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履薄冰拜入門
飛來峰上飛來石,凝氣悟道本無根。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猶記那日,天空驟變,風起雲誦,火星四射,電閃雷鳴,寥寥蒼穹,幻化萬千。
一道紅光劃破天際,隕石墜落於此,在眾目睽睽之下,散落神州浩土,響徹山澗,迸射光芒,後有此峰名。
玄清宗祖師爺得知此變故,曾對弟子言道:“萬物生靈,當有道法定律。我等居天地之間,應當因動而靜,不可違背天地自然之變化。”
門下弟子皆受教,宗派諸人萬萬不得違背,莫不敬仰。后將此天外隕石置太極正殿瓦頂之上,屋脊正中,有六條三彩琉璃飛龍爭相奪之。
主峰飛來峰居附禺山脈中央,稱通天福地之最,乃歷代掌教真人及其門下弟子居住此處,感嘆承蒙祖師爺之關照,後人便立祖師爺為神靈,日日供奉,求得安靜祥和。
主峰上設有觀星,占卜之所,由掌門及門下弟子所繼承,另有法器室、煉丹房、天香閣、觀星樓、陰陽池等等神聖之地,無掌門允許不得踏入。
主峰四周另有五座次峰,合稱“五行峰”,圍而仰望,渾若天成,又有後人在這五處修廟造觀,上供奉神靈,下傳道弟子,多年香火不絕,飄忽繚繞。
五峰以“木、火、土、金、水”五行得名,分別是火鐮峰、金燭峰、水靈峰、木須峰、土岩峰,聚散盛衰,相輔相成,兩兩互成掎角之勢,彼此防備外界侵擾,分由玄清宗五大長老掌管,守此等天靈地傑之地,並教弟子道法修為,欲想傳承千年。
自那日之後,凌子桓和齊煊皆是忐忑不安,心神不寧,盼着自己不被趕下山去才好。過好些日子,總算有人帶着兩人安排各自的容身之處。
層巒疊嶂,覆蓋著厚厚的野草,蒼勁翠綠的松樹,高傲地挺立在野草中,山風吹動着樹梢,飛鳥齊鳴。
仰而眺望,山那邊依稀可見聳立的峰頂,群群仙鶴翱翔自如,薄雲相伴,一種朦朧之感,不遠處正是玄清宗主峰。
此次,一人帶着凌子桓前往玄清宗五次峰之一——金燭峰,由長老葉風迤管轄此金系,門下弟子頗少,十幾年來都沒出一個天資聰慧的徒弟,能夠揚一揚師父的聲譽。
在外系看來,此系門下弟子皆是平庸懶散之輩,終日遊手好閒,且不與外系相交,只知蜷縮在這座矮矮的山峰里。
漸漸地,金燭峰沒有傳出什麼名氣來,做一些驚天動地之事,也就慢慢沒多大的聲望。
金燭峰長老葉風迤在玄清宗首座裏面,算是最年輕的,且生得一張孩童般稚嫩的面容,也被玄清宗弟子私下認定是最沒威信的長老。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葉風迤這人隨性放蕩,喜歡自由散漫,本就不是玄清宗長老,只因十二年前,金燭峰上任長老無曄因觸犯門規,離開玄清宗。
如此,金燭峰一系無人掌管,玉溪子便把這個重任強塞給葉風迤。
雖說金燭峰一再衰落,而自己在玄清宗沒多大的地位,但葉風迤似乎對這一點並不在意。
齊煊被分到了火系,那個被稱是無往不勝的分系,由公輸瑾掌管。
隨從師兄走後,凌子桓獃獃地望着這座簡陋的道觀,雖裝飾一般,但讓這個十二歲的少年一時生出幾分敬意,隨後心中五穀雜糧,不知是歡喜還是惆悵。
上次刁難一事後,他永遠都忘不了齊煊那深邃的眸子裏透露出的凌厲,似一把待磨的利劍,等時機來臨之際,霍然出鞘,平消心頭的怒氣,不禁對這個從小到大的夥伴有少許憂慮,但該發生的總會發生。
凌子桓甩了甩頭,讓自己不再多想,如今要拜師修行,應當謹言慎行才是。
還未走進觀門,便見一身穿道服之人,金絲縷帶,洒脫飄逸,凜然正氣,撲面而來。
那人見凌子桓來此,未等凌子桓開口,輕輕咳嗽了一聲,后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是剛來我金燭峰的新人吧,為何見了師父還遲遲不下跪?”
剛說完,只聽“撲通”一聲,凌子桓跪在地上,一臉誠懇,“師父在上,受弟子凌子桓一拜。”
又急忙三叩首,地面上傳來聲聲脆響。
“哈哈哈!”那人先捂着嘴嗤笑,后實在忍不住,就開懷大笑,令跪在地上的凌子桓一時摸不着頭腦。
“勝之,你又在惡作劇,莫要為難小師弟!”應聲尋去,從裏面走出一人,身材魁梧,面目和善,濃黑的眉毛連成一條線,眼眸中清澈如水,宛如黃昏時分西垂的夕陽,給人一種輕鬆隨意。
曹勝之撓了撓後腦勺,咧着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笑着說:“嘿嘿,大師兄來了,沒關係啦,我逗小師弟玩兒呢。他不會介意的,是吧小師弟?”
“呃……嗯。”凌子桓一時反應不過來,只得勉強應了一聲。
凌子桓木訥的神態讓曹勝之又笑了起來,看新來的弟子這般憨厚誠懇,想着這金燭峰往後的日子更加有趣,隨後扶起凌子桓,一臉笑意不減,好似對方才大師兄的話毫不在意。
凌子桓耷拉着腦袋,嘆了口氣,原本想着謹言慎行,步步為營,也算是如履薄冰,卻不料未踏入師門之前就被戲耍了一番。
姚致遠見凌子桓心事重重,有所顧忌,便好言寬慰道:“哈哈,小師弟,別生氣,你三師兄啊,就是這般性子的人,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呃,我是師父座下的大弟子,姚致遠。”
姚致遠望着凌子桓,態度謙和,對這個新來的小師弟似乎頗為好奇,可能是金燭峰許久沒有拜入新人的緣故吧。
“凌子桓見過大師兄,三師兄!”說著,拱了拱手,算作微禮。
曹勝之拍了拍凌子桓瘦弱的肩膀,正色言辭,不似剛剛那樣戲謔。
“凌師弟,從今往後,我們一併修行,風雨同舟,你要把這金燭峰當做是自己的家。若有難處,或受人辱沒欺凌,不必稟報師父,做師兄的為你做主。可若是做出一些背棄師門的事情來,我們可定不饒你!”
這恐怕是凌子桓自踏入玄清宗后聽到最舒心的話,沒想到三師兄外表嘻皮笑臉,跅弛不羈,內心卻極重情義,前一刻的憤懣和失落頓時煙消雲散。
想着有這樣的師兄,日後的同檐修行就多了幾分樂趣,總比那些韜光養晦之人更好相處得多。
想到這裏,凌子桓眼角濕潤,噙了許淚花,兩人對視,皆淺淺笑意。
“師弟,這裏只是側殿。走吧,師父在大殿着你呢。”姚致遠說完,便轉身往大殿走去。
片刻,凌子桓隨兩師兄入大殿內,只見正前方一身道袍,正襟危坐,氣宇非凡,炯炯有神,眉宇間透出一股英氣,挺直的鼻子下兩道勾紋,更顯出一臉堅毅剛強的氣概。
可這副尊容不像前幾日在飛來峰上所邂逅的那般面色冷漠,卻也不怒自威。
姚致遠和曹勝之見到葉風迤,皆行了一禮,然後跟其他同門一樣站在兩側。凌子桓掃了一眼前方師父和兩側的師兄,也沒有多看,就緩緩跪下,叩了幾個響頭。
葉風迤開口道:“你就是凌子桓吧,快起來,如今都是自家人了,萬事不要拘束。”
聽到這句話,凌子桓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一半了。在多少個深夜裏,曾無數次在腦海中揣測傳授自己道行的啟蒙師父該是怎樣的模樣和脾性,或許這樣的師父才能真正學有所成,不辜負爹臨終的期望。
可事實上,究竟哪般,好像凌子桓一時也說不清楚。
“無論外系人怎麼評論我們,切不可爭一時之氣,誤了修為,與其被別人瞧不起,不如自己就成為那樣的人,用實力去征服,哪怕是整個天下!”葉風迤面無表情,像一面繃緊的鼓皮。
曹勝之臉上塗滿了憔悴的疲倦,嘴唇翕動着卻終究沒有說話。這句話他已經聽師父說了不知多少遍,對新來的小師弟而言,自然是新鮮,可他們就早就聽膩了,無奈師父還裝得那麼一本正經。
“弟子謹記!”凌子桓回答道。
葉風迤一臉的肅然,說道:“今晚我讓大師兄給你準備葯浴,然後明日開始修鍊,其餘瑣事大師兄也會幫你安排的。”
夜晚的金燭峰過於安靜,快要落下去的月亮還在黑黝黝的森林邊緣絕望地徘徊,溪水不時地向上泛着銀光,沒有一絲風息,然而樹梢微微擺動,在屋頂上留下一個個靈動的黑影。
空蕩蕩的房間只有凌子桓一人,一絲不掛。
旁邊一個熱氣騰騰的木桶,裏面放有靈芝、白朮、山藥、黃芪、人蔘等藥材,又有蜈蚣、蠍子、水蛭等蟲類輔之,有活血化瘀,貫通經脈之功效,用於體膚外部吸收,便能給後面在肉體和氣息的修為上打下良好的基礎,以此事半功倍。
黑色的液體翻騰不止,混雜着令人作嘔的不知名物種,不時冒着水泡。
凌子桓硬着頭皮爬進木桶,頓時只覺全身發麻,陣陣刺痛,彷彿被萬千蟲蟻叮咬,血液流速加快,呼吸急促,不由地喘息,額頭上汗珠直下。
凌子桓沒有逃避,一者師命不得不遵從,二者想起爹臨終的遺言,再大的痛楚都能忍受。
突然,凌子桓胸前的玉墜接觸到這藥水,開始有了反應。
凌子桓隨即拿到眼前,雖有些發熱,但仍像以前那般黯淡不光。
這是凌子桓第一次細看這枚玉墜,以前毫不在意,雖說外面略顯灰暗,但裏面潔白通透,另有奇怪的符號,以及扭動的圖案,又依稀可見舒展的金色羽翼。
凌子桓不由疑惑重重,這枚被遺忘森林中那樹妖所說的“上古靈石”究竟是何意?還有爹臨終說言的“赤玉”並囑咐好生保管,以及那智弘和尚看到這東西的眼神。
不管怎麼樣,這一切都在暗示着裏面或許有不為人知的奧秘玄機,可想到自己資質尚淺,修為起步,不禁暗暗失落,何時才能報殺父之仇,馳騁於這片天地之間。
外面傳來樹葉的沙沙聲,給人一種無垠的空寂,落寞的單影憑着內心的一股信念,躲避這世間的黑暗,迎來了一次始料未及的春天。
沒有人會真正了解,只有飛來峰正門的那次瞬時的回眸,她清秀的眸子,嫣然的共鳴,撥動某一根心弦,至今難忘……
不知下次相見,又在何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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