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以身試痘
“這個會不會有什麼危險？”慕容慎看着葉照清用一根銀針小心翼翼的刺破牛痘，擠出一點點白色的膿槳。
“擔心你就回去好了。”葉照清手下忙個不停，頭也不回的道。
我是擔心你好不？
慕容慎眉頭挑了挑，終究是沒再言語。
倒是柳兒轉過頭來十分憐憫的瞧了他一眼，她實在是太同情太傅大人了，對小姐那麼好，可小姐卻時時刻刻的想法子損他。
就跟當初的太子一樣。
慕容慎倒是沒有注意到柳兒的目光，他全部的心思還有視線都落在葉照清的身上，馬廄里陰暗潮濕，即使白日裏他已經命人提前打掃整理過一遍。這裏的味道還是很難聞。
但葉照清卻像是沒事兒人一樣，一絲不苟的審查那些牛痘，尋找附和條件的，毒素不是那麼濃的牛痘，將之刺破擠出膿槳，四周侍衛提着的燈籠發出昏黃的燈光來，但女子認真的側顏卻美的讓人窒息。
慕容慎瞧了好久才收回視線。
下一刻，葉照清便站起了身。
“好了，可以回去了。”她道。
慕容慎立刻問道：“這麼快？這麼多牛，你好像只採了一頭而已？”
“這些牛先養着，日後用。”葉照清低頭瞧一眼手上的東西，柔聲道：“這些，用來做試驗就夠了。”
經過他這麼一提醒，慕容慎頓時想起來，現在種痘這種事情對於外頭的百姓來說還是天方夜譚。沒人會相信這些，光有結論是不行的，還必須要拿出活生生的例子來，大家才會相信。
“你放心，明日我一定會找到附和條件的孩子。耽擱不了的。”慕容慎道。
“好。”葉照清應道。
很快，眾人便離開馬廄回到客棧樓上，自然免不了沐浴一番。
葉照清剛洗完了澡，讓柳兒給她擦拭濕漉漉的頭髮之時，門外忽然響起篤篤篤的敲門聲。
“誰啊？這麼晚來做什麼？”柳兒回頭喊了一聲，手下動作不停。
看樣子，她並不打算過去開門。
“是我，柳兒姐姐。”門外停頓了一瞬，緊跟着一個怯生生的聲音來。
“阿狸？你這麼晚怎麼還沒睡？”柳兒頓時詫異了。
葉照清也很詫異，她努努嘴，示意柳兒過去開門。
柳兒放下手巾，有些不情不願的走過去將房門打開了。
阿狸站在門外，道：“師傅，徒兒今晚過來找你，是想說，我願意做師傅第一個試藥的人。”
“什麼？”葉照清沒有聽清楚。
阿狸咽了咽唾沫，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道：“師傅，我知道今晚上你跟慕容大人去采牛痘了，徒兒願意做第一個種痘之人！”
“你，要以身試痘？”葉照清不顧頭髮還濕着，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過來道。
“是！”阿狸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葉照清瞧着他清澈如深潭一般的眼眸，卻是忽然想起那日她站在窗戶前，瞧見他奄奄一息倒在客棧外頭的情形來。
“這件事情是很危險的，一個不小心，你就跟外頭那些得天花的人一樣。無論用什麼葯也救不好，只能慢慢等死，這樣你也願意？”
“徒兒願意！”阿狸打開了話匣子，此時倒也什麼都不怕了，聽了這話。十分勇敢的瞧了葉照清一眼，道：“總要有第一個敢於嘗試的人，這樣後來人才能得救，師傅，這是善舉，這是能名揚天下的大功德，徒兒為什麼要拒絕？還是說徒兒的條件不附和？”
葉照清聞言定定的瞧他一眼：“不，你今年沒過十二歲，身體健康，沒有得病，是再適合不過的人了。”
“那太好了！”阿狸聽了這話當即滿臉興奮：“明日在大家面前，就請師傅為徒兒種痘吧！”
葉照清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他一眼，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一旁的柳兒聽了這話卻是喜笑顏開：“阿狸，你勇敢站出來，那實在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今晚上太傅大人還為種痘的合適人選暗自着急呢！”
“柳兒！”葉照清聽了這話抬眸瞧她一眼，眼中有着不悅：“你不要說了。”
“哦。”柳兒聞言，立刻乖巧無比的垂下了頭。
“師傅，你不要怪柳兒姐姐。她也是好意。”阿狸在一旁道：“能夠為太傅大人分憂，這是阿狸的福分。”
事已至此，葉照清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此時此刻，說什麼都顯得虛偽。
她暗暗下定決心。明日種痘一定要成功！絕對不可以讓阿狸有事！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今晚上好好睡一覺，明日如何做到時候我會告訴你。”
聽了這話，阿狸登時鬆了一口氣，道：“那師傅，你好好休息，徒兒告辭了。”他說著，彎腰行了一禮，轉身便離開了。
柳兒忙走過去將房門關好，又絮絮叨叨道：“小姐，你怎麼上床去了？這頭髮還沒絞乾呢！你快下來……”
……
一夜無眠。
第二天葉照清一大早便起床了，起身去樓下溜達了兩圈，回來柳兒便將早膳準備好了。
“去把阿狸叫過來，咱一塊會兒吃。”葉照清看了一眼琳琅滿目擺了一大桌子的飯菜，道。
柳兒點頭應了一聲，準備出門之際卻又轉過頭來瞧了葉照清一眼道：“小姐，你現在都快養成習慣了，這可不好。等阿狸種痘之後，還是分開吃吧！奴婢把飯給他端屋裏，放心，不會虧待他的。”
“這是自然。”葉照清聽了這話，面色平靜道：“種痘之後。原本就是要隔離開的。”
柳兒聽了這話卻沒有絲毫的興奮之色，不知道為何，她忽然覺得有幾分傷感。
“小姐，奴婢去準備了。”她說著，猛然轉過身出去了。
葉照清瞧着滿桌子的菜。十分淡定的夾起一個湯包。
慕容慎從外頭進來之際，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
“你也還沒吃早飯吧？坐下吃。”葉照清抬眸瞧了他一眼，道。
慕容慎聞言點點頭，走過來坐了下來。
“這麼多錦州小吃，柳兒可真是有心。”他贊了一句。然後拿起了筷子，也學着葉照清的樣子，夾起一個灌湯包。
葉照清沒搭話茬，低頭喝湯。
慕容慎吞下包子，瞧了她一眼。忽然道：“阿狸要種痘的事情，我聽說了。”
葉照清喝湯的勺子頓時一頓，她抬眸瞧了慕容慎一眼道：“當初救他，我是真沒想過他會這麼做。”
“這也是機緣巧合。”慕容慎看她神情里有幾分不忍，不由皺一下眉頭道：“葉照清。你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不肯相信種痘這件事情會成功？”
“沒有！我相信我們會成功！”葉照清搖頭道。
“那你為何要忐忑不安？”慕容慎沉聲道：“你在擔憂阿狸，你怕他出事，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我能不擔心么？那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葉照清搖搖頭，道：“我的心思你不懂，到現在我總算是有些理解李成岳了。他當初勇敢邁出那一步不知道鼓足了多少勇氣！儘管你有着十成的把握，可是面對生命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應該有畏懼心理，不是么？”
“你魔障了。”慕容慎放下筷子，嘆息一口氣道：“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也不要管會死多少人，你只需要知道，你到底會救活多少人就行！”
“你記住，他們原本也逃脫不了被感染天花死去的命運，是你給了他們重新活過的勇氣！”慕容慎定定瞧了葉照清一眼。道：“而且種過痘的人，這一生就再也不會感染天花了，付出那一點點代價，根本就不算什麼！”
葉照清似有幾分動容，她沒有出口反駁慕容慎的話。
片刻之後，她再次拿起湯勺，淡定喝湯。
慕容慎瞧着她的模樣，反倒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你放心，我知道應該怎麼做。”葉照清咽下口中的米粥，語氣淡然道：“現在。你已經將這件事情傳揚出去了吧？外頭情形如何？”
“有些不樂觀。”慕容慎聽了這話，登時眉頭深鎖：‘畢竟之前咱們才放出話來，說你根本就不會醫治天花，現在突然又改口了，百姓們豈能輕易相信？不少人都在觀望。“
”罵我的人也不少吧？“葉照清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有辦法也不早些拿出來，偏偏要等到現在。”
“畢竟你不是神仙，不可能一開始就找到辦法，那些罵人的愚民都是不開竅的。”慕容慎聞言沉聲道：“你不要在意。”
“我沒功夫在意這個。”葉照清聽了這話，目光炯炯的瞧了慕容慎一眼，然後道：“對了，你的身份不是亮出來了么？咱們不一定一定要從百姓開始着手，先試着打通官府這一邊也許會好一點。”
“我也是這麼想的。”慕容慎聞言點點頭，道：“不過。這樣做卻有一個難題。”說著，他瞧了葉照清一眼。
“你是說我的身份吧？”葉照清一下就猜測到了。
“是！”慕容慎道：“那個邢大人，似乎已經猜測到你的身份了。他還想要來拜訪你的，被我給拒絕了。”
“不過是一個被廢黜的太子妃罷了，居然還用了拜見二字。”葉照清聽了這話苦笑一聲道：“你怎麼說？”
“我……”慕容慎猶豫半響，然後道：“照清，我打算公開你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