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恩璃被劉叔帶到一間花廳前,騰王就在裏頭,劉叔要她在外頭等候,進去通報。
周遭靜得她只聽得到自己怦怦作響的心跳聲,急跳的心彷佛要從她的胸口蹦出來。
不一會兒,劉叔走了出來。「進去吧,記得我剛才教你的,見到騰王要行禮。」
江恩璃在心裏哀號,她真不想踏進去呀!但還是吶吶的回道:「是……」
跟着劉叔走進清幽的花廳里,她只瞄了一眼就馬上低下頭,廳里除了她和劉叔只有兩個人,小廝以及……騰王。
她低着頭,只敢看着地面,前方有一張紅檜木做的太師椅,有個穿着黑色靴子的人坐在椅子上,可想而知這人便是騰王。
江恩璃雖然畏怯,卻也對傳說中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騰王感到好奇,想知道他到底長得什麼模樣,是不是有着三頭六臂。
於是她鼓起勇氣,緩緩將目光往上移,靴子上方是一片的白,看來騰王是穿着白色錦袍,腰間還繫着一塊青色玉佩。
視線再往上移,她頓時覺得腦袋轟隆一聲,眼前是一張前所未見的絕美臉孔,比女人還美,如雕刻般完美無瑕,可是他身上又散發著一股冰寒的氣息,俊美無儔的臉上充斥着乖張的戾氣,令她匆匆一瞥便驚懼的馬上低下頭,用力咽了口口水,心跳得好快好快。
「還不快行禮。」劉叔小聲提醒道。
江恩璃馬上跪下磕頭道:「王爺千歲千千歲。」
「抬起頭來。」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命令道。
意外的,這男人有着渾厚低沉的嗓音,相當好聽,似能輕易的敲響她的心房,鏘的回蕩一聲。
江恩璃顫巍巍的抬起頭來,不期然地望進他那一雙絕美又冰寒的瞳眸里,她的心猛地一揪,隨即發現他正細細打量着她,該不會是在確認她是不是細作吧?
只是,是她的錯覺嗎,怎麼感覺他那雙眸子裏帶着熱烈和急切,好似在她臉上尋找什麼。
江恩璃再仔細一看,他的眼裏只剩下冷漠,彷佛剛剛僅是她的錯覺,她也察覺到自己與他對視太久了,別說盯着男人看有多不適宜,他可是騰王啊,不是她可以恣意盯着的人,她趕緊斂下目光。
「叫什麼名字?」朱琰玉問道。
江恩璃一時太緊張地僵愣住,還是劉叔小聲喊了她,她才想到要回話,「回王爺,我叫……不,奴婢叫江恩璃,江水的江,恩惠的恩,琉璃的璃,奴婢爹娘都叫奴婢阿璃。」
「阿璃……」朱琰玉低聲喃念她的名字,似是帶着思念。
江恩璃聽得都快起雞皮疙瘩了,並不是感到厭惡或害怕,而是他渾沉的嗓音彷佛撼動了她的心魂,讓她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她這是怎麼了?
「家裏是做什麼的?」朱琰玉又問道。
「回王爺,阿璃家裏是開米店的,奴才和阿璃的爹娘很熟……」劉叔回道。
「沒要你說話。」朱琰玉不悅的瞪了劉叔一眼。
劉叔馬上閉上嘴,再不敢吭聲。
江恩璃真怕惹怒王爺,馬上道:「奴、奴婢家是開米店的,因為奴婢的爹為朋友作保,所以……」她老實又仔細的說出她來王府幹活兒的前因後果,連她家米店在哪兒都說了。「劉叔這才安排奴婢進王府當粗使丫鬟,好把欠的兩百兩銀子給還了……」
朱琰玉蹙眉緊盯着她瘦弱的身子骨,似有意見的拉高聲嗓音道:「你要當粗使丫鬟?」
是不滿意她嗎?嫌她太瘦做不了活嗎?
江恩璃在心裏直喊糟糕,她怎麼沒想到,別說騰王會當她是細作,要是不滿意她,要她直接打道回府怎麼辦?
她可是需要銀子、需要這份工作啊,沒有比在騰王府當丫鬟更好的差事了!
「王爺,別看奴婢這樣,奴婢力氣很大的,真的!」
江恩璃見他仍緊皺着眉,真怕他下一句話就要她走,她看了看四周,從地上跳了起來,扛起牆角的一隻花瓶,花瓶出乎她意料地重,但比起米袋,她還可以,她勉強扛起了,又放下來。
「王爺,奴婢搬得動,請王爺不要嫌棄奴婢,奴婢會認真工作的,絕不會讓王爺白花銀子的!」
沒人料到她會做出這樣突兀又好笑的舉動,劉總管極力憋着笑,表情都扭曲了,小廝則忍不住笑出了聲。
朱琰玉冷目一瞪,兩人立即表情一斂,捂住了嘴。
江恩璃為了能順利留在王府里幹活,鼓起勇氣又道:「王爺,奴婢雖然三年前曾出過意外,失去了記憶,但身體一直很健朗,什麼活都能做的……」
「失去記憶?」朱琰玉緊瞅着她,聲音帶有一絲異樣。
江恩璃老實說道:「奴婢在三年前被馬車撞傷頭,醒來后,奴婢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對任何事都沒有印象?」朱琰玉直勾勾的望着她,銳利的問道。
江恩璃心頭一顫,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問,可是她看得出來他的眸光滲着一絲渴望,那強勁的眼神像是要穿透她的魂魄,撞進她的心坎深處,而且被他幽黑深邃的眼眸這般緊盯着,她不由得感到心慌意亂,雙頰莫名發熱。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鎮定的道:「是的,奴婢在十三歲之前的記憶是空白的,也一直想不起來十三歲前發生什麼事……」
她愈說愈小聲,眼睫不自覺微微低垂,以致於沒有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苦澀與落寞。
朱琰玉依舊凝睇着她,把她的五官又細細打量了一番,過了一會兒,他才收回目光,朝劉叔問道:「你讓她簽幾年的約?」
「十年。」劉叔稟報道。
「簽好字后,就到帳房領取她需要的銀兩吧。」
江恩璃聽到兩人的對話,眼睛一亮,隨即眉開眼笑的道:「感謝王爺大恩大德!」
她總算可以放心了,她沒有被當成細作,也沒有被趕出去,她可以待下來工作了,太好了!
朱琰玉目光炯炯的注視着她燦爛的笑容。
江恩璃被他這麼看着,馬上惶恐的變了臉色,為什麼又盯着她看了?
她真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好古怪,像是要看穿她,讓她有着被豹子當成獵物的錯覺。
視線在她臉上停駐了一會兒,朱琰玉才又吩咐劉叔道:「帶她出去吧,你負責安排她的工作。」
「是。」劉叔恭敬的回道,便退了下去。
江恩璃等待這句話等太久了,忙不迭跟在劉叔身後,可說是拔腿逃了出去。
當廳門闔上時,廳內一度靜到有點嚇人,連小廝元寶都覺得身子微微發冷。
終於,面無表情的朱琰玉啟口道:「本王有那麼可怕嗎?」
元寶硬着頭皮,回得委婉,「阿璃大概是聽多了外頭人亂說,才會對王爺有誤解……加上她現在不記得王爺了,王爺從方才就一直緊盯着她看,小姑娘當然會害怕。」
聞言,朱琰玉陰着臉,陷入痛楚。
這三年來,他無數次的幻想着他們重逢的情景,期待着她見到他能想起什麼,但……終究幻滅了,她確實忘了所有的記憶,甚至把他也給忘了。
現在的她只當他是個陌生人,她甚至害怕他,他不會再從她口中聽到她喊他一聲琰哥哥了……
元寶知道王爺心裏肯定苦悶極了,安慰道:「王爺,您別急,反正人都弄進府里來了,以後多得是機會親近她,您就先讓她習慣府里的生活吧。您放心,這粗使丫鬟只是名義上的,畢竟一進府就將她調來您身邊做事,會被底下的人說話,也會讓她心生懷疑,等過一陣子,再找理由讓她升職吧。」
朱琰玉沒有說話,撇過臉看向窗外。
元寶朝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可以看到江恩璃和劉叔走在對面的迴廊上。
朱琰玉就這麼注視着那一抹嬌俏的身影,直到看不見為止。
劉叔帶着江恩璃先四處逛逛府邸,接著說要幫她向帳房請款,找了個丫鬟來帶她,丫鬟知道她是劉叔的熟人,自然不敢怠慢。
「我叫徐月,叫我阿月就好了,我在王府內做事四年了。」阿月客氣地道。
「我叫江恩璃,叫我阿璃就好了,璃是琉璃的璃。」江恩璃也笑笑地道。外出做事,和人打好關係是必要的。
「阿璃?」阿月的表情明顯一驚。
「怎麼了嗎?」江恩璃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不……不,沒什麼。」阿月搖了搖頭,含笑道:「阿璃,我先帶你到下人房,拿套衣服給你換上,府里會發衣裳給下人。」熱心的她又囑咐道:「在騰王府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安分守己,認真做好工作,還有,府里有幾個規矩務必要遵守……」
江恩璃並沒有很仔細的聽,她仍然對於阿月方才的反應感到疑惑,她叫阿璃很奇怪嗎?而且這個地方也好怪,劉叔只帶着她逛了一圈,她居然就能記得各院落方位,彷佛她曾經來過似的。
最奇怪的就是騰王了,他那直勾勾盯着她的雙眸,在她心湖裏掀起波浪,讓她心慌、浮躁,甚至讓她感到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