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德國:國際銀行家的發源地(2)

2.第2章 德國:國際銀行家的發源地(2)

事實上,俾斯麥在維也納城下戛然而止的戰爭背後另有原因。這就是,當普奧戰爭打到第7周,兵臨維也納城下的俾斯麥已接近其金融動員能力的極限,他已經無力將戰爭繼續下去了。要明白普魯士軍隊當時的處境,我們必須將視野擴展到普魯士崛起的歷史進程中,去觀察金融力量所發揮的關鍵性作用,不理解戰爭和革命背後的金融力量,也就無法真正看清歷史的全貌。

老布雷施勞德:羅斯柴爾德的代理人

德國處於歐洲東西部之間的連接點,特別是柏林更是處於歐洲地理中心和交通樞紐的位置上。南來北往東行西去的客商都雲集柏林,形成了歐洲的各種貨幣都在柏林集散的局面。從羅馬帝國開始,柏林就是貨幣兌換中心,到拿破崙佔據這一地區之後,對貨幣兌換的需求變得更加旺盛。

老布雷施勞德叫塞米歐(Samuel),他經營的主要業務是買賣當地政府的債券,在買賣的交易過程中賺取差價。當時這種債券發行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撫恤在戰爭中失去丈夫或者兒子的家庭。1828年前後,布雷施勞德家族開始跟羅斯柴爾德家族建立起商業合作關係。由於羅斯柴爾德家族處於歐洲金融權力的頂峰,正是這樣一種“搭上大腕”的商業合作關係,使得布雷施勞德家族一舉從眾多的柏林銀行家中脫穎而出。1830年以後,布雷施勞德家族開始定期從羅斯柴爾德家族領取傭金,而當時柏林聲名顯赫的孟德爾遜這種老牌銀行家族就逐漸被邊緣化了。

布雷施勞德在羅氏家族的統一指揮協調下,在倫敦、巴黎、法蘭克福、柏林、維也納和那不勒斯的金融市場之間尋找低買高賣的套利機會。由於歐洲市場上各種債券和貨幣的價格在各個城市之間會略有不同,利用地域差價實現套利的關鍵是獲取準確的情報和抓住恰當的時機。金融業從一開始就對情報有着非常高的要求,實際上現代國際情報機構就是建立在早期國際銀行家族商業情報傳遞系統基礎之上的。當時最先進的情報系統毫無疑問當屬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情報速遞系統,其覆蓋面、快捷性、保密性、準確率和複雜程度,都遠遠超過了各國政府官方的系統。

布雷施勞德家族早在19世紀30年代就強烈渴望能夠進入羅氏家族的情報速遞網絡。他們在柏林做生意,要收到從巴黎到柏林的信件,需要6天的時間,如果通過羅氏的情報網絡,只需要5天,這1天的差距就意味着巨大的商業利益。羅斯柴爾德家族根據多年的考察,逐漸把布雷施勞德家族納入到自己的情報體系之中。

1831年,布雷施勞德家族成為羅斯柴爾德家族在柏林的忠實代理人,他們不斷地給羅氏傳遞關於普魯士內政以及金融市場上的各方面信息,例如荷蘭國王等5個歐洲強權對新成立的比利時持有何種政治態度,沙皇俄國對於波蘭的反叛又是怎樣的態度和立場。布雷施勞德家族也彙報有關瘟疫在歐洲蔓延的情況,還有1848年革命在柏林的動態,並一再確保為羅斯柴爾德家族購買的黃金和債券的安全性。各種情報通過布雷施勞德的收集和傳遞,源源不斷地彙集到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歐洲情報系統,有助於羅家掌握信息不對稱的優勢,從而廣泛和深入地影響歐洲各國的內政外交政策,更在遍佈歐洲的金融市場交易中大獲其益。

柏林的金融市場在19世紀30年代和40年代的規模還不大,最活躍的金融產品就是鐵路債券。普魯士政府為了對外“招商引資”,引起像羅斯柴爾德家族這樣的國際銀行家“大腕”對鐵路債券的關注,想方設法吸引羅家投資到普魯士的鐵路工業。在投資的過程中,羅家在普魯士工業領域的影響力得到很大提升,逐步擔任了多家鐵路公司的董事。

1836年,羅斯柴爾德家族英國銀行的當家人,同時也是整個家族的首腦人物內森去世,巴黎的詹姆斯·羅斯柴爾德接任家族掌門人的位置。在布雷施勞德投靠詹姆斯的初期,雙方的地位完全不平等,布雷施勞德必須要讓出很多利益,才能得到獲准加入羅氏家族的特權金融網絡。當時詹姆斯對布雷施勞德的態度並不好,經常敲打布雷施勞德不要忽略了羅家的利益。這種警告實際上意味着羅家對他們的合作並不十分滿意,而且一直在試圖尋找新的代理商和合作夥伴。

為了維持與羅家這一特殊渠道的暢通,布雷施勞德家族不得不經常犧牲自己的利益,特別是在1840年德國金融市場出現重大危機的時候,布雷施勞德家族不惜損失自己的傭金來換取羅斯柴爾德家族的訂單。幾年過去了,雙方合作還是不能讓羅斯柴爾德家族滿意,以至於布雷施勞德家族有時不僅拿不到傭金,甚至要倒貼一些錢,以維持與羅家的商業關係。

雙方的從屬關係可以從老布雷施勞德寫給羅斯柴爾德家族的一封信中窺見一斑。在此信中,塞米歐把他17歲的兒子格森推薦給維也納的所羅門·羅斯柴爾德男爵:

請允許我以全部的衷心和最深的熱愛來表達對您的感謝。多年以來,您如此的大度和如此的善意,使我很榮幸地被您所垂青,就好像一粒塵埃從一片泥沙之中被揀選出來一般。您是一個最高貴的、最善意的貴人。您把我放到一個大家庭如此重要的位置上,我無以表達我的感謝。只要我活着,您的畫像將永遠留存在我的心中,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將永遠完全忠實於您,我的恩人。現在我請求您能夠把對我的關愛和呵護傳遞給我的兒子。

1855年塞米歐去世,他的兒子格森順理成章地成為家族銀行的掌門人。19世紀中葉,工業革命正在德國迅猛擴張,柏林的金融市場也在實業發展的推動下,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繁榮時代。此時,對於布雷施勞德家族而言,他們最重要的資產,仍然是與羅斯柴爾德的長期穩固的商業關係。這種合作模式,在格森執掌布雷施勞德家族時期得到進一步鞏固。與此同時,格森也開始構建自己的權力中心。他與柏林的其他眾多猶太銀行家結成了龐大的利益共同體,廣泛地滲透到冶金、鐵路建設等行業。他們當時最主要的合作夥伴就是科隆的奧本海默家族。

奧本海默:科隆的金融霸主

1834年,亞伯拉罕·奧本海默娶了老羅斯柴爾德的孫女,23歲的夏洛特·貝菲絲(CharlotteBeyfus)。從此,亞伯拉罕有了財雄勢大、富可敵國的岳父和叔叔——他們就是決定着法蘭克福財政政策的阿姆斯洛,掌管着奧地利金庫鑰匙的所羅門,主宰着倫敦金融城的內森,控制着意大利稅收的卡爾和征服了巴黎銀行業的詹姆斯。

能夠娶到羅斯柴爾德家族女兒的奧本海默家族當然也不是平庸之輩。奧本海默所羅門·奧本海默家族屬於猶太人中的最高階層“宮廷猶太人”。1789年,亞伯拉罕的父親,年僅17歲的所羅門·奧本海默在波恩創建了奧本海默家族銀行,後來遷往科隆。年紀輕輕卻已跟着父親在金融市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所羅門敏銳地察覺到,在新興資產階級財力迅猛擴張的時代浪潮中,封建貴族勢力已經逐漸失去控制力。

任何一個居於社會主導地位的勢力集團,在它對其他各種社會集團的控制力逐漸衰弱時,必將形成權力爭鬥的分裂局面。在中國歷史上,從周天子式微到春秋五霸的興起,從東漢王朝的解體到三國鼎立局面的形成,從晉室內鬥到五胡亂華,從唐末藩鎮割據到五代十國,每一次控制力的衰落都必然形成權力真空,這時候外在的和內生的新興勢力湧入進來,勢必形成顛覆性的社會重構。東方如此,西方也是如此。以追逐利潤為核心價值理念的資本主義在18世紀末的歐洲大陸日益膨脹,撐裂了原來緊緊束縛住社會各階層的封建貴族統治和宗教神權勢力,衰落的社會傳統權力架構已經搖搖欲墜。金錢的權力將會從各種社會結構的裂縫和權力坍塌的廢墟中快速蔓生起來,它們搭鉤結網,攀垣附縫而上,逐漸茂盛,終至遮天蔽日。

年輕氣盛的所羅門·奧本海默審時度勢,決定從傳統的宮廷放貸、錢幣兌換業務轉向政府債券承銷、跨市場套利等新興業務。到1810年,奧本海默家族銀行的資產已達到100萬法郎,躋身於一流銀行家族的行列。雄心勃發的奧本海默家族決心效仿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成功模式,最終發展成一個龐大的金融帝國。為此,所羅門不介意採用任何手段來實現自己的目標。他在生意手法上以貪婪和沒有底線聞名,連羅斯柴爾德家族都對他忌憚三分。1814年3月18日,羅斯柴爾德家族在寫給阿姆斯特丹的合作夥伴的信中提醒他們要提防奧本海默的手段:

我們很高興看到我們詹姆斯那裏(巴黎的羅斯柴爾德分行)和科隆的奧本海默運給你們的貨幣正是你們所需要的。後者還將通過我們的堂兄再次運送一筆款項過去。不過要特別注意所有奧本海默家族送來的東西,需要仔細檢查;他們非常貪婪,不是每次都守規矩,所以必須小心,不要給他們下沒有上限的訂單,否則利潤就都是他們的了。

所羅門的戰略眼光還在於他特別重視戰略聯盟,通過一系列聯姻精心構建自己的人脈關係網。1813年,他把年僅15歲的女兒嫁給了法國巴黎的著名猶太銀行家族福爾德(Fould)家的公子貝南德·福爾德(BenedictFould),而後來的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就是在福爾德家族的鼎力支持下才登上了皇位。通過聯姻的紐帶,奧本海默家族將自己的影響力深入到了法國資本市場。新郎新娘兩個家族共同出資6萬法郎建立了著名的福爾德—奧本海默銀行(HouseofB.L.Fould&;Fould-Oppenheim)。

1815年,法國在滑鐵盧戰役慘敗之後,面臨著比1814年巴黎和會更為嚴苛的賠償條款,特別是過去被法國反覆征服的普魯士,要求高達1.7億泰勒(普魯士銀幣,1泰勒=3.54法郎)的戰爭賠款。代理支付這筆巨款將是一筆天大的生意,此時的科隆萊茵地區已被普魯士收為萊茵省。作為新普魯士人的奧本海默趕緊聯繫剛結親的法國親家福爾德共同努力搞定這筆大買賣。在法國親家的協助下,奧本海默拉上了柏林老牌的銀行家族孟德爾遜,在1818年終於拿到了5250萬法郎戰爭賠款代理支付的大單。

柏林的孟德爾遜家族乃是柏林最古老的猶太銀行家族之一。享譽世界的19世紀著名作曲家、鋼琴家、指揮家費利克斯·孟德爾遜就是這個家族的嫡傳後代。他的祖父就是德國著名哲學家摩西·孟德爾遜,他的銀行家父親亞伯拉罕曾調侃道:“我曾經是一個著名父親的兒子,後來又成為一個著名兒子的父親。”孟德爾遜家族銀行在1850年前後成為沙皇俄國的指定皇家代理銀行,負責數額龐大的俄國國債在歐洲市場的承銷業務,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

1818年11月4日,奧本海默與戰勝國的清償委員會達成協議,14天之內在巴黎籌措了5250萬法郎,並支付給在亞琛的清償委員會,募資、匯兌、運送、擔保的手續費為0.75%,這相當於近40萬法郎的巨額收入。所謂富貴險中求,為了這筆生意,奧本海默也是押上了全部的動產和不動產身家。這單生意做得十分漂亮,收穫了各方的讚譽。在普魯士傳統的銀行家看來,這筆手續費並不算太多,因為他們想像的是,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籌措這樣一筆巨款,還有銀幣運送將會是人吃馬喂、武裝護送的繁瑣和複雜的工程,沒曾想到在建立起國際銀行家生意與人脈網絡之後,5250萬法郎的資金募集在猶太銀行家控制下的法國資本市場根本不夠分配,其爭搶程度不亞於今天中國銀行間交易市場上搶手的短期融資券和中期票據。如此巨額的現金匯兌和支付居然就是在巴黎與科隆銀行之間傳送一張匯票這麼簡單,奧本海默等人輕鬆愉快地賺得了40萬法郎。落後的普魯士銀行系統被新興的金融人脈網絡深深地震撼了。

在與福爾德家族聯姻后,奧本海默家族在歐洲資本市場的影響力蒸蒸日上。此時羅斯柴爾德家族已然是歐洲金融市場上無可爭議的霸主之一。1826年,奧本海默的生意與羅斯柴爾德家族更是水乳交融。此時的所羅門·奧本海默幾乎每天與法蘭克福、維也納、巴黎、倫敦和那不勒斯的羅斯柴爾德家族保持着密切的商業情報往來。隨着萊茵河地區旅遊資源的開發,到萊茵河旅遊成為英國上流社會的時尚。這些富甲一方的遊客不願攜帶過多的現金。羅斯柴爾德家族於是與奧本海默合作,在英國羅家開出信用證,可以到萊茵地區的奧本海默家族銀行支取現金,雙方關係進一步密切。

此時的所羅門已經將家族的事業逐步移交給了兒子亞伯拉罕·奧本海默,其間奧本海默家族一度失去了羅家推薦來的客戶。1834年,亞伯拉罕與夏洛特·貝菲絲大婚,在隨後的蜜月旅程中前往各處拜會各位大腕叔叔們。在給最具權勢的叔叔內森·羅斯柴爾德的信中,亞伯拉罕謙恭地提到:

男爵殿下,直到兩年前,您還常把您所有的客戶推薦到科隆,但是最近並非由於我們的過錯卻使我們失去了您的客戶,這一點使我們非常痛苦。如同最近我能幸運地娶到您的侄女,使我能進入您的庇護範圍,我不自量力地揣度您是否能夠恢復從前我們兩家的關係,並且讓我們比史法豪森(Schaffhausen)家族更有優先權。我也將使您成為我們家族合作的優先選擇。希望我的請求能夠被您接受。我榮幸地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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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幣戰爭2:金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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