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英國:金權的制高點(3)

9.第9章 英國:金權的制高點(3)

1812年,英美戰爭終於爆發。情況發展不出所料。戰爭打到1814年,美國就已債台高築,7月出售的600萬美元的戰爭債券,在市場上以慘不忍睹的2折出售。不僅當年的政府財政出現嚴重入不敷出的局面,而且1815年的戰爭經費也毫無下落。美國海軍部長威廉·瓊斯驚呼:“必須緊急行動起來,而且要快!不然我們將會出現歷史上前所未見的局面,在沒有資金的情況下維持我們的陸軍和海軍,而且還要進行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這位可憐的海軍部長就像乞丐一樣翻遍了國庫的每一個角落,試圖找到起碼的資金來維持一些最緊迫的軍事防禦行動。海軍水手的招募完全陷入了停頓,因為“水手們沒有現金是決不上船的”。

戰爭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斯普林菲爾德(Springfield)軍工廠由於缺乏資金已經完全停工了。弗吉尼亞這個美國“最民主”的州,因為缺乏糧餉發生了士兵嘩變。新罕布殊爾州由於沒有現金改發國債給退役軍人,“激起了他們痛恨政府”。其他地區的軍隊宣稱如果不能及時領到薪水,他們將佔據軍營,並賤價出售政府財產。士兵被拖欠軍餉的時間已長達6~12個月,個別地區甚至更長,士兵們甚至一年連可憐的30美元薪水都拿不到。許多地區的軍隊出現大量逃兵,軍官們非但沒錢去抓捕逃兵,甚至連在當地發廣告要求舉報逃兵的費用都出不起。新英格蘭地區的軍事監獄因沒錢運轉而解散,紐約的戰地醫院藥品和補給早已耗盡。政府官員和軍隊官員有時不得不以私人名義向別人借錢來應付一些最緊迫的開支。

戰爭永遠是一部吞噬財富的巨大機器,沒有錢想打一場長期戰爭是痴心妄想。從另外一個角度看,金錢又是戰爭的主人,它既是戰爭的目的,又是駕馭戰爭的工具。國際銀行家們正是深諳此道,才酷愛戰爭。在戰爭中他們不僅可以大獲其利,更能駕馭政府,左右戰後政策,更好地實現長期盈利的戰略目的。

在戰爭中,作為英國公民,巴林自然不能在倫敦市場上公然資助美國,不過在歐洲其他城市通過他們的代理人承銷美國債券,那是誰也管不着的。巴林家族不僅積極計劃戰爭結束之後重返美國市場,甚至在戰時繼續為持有美股的投資人支付股息。1813年,美國政府終於在7月間派出代表團赴歐洲與英國進行和談。美國人以為英國會歡迎俄國作為調停人,於是首先趕赴聖彼得堡。

弗朗西斯的兒子亞歷山大·巴林開始粉墨登場,向英美政府兩邊賣人情了。他充當美國代表團團長加拉庭(Gallantin)和英國外相卡斯爾雷(Castlereagh)之間的協調人。他告訴他的美國朋友,英國人絕對不會歡迎俄國人扮演調停人的角色,他在信中指出:“在一場家庭爭端之中,外人的干預只會起到負面作用。”加拉庭最終在1814年3月抵達倫敦。加拉庭的兒子詹姆斯抱怨說:“我發現比起巴黎和聖彼得堡來說,倫敦要無趣得多,我們並不處在一個受人歡迎的環境,我們經常受到很多人邀請,但是總感覺到有些拘束……唯一讓我們感覺真正自在、真正受歡迎的地方是在巴林先生的家裏。”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正是在巴林家族的“酷愛和平”的感召之下,1815年英美兩國最終實現了停戰。巴林和其他英國的銀行家們成功地發了大財。美國政府屈從國際銀行家的壓力,在1815年12月承諾成立第二個私有中央銀行——美國第二銀行。巴林如願以償,在拿破崙戰爭結束后的數十年內,他一直掌控着英美跨大西洋貿易和金融命脈。

法國戰後賠款:巴林晉陞歐洲第六強權

如今在歐洲有六大強權:英國、法國、俄國、奧地利、普魯士和巴林家族。

法國首相黎賽留

1815年,法國戰敗,拿破崙被流放。根據《維也納和約》,法國必須支付7億法郎的戰爭賠款,並在5年中承擔15萬反法聯軍在法國的費用。“屋漏偏逢連夜雨”,1816年,法國農業歉收,國庫空虛。戰後復辟的波旁王室得不到國內金融財團的信任和支持,不得已轉向當時歐洲最強大的英國巴林家族求助,以期早日清償對戰勝國的賠款,使法國境內的外國佔領軍儘快撤離。

在英國駐法大使威靈頓公爵和法國首相黎賽留公爵(路易十四的名相紅衣主教黎賽留之孫)的支持下,奧弗德(Gabriel-JulienOuvrard)代表路易十八,前往倫敦求見巴林家族。這個奧弗德曾擔任拿破崙財政顧問,多次因為賬目不清被投入監獄。但此人精通權變,口才極佳,和首相黎賽留、國王路易十八關係親密,按現在的標準看,屬於一個標準的大忽悠。

奧弗德告訴巴林家族,黎賽留首相和財政部長考沃托(Corvetto)全權委託他與英荷財團談判貸款事宜。巴林家族起初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因為這個沒名沒分的“中間人”並不靠譜,所以也沒有明確的態度。

奧弗德回來之後,添油加醋地告訴法國的部長們,巴林和霍普家族對此事是如何之感興趣,非常傾向同意達成這筆交易。黎賽留首相和財政部長聽得喜出望外。在奧弗德的長袖善舞之下,雙方將錯就錯弄假成真,開始就貸款細節進行談判。在談判所在地法國杜伊勒里宮(TheTuileries),巴林和霍普家族被反對貸款的人所包圍,霍普家族還駐足傾聽反對意見,而巴林家族則聳聳肩不屑一顧,繼續推進貸款項目。法國外相塔列朗(Talleyrand)從一己私利出發不願看到談判達成協議,而路易十八本人則表示他願意在巴黎歡迎巴林的到來。

到1816年12月,談判已進展到相當程度,威靈頓公爵正式寫信知會英國外相卡斯爾雷,法國公債總額約為3億法郎(約合1200萬美元),其中相當於200萬英鎊的份額將在倫敦金融市場發售。巴林家族獲得了奧地利首相梅特涅等歐洲主要政治家的支持,他們私人也紛紛購買了巴林家族承銷的法國國債。巴林家族與其巴黎的夥伴雅克·拉菲特(JacquesLaffitte)通力合作,順利完成了承銷任務,分3期為法國政府籌得3.15億法郎。

在籌款過程中,原先對王室持不信任態度的法國財團在巴林家族的帶動下,開始支持法國公債,在前兩期貸款中他們認購了1/4的公債,到第三期他們認購的份額達到了一半之多。巴林家族一時在法國金融界獨領風騷。威靈頓公爵在給友人的信中評論道:“巴林將法國財政掌握在自己手中,法國公債在英國債券市場也如魚得水。巴林在某種程度上幾乎控制了全世界的金融市場。巴林會感覺到他所擁有的(這種金融)權力的威力,並且會認為任何對抗他的行動都不太容易取勝。”作為身經百戰的老將,威靈頓的這番話中既有讚譽,也暗含警告。

在整個代理法國政府賠款的項目中,反法同盟國得到了賠款,法國從外國佔領的負擔下解脫了出來,巴林家族則狂賺了72萬英鎊,不僅賺得盆滿缽滿,而且政治地位也如日中天,可謂皆大歡喜。巴林家族收穫的不僅是豐厚的傭金收入,他們的聲譽也遠遠超過任何其他銀行家族。法國首相黎賽留感嘆道:“如今在歐洲有六大強權:英國、法國、俄國、奧地利、普魯士和巴林家族。”

巴林家族的事業達到巔峰。

就像一切達到巔峰的東西一樣,最為輝煌的那一刻往往預示着衰落的開始。正如威靈頓公爵所言,已經有其他銀行家族準備站出來反對巴林家族在金融領域一手遮天的霸權地位。其中力量最強大、最可怕的對手,就是在拿破崙戰爭中崛起的羅斯柴爾德家族。正是羅斯柴爾德家族在巴林家族達到事業巔峰之後的10年中,將巴林從金融王座上拉了下來,並取而代之。

法國公債合同:雙雄結仇

1815年,羅斯柴爾德家族在拿破崙戰爭的血與火的歷練中,利用其發達的金融情報網絡,以早於市場得知滑鐵盧戰役結果的時間差,大手筆先做空英國公債,再在公債價格暴跌之後,海量吃進,等官方戰報傳回倫敦之時,羅斯柴爾德家族已經一舉奪得了英國公債市場上的定價權,成為世界金融史上的經典戰例。

羅斯柴爾德家族在拿破崙戰爭中縱橫捭闔,在歐洲金融市場迅速崛起,到拿破崙戰爭結束時已經具備了問鼎世界金融霸主的雄心和實力。羅斯柴爾德在與巴林爭奪法國公債合同中,拉開了一場深刻影響世界近代史的金融爭霸戰的序幕。

在巴林與法國政府談判代理法國公債事宜的同時,新興的羅斯柴爾德家也在積極活動。他們利用家族在法蘭克福、維也納、巴黎和倫敦所形成的強大而有效的猶太銀行家銷售網絡,決心在法國公債承銷這筆巨額生意中分一杯羹。

最初形勢似乎對羅斯柴爾德家族更有利。羅斯柴爾德在法國波旁王室復辟過程中為其提供了大筆貸款,而且羅家的老朋友、法國外相塔列朗在波旁王朝政府中地位舉足輕重,一時間羅斯柴爾德家對法國朝政的影響力顯赫一時。但是好景不長,隨着塔列朗的去職,法國成立了以黎賽留公爵為首的新政府,而後者正欲着力削弱羅斯柴爾德家族在法國的地位。坐鎮巴黎的羅家老五詹姆斯極力接近黎賽留首相的秘書,這位秘書也經常向羅家通告一些有價值的政府真實意圖。但是在1816年秋冬之際,法國政府還是把承銷公債的業務交給了巴林—霍普財團。更令羅斯柴爾德家族鬱悶的是,巴林—霍普財團竟然將羅家完全排除在這筆大單之外。

詹姆斯無奈之下,起初尋求加入巴林—霍普財團,爭取第三批法國政府公債的部分承銷權,結果到1817年底談判破裂,羅斯柴爾德一無所獲。氣急敗壞之下,詹姆斯怒斥巴林“口是心非,表裏不一”。

羅家老二所羅門在從巴黎返回倫敦后,情不自禁地對巴林家族的手段“羨慕”不已,“巴林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惡棍。今天他和拉斐特跑來與我們一塊吃飯……我們必須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他對影響力的運用和操縱與我們一樣嫻熟。在巴黎的每一個政要無不與巴林關係密切……俄國駐巴黎大使波左·伯格(PossodiBorgo)站在法國的一邊,並且在巴林的影響下行事……法國財政大臣與巴林利益均沾、狼狽為奸,這個財政大臣簡直就是大臣裏面最貪得無厭的傢伙之一。”

但是詹姆斯在1817年3月給所羅門的信中也不得不承認:“你曾勸我不要太擔心巴林,因為沒有人能一手遮天。但是你不知道他們有多聰明。”幾天之後,詹姆斯與霍普家的女婿皮埃里·雷波切爾會面,此時雷波切爾已成為霍普家族的實際掌門人。詹姆斯認為雷波切爾是一個“善良和聰明的人”,他說:“我從未見過他那樣的男人。我向你保證他們都是商業專家,都是絕頂聰明的傢伙。不幸的是他們發展得太強大,以致其他人幾乎無法生存。”

經過反覆努力,在1817年法國公債承銷中,羅家只分到區區5萬英鎊的份額。巴林吝嗇地表示,就只有這麼多了。當時巴林在巴黎的主要合作夥伴是拉斐特家族(JacquesLaffitte)。

在給所羅門的信中,詹姆斯報告說他拜訪了拉斐特:“他向我許諾,我們絕不會在下一次政府公債承銷中被排除在外……然而我不相信從這個法國佬牙縫裏溜出來的每一個字。”在接下來的數月中,亞歷山大·巴林拜訪了羅斯柴爾德家族,試探性地提出要給予羅家與巴林—霍普財團相同份額的法國國債承銷份額。但是到了這一年年底,巴林又用下面這個用了無數次的託詞來婉拒羅家:“只要我的合伙人雷波切爾同意,我們就可以平分這筆法國公債,但是雷波切爾把自己看得比救世主還偉大,他希望獨自去處理這筆公債。”羅斯柴爾德差點氣瘋了,巴林家族的每一次背信棄義都讓羅家抓狂。

巴林也曾一度同意羅家與其商業夥伴拉斐特合作,但是此時又改變主意,不惜祭起反猶主義的法寶,告訴他的合作夥伴們,未經允許不得與猶太人做生意。聽到這個消息,羅斯柴爾德想死的心都有,痛下決心組織了一個反對巴林—霍普財團的同盟,試圖挑戰巴林的金融霸權。

從巴林和羅斯柴爾德兩個家族的家族檔案中找到的幾封信里可以看出雙方的態度,其中羅斯柴爾德抱怨巴林“口是心非”“狂妄自大”,巴林則指責羅斯柴爾德“作弊”“惡毒”。公平地說,這些相互指責中至少有一部分對他們而言是客觀的評價。

1818年5月30日,巴林和霍普獲得了2.65億法郎的債券承銷業務,他們給了拉斐特2000萬法郎的額度,卻只給了羅斯柴爾德1000萬法郎。同年,巴林—霍普財團獲得了一筆300萬英鎊的奧地利政府公債。羅斯柴爾德被邀提供財政支持,但是無權處理貸款本身。詹姆斯抱怨道:“這些人有着令人難以置信的傲慢。昨天在內政部長那裏,我正與貝斯曼聊天,雷波切爾與我擦肩而過,甚至都沒說一聲晚上好……”從此,雷波切爾的“好人”形象在詹姆斯的腦海中被抹去了。

在柏林的老四卡爾對兄弟的惱怒進行了更有哲學深度的評論:“首先我們是猶太人,其次我們不是生下來就是百萬富翁,最後我們正與巴林家族激烈競爭。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求他們成為我們的好朋友呢?”

無論誰是誰非,1818年羅斯柴爾德家族被激怒了,巴林為自己製造了一個強大而可怕的敵人。羅斯柴爾德要開始報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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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幣戰爭2:金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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