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一晚
我的家已經不稱其為一個家,門鎖壞了,半開着的門隱約看見裏面一片凌亂,我推開門,走進房間,裏面一片凌亂,我的衣服,床上都一片亂糟糟的,就像被很多人翻過似的。
我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到處找我的充電器,我的行禮箱踢壞在角落裏,充電器落在床下,流出一點白色在外面,我蹲下身將手機拿出來,插在電源上,過了片刻我才打開手機。
一開機,手機就響過不停,短訊未接電話,多得厲害。
我剛要打開一條信息,才看了幾個字。又沒電了。
那串字在我的腦中不斷出現,吳瑕,快躲起來,很多人找你!
我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那串字在眼前不停的運動,我想再看一條,就是開不了手機。
我將手機放在一邊,將自己的衣服從地上撿起來,放在床上,我又找到一個踩了好幾腳的口袋,擦去上面的灰塵,拉開拉鏈,裏面還算乾淨,我將衣服裝進裏面,很快我便將東西收拾的差不多,李燕的房間一片乾淨,伊蘭的房間也是,我提着口袋走出這裏。
我剛走出小區門,便看見房東太太威風凜凜的走進小區,直往我剛才走出的樓棟去,我裂開提着行李走開。
陌生的城市,我沒有住處,歡姐打給我的錢,我交給醫院,也不知道何子燁醒了沒有,想着何子燁,我將一小包衣服提着來到市醫院。
我走進何子燁住在的一般病房,他臉上沒有呼吸機,臉色還不很好,胸膛起伏不再像當時那麼微弱了,我坐在何子燁的身邊,將他拿出的手放進被子裏,我看着他放在一邊的水壺沒有開水了,又去醫院食堂接了一壺開水,將房間掃了一遍,將自己的東西放在一邊,手機還沒有充好電,我又很想知道到底這三天裏發生了什麼事,抬眼看見何子燁床裏邊有個插座,我拿出充電器將手機打開放在他腳邊充電。我看着門口的垃圾堆了不少,房間裏隱約有股味道,將垃圾裝進口袋,提着走去垃圾桶。
我又去洗手間拿了個拖把回來,將病房拖了一遍,看着整潔的病房,我才站在病房外看去,這樣才算一個房間嘛。
我站在外面陽台上,不知為何,心裏堵得厲害,腦中不斷的出現着李燕留給我的信息,還有我滿室的狼藉,這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煩躁的從挎包里拿出一包,拿出一支點上,我看着遠方,抽了幾口,心裏還是堵得厲害,我隱約聽見手機響了一下,轉身看了一眼,有沒有其他聲音發出,繼續將一支煙抽完,這才走進病房。
何子燁皺了下眉頭,展開眼睛,他的眼眶還是有些凹陷,不復以往那麼清秀,整個人顯得憂鬱,他看見我,立刻就笑道,“吳瑕,你來了。”
他的臉色一變,似乎有點不自然,將臉轉向一邊。
我知道他心裏肯定明白我知道他吸了某樣東西,心裏嘆了一口氣,說,“好好休息,等你養好傷,一切都會好的。”
我看見何子燁放在被子裏的手緊握成拳頭,好半響都沒有鬆開。
我那時並不知道何子燁的身體狀況,只是想着或許他太難受了。
何子燁沒有說話,時間也差不多到晚飯的時候,我在醫院外面買了兩份飯菜帶進去,何子燁沒有動,我說,“起床,吃飯了。”
他才慢慢從床上坐起。
我吃了幾口便不想吃了,何子燁也吃得少,嘴唇有些白,隱約帶着一絲顫抖。
我並不知道那東西的危害有多大,以為是他剛輸了液身體還沒有恢復。讓他好好休息,將他扶着躺下,何子燁卻緊緊拉着我的手,他大約過了兩秒才語氣有些快的說,“吳瑕,我想吃渝城老字號的蒸餃。”
病人有時候難免胃口重,今晚我買回來的飯菜確實有點清淡,渝城老字號的蒸餃有種家鄉的味道,我也愛吃,想了想,點頭答應。
雖然,醫院到那裏來回需要一個小時,看在何子燁是病人的份上,我拿着手提袋就出去了。
三天沒有用手機,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我忘記手機還在醫院充電。
而我更加不知道的是何子燁其實並不想吃蒸餃,只是想要支開我,因為他的癮犯了。
我從老字號買來蒸餃剛走到醫院門口,我看見了一個男人。
他穿着筆挺的藍色襯衫,寬闊的背脊,修身的衣服,渾身散發的高貴氣質,一眼我就認出還是樓正齊,我捏在手心裏的食品袋鬆了幾分,心跳有些快,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那種感覺似乎是想要靠近卻又不敢,臨近而膽怯。
樓正齊吸引不少女子的眼光,他們都在小聲議論,而在醫院的不遠處停着他顯眼的法拉利,一出現就奪取大片目光。
我猶豫了片刻,沒有上前,將頭一低,披在身後的長發垂落遮掩住半張臉,從醫院大門的一角,里樓正齊最遠的距離走進。
我剛走了兩步,就傳來樓正齊的聲音。
“你要去哪?”
樓正齊還是背對着我,我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在眾人的視線里,我緩緩轉過頭,一股捏人的視線向我射來。我渾身就像被冷水澆灌似的,背脊有些發涼。
我沒有回頭,背挺得筆直,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樓正齊,後面我一想,是在乎,與他甜言蜜語后,隻字片語不留就消失了。
松木香的味道漸濃,我也聽見樓正齊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就像在我的耳邊走動似的。攪得我心跳加速。
他站在我身邊的時候,一手就將我拉住,我手上提着蒸餃,被他拉動間跌落在地。
樓正齊直接將我拉進跑車,他緊隨而上,開車離開了。
我看着離我漸行漸遠的醫院,想着病房裏何子燁還在等我給他買蒸餃,我看向樓正齊,說,“我要下車。我還有事!”
樓正齊緊抿着唇瓣,黑眸依舊盯着前方,看也不看我,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背隱約浮現一絲青筋,渾身似乎有冷意在浮現,跑車瞬間加速,我身體向前倒,幸虧手拉住門把手才免於撞在車上。
樓正齊彰顯着不悅,我也想不到哪裏惹了他,明明是他惹了我才是。我也不理他,將臉轉向窗外,雖劃過的直線令我膽怯,可與樓正齊經歷好幾次快車,似乎也有點點適應。
樓正齊開了好一會,車又一次停在他上次將我放下的海邊,看着外面熟悉的風景,黃昏后的海邊,海鷗漫天飛舞,天邊升起一黑雲。夕陽的餘暉隱約出現在天邊,與那日的大雨不停又不一樣,坐在車裏的感覺卻又那麼相似。
跑車一陣略顯低沉的剎車聲響起,樓正齊放在方向盤,解開安全帶,伸手將我拉過去,黑眸炯炯的盯着我,那眸光有種我不出的怒意、冷意。
我看着樓整齊,他也盯着我,他捏着的手腕一陣生疼,還在加重,我沒有開口求饒。
“無暇,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告訴我?”
我分明感覺樓整齊這話帶着一股咬牙切齒,我滿頭霧水,睜大眼睛看着他。
他盯着我良久,我被他捏着的手腕變得麻木,他微翹的薄唇動了一下,似乎是冷冷的笑容。
他鬆開了我,我身體剛回到座椅,他繼續開車。
這次。他沒有讓我下車,車裏飄散的冷意卻讓我不如現在馬上下車,我猜不到樓正齊心裏在想些什麼,只看出他十分不高興。
他又繼續開車只是車速不若剛才那麼快,我暗暗抬頭看着身邊坐着的樓正齊,看着他冰冷的側面,我就想被什麼堵住心裏似的,沉重得厲害,眼睛裏升起一絲滾燙,我有倔強的臉轉向外面。
車裏安靜得厲害。透着冷冷的氛圍。
我將頭靠在窗戶上,那股冰涼的感覺壓下那些我虛無縹緲的想法,我閉上眼睛聞着樓正齊身上散發的松木香,心痛難忍,我短暫的愛戀果真是曇花一現,在午夜后畫下句點,幾天不見面,不聯繫,我和他再次見面,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回憶着那天在加州的情景,他溫潤的笑容,含情默默的眼睛,就像一場逝去的夢,在我的腦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后,他揮揮衣袖離開我的世界,徒留我一人在悲傷難過。
我不知道樓正齊帶我去哪裏,也不想問,就當著離別前的最後一次眷念。
從醫院出來,我身體還有些虛弱,靠在窗上竟睡了過去。
轟隆一聲,猛然將我驚醒。
我睜開眼睛,前面一道閃電,就劈在跑車的前面,雷聲降低了分貝傳進我的耳里,我有些害怕,大雨傾盆而下,就像一大瓢的水倒在跑車上似的,雨刮器都忙不過來,前面一陣模糊,能見度不足五米。
我下意識看向駕駛室,他沉着一張臉,我看着外面越來越大的雨,他伸手錘了一下方向盤。
我又轉向車外,看着外面陌生的景色,到處一片綠色,大樹成蔭,整個地方也似乎要冷些,這種感覺令我有些悚然,不知道樓正齊帶我來這裏做什麼,可心裏止不住的發毛。
樓正齊看了外面一眼。大雨還在不停的下,閃電雷鳴,就像下一刻就要劈在轎車上似的,十分駭人,可我確看見樓正齊在身邊,沒有了緊張。
樓正齊將車開到一處有些陳舊的廟子外,他停下車,打開門,他先下車,後面將我從副駕駛上拉出。他的身體靠在我的身邊,大雨落了不少在他的身上,而我身上只了打濕了一小部分。
他將我帶在山廟門口,就鬆了手。
手背上還殘留着他手心的溫度,風一吹,立刻消散而去,一陣失落。
樓正齊看了看天色,走進山廟,裏面有些亂,他尋了一處稍微乾淨的地方坐下。又拿出打火機升了一堆火,大雨下來,溫度一下降低了不少。
我瑟縮下,還是站在門口。
“滾進來!”
樓正齊透過燃燒的火焰看向門口的我。
我遲疑片刻,還是走了進去,樓正齊身上的襯衣已經打濕了,他脫下,露出帶水的結實上半身,他將衣服擰乾,放在火邊烤。
我沒有抬頭,就低着頭,看着火苗,享受着難得與樓正齊在一起的時間。
陳舊的廟子四處都漏風,我有些冷蜷縮在一團,靠近火堆幾分,吸取熱量。
樓正齊將身上的衣服烤乾后,伸手遞給了我。
我在發獃沒有注意,他推了我一下,我才恍然大悟的看向他,一件微皺的藍色襯衣落在我的眼前。我看着他光着身體,回道,“你穿,我不冷。”
樓正齊不要時不時的給我關心,我會越陷越深的,我的心又一次豎起堡壘。
樓正齊眉頭一皺,直接動手拉着我的衣服,我一慌伸手壓在樓正齊的手背上,說,“我真的不用。”
樓正齊手腕一用力,我聽見衣服撕破的聲音,看着樓正齊臭臭的臉色,知道我是不順着他不行,我說,“好了,我自己來。”
樓正齊將衣服丟在我的身上,他走出廟門,背對着我站在門口,挺拔的身影,微白的背。在大雨中時隱時現。
我脫下濕衣服換上樓正齊的襯衫,他才走了進來,樓正齊奪過我的衣服放在火邊考了起來。
烤乾后,他遞給我,我想將衣服脫下還給他,他靠着牆壁閉上眼睛,火光打在他清俊的臉上,讓我的視線落在上面良久。
後面,我還是背對着樓正齊換上衣服,我將他的藍色襯衣輕輕的劈在他的身上。
我這才走回原地。靠在牆壁上睡了過去,夜裏有些冷,我縮了縮身體,後面又感覺到一陣暖意,我眼皮沉重,沒有睜開眼,只是在暖源上找了一個位置,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大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新。我的身上披着樓正齊的藍色襯衣,身前的火堆已經熄滅,我拿着襯衣走出廟門,我看見樓正齊靠在一處石柱上抽煙。
煙霧繚繞下,樓正齊的臉時而模糊,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憂傷。
樓正齊抬眼看見我,將手中的煙蒂丟在門口低洼的水坑裏。
“上車!”
樓正齊開車離開這裏,這是往回走的路。
我看着跑車開了大約五分鐘才沒有蒼天大樹,車在經過海邊的時候,樓正齊的手機響了起來。
樓正齊看了一眼,接起電話。
透過後視鏡,我看見樓正齊的臉瞬間陰騖。
他接完電話,猛然盯着我,黑眸里冰冷一片,一腳踩下剎車,車輪摩擦着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滾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