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谷底,木謙木婭
懸崖的谷底,落日的餘暉灑在池邊依偎在一起的二人身上,說不清是愜意還是悲涼…
良久,環抱着女子的男子抬手撫了撫她的髮鬢,對着她說:"夜了,我們回去吧。"
女子聞言,側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又望望天際,的確晚了。便點頭,"我們回去。"
男子微笑,率先站起來,之後彎腰把她打橫抱起,轉身朝不遠處的屋子走去。
是了,這女子不是別人,是林沂。
那日她和啊駿從上邊掉下來,虧得這男子相救方才撿回一條命。
可是啊駿卻是走了……
猶記得,啊駿將她牢牢護在懷裏,以至於摔下時,他在下面為自己受了磕碰,而她則除了肩膀上的箭傷以外,大多都傷的不算重。
"啊駿,你怎麼……那麼傻?"她哽咽着用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抱住他的身子。
"為了小姐……啊駿……什麼都不怕……"
"我可以……可以叫你小沂嗎?"啊駿只剩下一口氣了,他多想在她面前喊她的名字。
"小沂……"他說著,眼裏泛出的喜悅是看的見的,"這跟髮帶,啊駿其實早就想送給你了,只是一直……一直沒有勇氣,現在,現在,請你收下它……它好嗎?"
林沂看着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紅色的髮帶,淚水溢滿眼眶。
"很想親手給你繫上,可是……咳咳……"啊駿吐了一口鮮血,嘴角上揚,繼續說道:"小沂,你知道嗎?從第一次……見你……就認定你是我這一生該要護着的人……咳咳,我想說,啊駿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答應我,別哭……我不喜歡看你流眼淚,啊駿會心疼……"
他努力抬手去擦拭她眼角的淚水,動作很輕又是笨拙。
小沂,我好不捨得離開你,多想一直陪在你身邊,哪怕只做一個侍衛,只要陪在你身邊護着你便好……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再也不能默默守在她身邊,心疼的比死還要難受……多想多想就這樣被你抱着,安安靜靜的看日出日落……
"啊駿啊駿!啊駿,你不能死……不能!"林沂抱着他的身體,哭的撕心裂肺,直到哭暈過去。
當再次醒來后,自己已經躺在了一處簡陋的木屋裏了。
終究啊駿還是走了,但他是笑着走的,至少他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懷裏,怎麼也不算太遺憾。
"你想吃些什麼?"木謙把她放在一張木椅上,才開口問道。
"都行。"林沂看着他笑笑。
木謙勾了勾唇角,親吻了她的額頭,隨後轉身去準備晚膳。
林沂獃滯的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已經不似初見那般孤獨冷清了。
是了,木謙他是個可憐的少年。
一出生便被父母拋棄,理由只因老道士的一句話——此嬰乃天煞孤星,將來必定克父克母。
後來被一老翁收養,不多久,老翁死了,而木謙又被老翁的兒子轉手賣給了人販子。
那時他只有六歲,在那種地方自然沒有好日子過,每日遭受主人家的挨打辱罵,可他從不哭不鬧也不喊疼。
因為他不會疼,沒有感知能力。他除了視覺聽覺以外,嗅覺味覺觸覺一概沒有,他吃什麼都是無味的,以至於他現在依然不知道什麼是甜是苦或是酸的。
有人知道他這樣的體質,更加把他當作怪物,七歲那年他的名聲傳到了一位名醫耳朵里,那大夫本就喜歡研究這些個奇葩的疑難雜症,於是花錢將他從那戶人家買回來了。
大夫收了他做徒弟,還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木謙。
多日來的相處,大夫越發的喜歡這個乖巧的孩子,師傅很疼他,幾乎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般疼愛。
可是師傅治不好他的病,難以讓他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為了避免世俗人的眼光,所以師傅為他尋了個地方,即便在他老人家死後,他也能有一處地方安度餘生。
木謙說,她是第一個令他能感覺到的人。
木謙說,她是第一個在聽了他的故事,沒有說他是怪物的人。
木謙還說,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很好。
木謙還說,抱着她的感覺真的很……暖。
聽完她的故事,林沂是深表同情的。
據他口中所知,自他師傅死後,他便沒有再離開這山谷。這裏除了他以外,還有一位啞女。她是師傅的乾女兒,也是和他有着相似的經歷。
——天生的啞巴。
"啊啊啊!"木婭對着她揮舞着雙手,大眼睛對着她眨了眨。
四月來的相處,她已經多少知道木婭要表達的意思了。
"你是想說該吃飯了吧?"
木婭笑着走過去,點點頭,侍候她穿好鞋襪,再事扶着她出去。
多少次,她都說不需要她的服侍,可每次都被她的熱情打敗。
好吧,她是多年來第一個來這谷底的人,
在他們眼裏自然是喜歡的。
她受了一箭23,又被蕭清蘭傷了一掌,雖然沒有傷及心脈,但還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修養的。
因此,四個月了,她的傷才恢復一點點。
"來,你試試這個。"木謙親自將菜送進她的嘴裏。
林沂木訥的張開嘴,其實內心是拒絕的。
不為別的,因為他做的食物不是鹽多就是鹽少,其他都還好。
是了,一個沒有味覺的人,怎的能試出味道呢?加之木婭是個啞巴,縱然不好吃也是奈何。——啞巴吃黃連有苦也是說不出來的不是嗎?
木婭說,木謙很少下廚,可在她林沂來后,每日都是他做的,他霸佔着廚房不讓她進,所以她也只能默默在一旁指點。
可是她是啞巴,很多事情都不能表達清楚,但也只能這樣了吧!
"味道怎樣?"木謙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臉,似要從她的表情讀出什麼。
"還好。"林沂淡淡回以微笑,繼續吃着他夾來的菜肴。
語罷,木婭也試了試那菜,表情立馬扭曲,這是什麼味啊?咸不咸苦又不苦的,難吃死了!
她見林沂依舊沒有任何錶情的吞咽着碗裏的食物,不知怎的沒敢開口說些什麼。
"……"你本就是啞巴,說什麼?
好吧,他錯了。見木婭臉色不好,他亦是夾了一塊子塞進嘴裏,可是他依舊嘗不出是什麼味道。
"不好吃就別吃了。"每每瞧見林沂淡淡的表情,他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
或許她還忘不了那個已死的男子吧!不然無論自己怎樣討她開心,她都只是淡淡的淺淺的回他一笑。
他多想她忘記那人,讓自己佔據她的心扉,成為她心裏的那個人。
他不懂什麼是愛,什麼是喜歡,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在自己身邊開心快樂,便已足夠。
他想,她是上天自他出生以來,送給他最好的禮物。
或許已經習慣了,他總是不注意的將她抱在懷裏,讓自己坐在他的腿上,一邊喂她吃飯,然後問着她這樣那樣的問題。
他問她答,氣氛算不上尷尬,倒是融洽。
_
晚飯後,都是木謙親自喂她吃藥的。
不敢恭維,這男子長得很好看。
他的睫毛很長,他的眼睛很漂亮,不摻雜任何世俗之氣,他的身子靠近自己時,總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花草香,讓人一閉眼變會感受到大自然的味道。
林沂就這樣看着他,微微的出了神。
木謙停下喂葯的動作,看着她迷離凝視與自己的雙眸,像是魔怔了般放下藥碗,捧起她的臉。
落下他的吻,那麼地小心,那麼地輕柔,似乎怕弄疼她一樣。他的嘴唇和捧着她臉頰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着,他半垂着雙眸,輕輕地吻着她的臉頰,她的鼻樑,接着到了她的嘴唇。
笨拙的吻着她的唇瓣,一下一下的撬開她的牙關,帶着絲絲青澀。
林沂不可置信的盯着他,雙手撫在他胸前,似乎感受到他胸膛的滾燙。
直到木婭進來,木謙才戀戀不捨的離開她的唇瓣。
他的耳根微微泛紅,看着林沂的眼神卻是更加歡喜。
因着自身的缺陷,他從來沒有吻過任何女子,很多事情他都是從書上看來的。而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親吻是這樣的味道,這種感覺比抱着她來的更妙。
木婭見此,立即背過身去,依舊揮舞着手咿咿呀呀的,最後跑出了房間。
其實木婭的心底很是贊同他們二人在一起的,畢竟那人太過於孤獨了。
二十年來從未感知過,好不容易有了觸覺,怎會捨得?
木謙知道,木婭是害羞了,便不予理會。
林沂看了一會門的方向,又督了一眼面前這位,怕是要啞女誤會了呢。
剛才她只是把面前的男子誤認為那人,迷了心智罷了。
即便那人已經不值得自己去愛,可是還不能足以忘記吖。
她清澈的眸底隱隱泛起複雜異色,似怨似恨。
也不知道,外邊的情況如何了……
"喝葯吧。"木謙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看到她眼底劃過的那抹黯殤,心底隱隱作痛,或許那便是痛的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