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康氏面黑如鍋底,徐氏也臉色鐵青,柳氏則是驚訝的蹙緊眉頭,只有左雲兒哇的一聲哭出來—就算左勝琪是庶女,也是將軍府上的小姐,父親雖亡,卻曾是七品武將,有出身,有門第,青春正好,若將這樣的女兒與人為妾,是將軍府自貶門戶,祖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為了保全臉面,那死丫頭會取代自己成為重馨世子的正妻。

怎麼可以,這明明是說給她的親事,明明是她的!「祖母,這死丫頭這麼不要臉,用下作方式偷孫女兒的親事,孫女兒不服氣,這是我的親事,她憑什麼,嗚嗚……賤人、賤人……」

左雲兒哭鬧間,始終沒說話的賀行之站了起來,「我意與左家結親,一來是因為我母親再三保證是良緣,二來是因為不耐煩京中大戶小姐的嬌柔作態,想着將門之後,個性必定颯爽好相處,這才同意這樁婚事,卻沒想到左家如此設計於我。」

臉色平常,語氣平淡,完全讀不出他的心思,冷靜的就好像講的事情與自己無關一樣。

在眾人錯愕中,賀行之接着看向跪在地上的左勝琪,「這門親事我是不結了,至於這位不能嫁給他人的左七小姐,我也不會娶,等我正妻過門后,會命人抬來粉轎一頂,要上不上就隨你意思—有決心挺好,不過我重馨侯府的世子妃,卻不是你想當就能當的。」

「世,世子爺,我父親是七品武將,若,若是為妾,我不願。」

她冒這樣大的險,若只換來當妾室,那真的太不值得。

何況妾室是什麼,不過就是有丫頭的丫頭而已,等將來正妻入府,她得跪,得伺候,人家不高興,伸手就能打,更甚者要賣也能賣。

她賭上名聲可不是為了換來一個卑微的位置。

她這幾年在將軍府已經被打罵夠了,也看盡臉色,以後除了丈夫,她不想再看人臉色—這世子爺就算剛開始不悅,但女人只要長得美貌,又懂低聲下氣,總能讓他回心轉意的。

「我是敬重左豐將軍守國有功才提出此議,又不是真心非你不娶,你不願也挺好,這樣省事,我重馨侯府不丟臉,將軍府也不用丟臉。」賀行之理理衣服,「賀福,讓車夫把車子駕到大門去。」說完,雙手反剪,大步朝正門走去,竟是要直接離開。

左勝琪心想不妙,世子爺那句「重馨侯府不丟臉,將軍府也不用丟臉」簡直是在提醒所有人,只要讓她在左家繼續當個老姑娘就行了,大家面子都保住,沒人尷尬。

理由也很好找,說她一心向佛或者說她重病後不能生育,這些都可以堵住悠悠之口,是啊,都一心向佛了當然不想成親,若是生不出孩子自然不能嫁人。

果然,被提醒后的康氏臉色瞬間好轉,沒錯,世子爺是在氣頭上,過陣子再跟他提雲兒的婚事還是能成的,至於今天這出就當沒發生過,讓死丫頭那個庶女當正妻,是將軍府高過重馨侯府,但讓她當妾,又變成重馨侯府高過將軍府,可只要死丫頭不過門,就誰都不用吃虧。

左勝琪連忙跪地向前,「世子爺就不怕話傳出去,對名聲有礙嗎?」

賀行之沒回頭,大步離去,柳氏見兒子走,自然也跟着離開。

事情鬧成這樣,當然不可能繼續賞花了,詹家,吳家也不是不識趣的,紛紛表示自己喝多了要回府。

等客人走完,康氏一個眼神,身邊嬤嬤立刻上前,一下子就搧了左勝琪十幾個耳光,左雲兒的母親徐氏的丫頭甚至直接端了桌子上的殘羹水酒往她頭上倒,田氏摟著兒子嚇得全身發抖,其他幾房有的高興,有的錯愕,表情各自奇怪。

康氏走過去,冷冷的道:「牛嬤嬤,金嬤嬤,你們明日去拜訪城中幾個有名的官媒私媒,都送上五十兩,說左七小姐因為承受不住喪父之痛,腦子已經不清楚了,常常說胡話,雖然如此,我們將軍府的女兒也不為妾,必須為正妻,讓她們想想有沒有合適的人,過一個月看情況,或許我會再賞點銀子過去。」

牛嬤嬤,金嬤嬤笑着說是。

左勝琪張大眼睛,找夫婿是假,造謠是真,一個月後所有人都會以為她腦子有問題,祖母的意思很好懂,只要謠言傳得夠厲害,還會再給賞銀。

因為腦子有問題,所以大齡未嫁,也就不足為奇。

左雲兒經過祖母這一提點,也明白了,高興的說:「這事對世子爺的名聲當然無礙,因為你是瘋子,見了世子爺亂髮瘋,這要說出去,大家只會說世子爺寬宏大量,沒跟你計較,可不會有人責問世子爺怎麼不娶了你這瘋婆娘,哈哈。」

「侯府大門可不是你這種人可以進的。」左雲兒的奶娘十分不解氣,呸的一聲,「居然自己去給男人換衣服,下流東西。」

那天,左勝琪就被禁足在自己的房間了,門口是康氏派來的婆子,除了凈房,哪裏都不准她去。

隔天晚上,趙嬤嬤塞了些錢給守門的兩個粗使婆子,端着烏金木盤進來,「小小姐餓了一天吧,這是小姐特意做的肉粥,過來吃一點。」

她眼圈一紅,惹了這麼大的事情,母親沒怪她,反而只擔心她肚子餓,「趙嬤嬤,我娘還好嗎?」

「除了被大太太罵了一頓,其他倒也沒什麼。」

拿起描花碗,卻是沒心情,左家的臉都要被她丟光了,現在還得善後,康氏怎麼可能只罵母親一頓。「趙嬤嬤你老實跟我說吧,我娘到底怎麼了?」

趙嬤嬤苦笑,「真的只有罵,大太太現在忙着去重馨侯府道歉,又忙着把小小姐有病之事渲染出去,沒空呢,唉,反正事情還沒到,多思無益,這粥小姐燉了很久,小小姐快些趁熱吃吧。」

左勝琪不想辜負母親心意,把一碗粥吃得乾淨—然後她就死了。

對,死了。

粥有毒,田氏不忍自己下手,所以由趙嬤嬤送來。

原因也很簡單,為了保住自己跟兒子。

田氏並不是狠心的母親,但她真的沒辦法。

別說康氏這婆婆憤怒,就連公公也罕見的發了脾氣,說等事情忙完,就要把他們一家三口打發上莊子,永遠不用回來,讓左勝琪這發瘋的孫女好好「養病」—這意味著兒子不能讀書了,得一輩子住在鄉間,庸庸碌碌。

聽到康氏說:「廚房剛買了幾個六、七歲的丫頭,你就挑兩個合意的帶去,將來雷兒大了就給他做妻妾,成親也不用回報了,自己張羅就行,我不想看到你們。」

田氏慌極,回頭跟趙嬤嬤商量,只得這個結果—如果勝琪死了,康氏就沒理由趕走他們,相對的,重馨侯府也不會再追究,罪魁禍首都不在了,追究什麼。

田氏遲疑,想再多想想,趙嬤嬤卻道:「小姐,時機有限,若要拿小小姐的命去換小少爺的前程,只有現在,大太太剛剛說要趕出府,小小姐就自殺謝罪,她才會覺得愧疚,不但不會責罰,還可能讓小少爺進族學,若是隔一、兩個月,大太太不但覺得跟自己無關,反而會認為是在添亂。」

左雷才五歲,什麼也不懂,但聽到「族學」,眼睛放光,搖着母親的手說:「娘,我想去學堂,想讀書,我將來要考狀元,要好好孝敬娘,娘您讓我去吧。」

小孩不懂,一直以為是母親不讓自己去族學,此刻聽到她們提起,哀哀地懇求起來,他還記得曾聽其他幾個堂兄說起,族學能學到很多東西。

田氏看著兒子的臉,想到他說要考狀元,想到他說會孝順,又想起女兒今日的所作所為,心一橫,「那,那就依奶娘吧。」

「小姐也不用難過,小小姐做這件事情可也沒想到您跟小少爺,她只想着自己要飛上枝頭,沒想過攪了這親事,大太太會如何責罰您,小小姐都先放手了,小姐也不用往心裏去,母女緣盡,如此而已。」趙嬤嬤安慰道:「粥我來煮吧,小姐去祠堂跟姑爺說說話,其他的都別想了。」

不知道原本的那個左勝琪知不知道自己是被毒死的,總之,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左勝琪在夢中全看到了,她是來去自如的旁觀者,看到原主的人生,也看見一些原主沒看到的,例如,送菜的婆子偶而會扣下一盤肉自己吃,例如,管事的三兒子暗戀田氏,又例如,田氏與趙嬤嬤的對話。

要說來,兩人除了名字之外還有其他共通點,都是蠢死。

一個穿着救生衣溺水,一個吃東西前都不看一下送東西的人臉上有沒有奇怪的神色,那趙嬤嬤明顯看都沒看她的臉,她居然完全沒懷疑事有蹊蹺,不敢看你眼睛的肯定有問題好嗎。

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事實就是原主真走了,而她也真來了。

當她接受自己真的穿越后,現實問題就來了—這院子裏有要她死的人,院子外也有要她死的人,她要怎麼在這麼嚴苛的環境中活下來?

東西嘛,她只敢吃麗姑,蘭秀,菊芳這三人端過來的。

她在夢境中常常見到這三人,蘭秀是被賭鬼老爸賣掉的,菊芳是被酒鬼老爸賣掉的,兩人在家天天被打罵,身上青青紫紫不說,就連頭破血流都是家常便飯,因此能賣到大戶人家,給小姐挑上,能好好睡一次覺,能不用挨打,能有飯吃,真是作夢也想不到,因此即便左豐過世,仰熙院處境艱難,也沒改變她們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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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進富貴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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