟袁桀才熟練的簽好相關文件,陳部長的助理也很快的收回,這只是例行性的象徽保證而已。
“那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這禮拜五的部門重組會議請通知各級主管務必出席,我會請我的助理再正式寄封通知信。”
何曜廷簡單下完結論就起身準備離開,眾人趕緊起身相送,唐俞凡緊跟在他身後,兩人快步離開會議室。
新任總經理從剛進會議室那一刻到現在,說的話有沒有超過十局啊?以前曜方總經理都會很親切的笑着跟大家說“辛苦了”、“謝謝”,而新任總經理……
你是機械人嗎,何曜廷?
任薇媛在心裏偷偷吐槽何曜廷,殊不知正貼切的應和了眾人的心聲。
她為了這一天不曉得緊張了多久,何曜廷卻一點也沒察覺,任薇媛覺得有些失落,有些苦澀。
“任小姐,一起走吧?”
“啊?”
看到袁桀才溫暖人心的笑容,任薇媛才回過神來,今天本來就只是例行性的來簽個名確認而已,現在他們兩個顧問可以離開了。
任薇媛扯開勉強的笑容點點頭,她現在實在沒心情進行客套的談話。
“這位何氏企業的新總經理跟之前的很不一樣啊!對了,我記得任小姐你跟何家不是有私交嗎?換個總經理應該不會妨礙到你顧問的地位吧?”
私交?說是二十幾年剪不斷的孽緣還差個多。
任薇媛在心裏偷偷翻了個白眼。
袁桀才跟她雖同是何氏企業藥品部的顧問,不過兩人除了產品發表前的會議上來簽個名會見面以外,幾乎完全不認識彼此,任薇媛只知道袁桀才的事務所是何氏企業的多年合作對象,正如袁桀才只知道任薇媛跟何家有私交,怎麼樣的私交他也不太清楚。
反正像何氏企業這樣的大公司,本來就會找跟自已有密切關係的法律或醫療柑關人員擔任顧問一職。一來只是挂名:二來產品發生什麼問題的話,對方不會立刻撇清關係,更甚者,若要進行黑箱作業也較方便。
不過何氏企業倒沒有什麼違法的行為,跟任薇媛諮詢的內容也很單純、正當,所以她並不擔心。
“應該不會吧,被換掉我也沒差啦!我只是幫何爸爸的忙而已。”任薇媛聳聳肩回答,她是真的不在意。
“對了,任小姐,你是在診所擔任藥師對吧?可以告訴我是哪一間嗎?下次生病的時候也有個可以安心看病的地方。”
“喔,那你倒可以安心,我工作的診所主治醫師就是我大哥喔!不過最近診所還沒重新開張,你得等一陣子才能生病了。”
談到自己驕傲的工作,任薇媛俏皮的眨了眨眼,袁桀才被她惹得笑開。
“我會注意的,但是發生什麼事了,診所要重新開張啊?”
“唉,別說了,那是一個關於發燒、嘔吐、鼻塞、咳嗽的故事……
一襲深黑色底暗紫碎花圈案的雪紡紗洋裝,及肩的柔順黑髮自然放下,任薇媛僅上了一層淡淡的底妝,她吐了一口長氣,按下眼前的門鈴。
出來應門的是一名年約六十歲的老人,穿着整齊倦落,他恭敬的打開鐵制大門。
“楊叔,好久不見了。”
任薇媛看見老人,開心的飛奔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楊叔,曜方哥發生這種事,你一定很難過吧?”
任薇媛放開老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楊叔在何家擔任管家一職已經三十幾年了,何家兩個兄弟都是他幫忙帶大的,任薇媛知道楊叔把何曜方看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心裏一定不比何爸爸、何媽媽輕鬆。
“任小姐,您也不好過吧?我倒沒什麼,您等會兒進去,在老爺、夫人面前還是少提這些傷心事的好。”
任薇媛用力地點點頭。
她跟楊叔的革命情誼,從以前楊叔會跟她通風報信何曜廷又在哪裏打架鬧事開始,就奠下難以撼動的基礎。看着他們這些孩子長大的過程,楊叔恐怕是最能體會任薇媛心情的人了。
任薇媛用手揚搗眼睛,怕眼淚不小心又流出來,她儘力裝出鎮定的樣子走進何家,這是她自喪禮后第一次拜訪。
何媽媽獨自坐在何家大廳,看見她落寞的背影,任薇媛儘力用最活潑的語調喊:“何媽媽,我來羅……”
“唉呀,薇媛,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你知道嗎?”
何媽媽看見任薇媛,和藹的臉上浮現欣慰笑容,任薇媛只是走上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她知道無須再說更多安慰的客套話,何媽媽現在需要的不是那些。
“我也很想你啊!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要邀我來吃晚餐啊,該不會怕我傳染新流感給你,就不敢請我進門了吧?”任薇媛故作抱怨的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