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給他些時間冷靜冷靜
“我……”一時間,朱尋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目光從他的臉移向他受傷的胳膊,“我們先去醫院好不好?”
漆黑的眸子在若大的客廳逡巡一圈,許錚的目光最後定在許雪琴的身上,緩緩的走過去,扶着許雪琴走大沙發上,彎腰脫下她的鞋子,花瓶的碎片扎了腳心,滲透了黑色的襪子,浸染了白色的鞋墊。
許錚從洗手間端來一盆溫水,把許雪琴腳上的傷口清洗乾淨,從茶几的底下拿出一個小急救箱,找了消毒水,給傷口消了毒,撒上治療跌的損傷的葯沫,纏上白色的醫用繃帶。
許錚的動作熟稔而溫柔,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好這一切,站起來,平靜的對許雪琴說,“媽,我去過醫院就直接回去了,您保重。”
從許錚拉着他的手在沙發上坐下,許雪琴就一直在掉眼淚,都是她的錯,如不是她有私心早一點告訴許錚真相,而不是經別人的口以這種方式說出來,或許許錚比較容易接受。
聽到許錚說要回去,許雪琴偏頭抹眼淚的手僵了一下,繼而哭的更凶,朱尋尋在旁邊絞盡腦汁勸解,她總算平靜了些,“孩子,那你……”
其實許雪琴最想問的是,你以後還認我這個媽還回來看我嗎?
她做了那麼多做事,讓許錚走到這麼尷尬的境地,她還有什麼資格說那些話?
話在唇邊打了轉,沒說出,“那你路上開車小心!”
許錚凝視了她幾秒,輕輕的嗯了一聲,緩緩轉身,朝着門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朱尋尋細聲又安慰了許雪琴幾句,匆忙跟上許錚的腳步,踩着濕噠噠的地面,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追上那道高大又孤單的背影。
朱尋尋主動要求開車,許錚沒有反駁,從駕駛室下來,繞過車頭,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隔着車窗看見許錚系安全帶的時候摸了半天鎖扣才把安全帶系好,朱尋尋輕輕的嘆了口氣,上車,啟動,緩緩出了庭院。
車子剛駛出院子,江鑫然急匆匆的從屋子裏面跑出來,不管不顧的張開雙臂攔下朱尋尋的車。
發現開車的人不是許錚而是朱尋尋后,又急匆匆的轉回來敲副駕駛這邊的車窗。
面無表情的許錚看了他一眼,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雨還在下着,本來就全身濕透的江鑫然此刻站在雨幕中,像個可憐又落魄的小孩兒,朱尋尋於心不忍,伸手開了許錚這邊的窗戶,伴隨着淅淅瀝瀝的雨聲,是江鑫然無措的哽咽聲,“哥都是我不好,我偷看老頭子當年的一些信件知道你的身世,昨天跟幾個狐朋狗友喝了點馬尿就不知東南西北,竟然把你的身世告訴我那不懂事的媽,哥,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狠狠的打我吧,我一定不還手……”
雨水順着他耳邊的頭髮一滴一滴的滴下來,腳上限量版的名牌運動鞋踩着一片泥水裏,身上的衣服濕透了,緊貼着他的身體,凸顯出他少年精瘦的胸肌。
江鑫然越說哭的越凶,最後伸手拉許錚,“你打我吧,你打我吧,你打了我,我心裏會好受一點……”
許錚的手沒有立即縮回來,而是慢慢舒展手指推了江鑫然一把,江鑫然沒有防備的踉蹌後退幾步,怔了怔,再次上前,梗着脖子,是少年的倔強模樣,“打吧,打吧我絕對不還手!”
這次許錚沒有再推他,而是伸手拉住他的衣服,攥了一把雨水,抬眼看江鑫然,唇角帶了一絲笑意,“衣服都濕了,趕快回家吧!”
“哥!”
許錚伸手把他濕透的衣服絞了絞,捶了他一下,“動不動就哭,我以前給你說的那些話白說了?”
江鑫然趕忙去擦眼淚,可是越擦眼淚流的越多是怎麼回事,“我沒哭,我只是心裏難受,這些都是雨水,我聽哥的話,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許錚笑笑,“這就對了!”
伸手關了車窗,指使朱尋尋開車,從頭到尾沒有提有關他身世的事情。
車子開出去老遠,朱尋尋從後視鏡了看到江鑫然仍站在原地,直到變成一個小黑點再也看不見。
到了鎮上的診所,醫生簡單給許錚包紮了一下傷口,問他是否需要輸液或者開點葯的時候,許錚朝樸實的小護士搖搖手,表示什麼都不需要。
在部隊上跌打損傷慣了,這傷口根本算不了什麼。
朱尋尋不放心一再的確認不打針不吃藥真的可以嗎?許錚沖她笑笑沒有說話。
再次開車的時候,許錚上了駕駛室,朱尋尋拗不過他,只好坐了副駕駛。
朱尋尋以為許錚會帶着她回到S市,畢竟他們就是從哪裏來的,這次他們走的高速,途徑H市區的時候,許錚從高速口下去,一溜進了市區。
直到到了朱尋尋家小區的樓下,朱尋尋太明白過來他特地拐市區一趟是為什麼。
H市沒下雨,但是天空越陰沉沉的,不時有大朵烏雲飄過。
“我不回家!”朱尋尋抬頭看看自己家的樓,抱着背包抗議。
許錚不理她那一套,從駕駛室下來,走到這邊給她開了車門,“這兩天辛苦你了,回家好好休息!”
朱尋尋看着他,從得知真相開始,許錚一直就都沒提,但是朱尋尋知道,他心裏一定很難受。
表面上能裝的淡然如風,心裏就得承受多大痛苦。
朱尋尋不想許錚一個人承受痛苦,她想跟他一起分擔。
許錚單手搭在副駕駛的車門上,偏頭看了一眼小區外面的人工湖,那裏有幾個人在垂釣,有幾個人坐在樹蔭下打撲克,還有幾個人牽着自己的寵物散步。
他的女人就應該過這種沒有矛盾沒有煩惱的生活,跟着他,只會受苦,何況他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讓一個樣樣好的女人跟着自己受苦?
“尋尋,我自尊心很強,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很窩囊好嗎?”
朱尋尋怔了怔,確實,這麼一個要臉面的人,經歷這麼突然的變故,很會產生自卑的情緒。
“給我些時間,讓我自己冷靜一下好嗎?”許錚又說。
朱尋尋無言以對,一個人就算再愛一個人,也不能用愛干涉對方的人身自由,這個節骨眼上,自尊心很強的男人不想讓人看見自己脆弱無助面,越是愛着誰,越不想誰看見自己的狼狽。
朱尋尋猶豫片刻,從副駕駛上下來,想要說些寬慰許錚的話,許錚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手腳麻利的從後備箱提出她的行李箱立在她的身旁,說了一句,“我不送你上去了,天熱注意身體!”就重新上了車,一踩油門很快在朱尋尋的視線消失不見。
陳婉儀抱着一個大西瓜從隔壁樓口過來,遠看着那個穿黑色短褲扎馬尾的背影就像她的女兒朱尋尋,走近一看還真是。
“不是去避暑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除非她瞎才沒看見剛才那個幫朱尋尋提箱子的人是許錚,可為什麼覺着這兩個人神色都不太好呢?
朱尋尋把目光從小區門口收回來,“沒勁!”把陳婉儀懷裏的西瓜讓自己抱着,行李箱給陳婉儀拉,一老一少順着光滑的石板路朝自家摟走去。
朱尋尋就知道不給陳婉儀交代些什麼陳婉儀不會罷休,在她的嚴刑逼供下,朱尋尋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簡單扼要的講了一遍,但是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沒說,就是有關許錚的身世。
陳婉儀是個勢利眼,尤其在朱尋尋結婚對象的事情上,更是挑剔的很,如果讓她知道許錚不是江淮南的親生兒子,她還不得馬上讓朱尋尋跟許錚離婚?
朱尋尋把許雪琴要家產,廖如真不想給當重點給陳婉儀說了,陳婉儀聽完也沒懷疑,只是不停的強調,“看,讓我說准了吧,像這種豪門大戶早晚有爭家產的一天。”來表示她當初是多麼的有先見之明。
“許錚他媽說得對,五百萬哪夠?江淮南少說也有六七個億的資產,就給五百萬,不行,堅決不行,哪個兒子不是兒子,憑啥就得老大吃虧……”
朱尋尋被陳婉儀叨叨的腦袋疼,說自己累了得休息一會兒,拉着自己一箱行李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的朱尋尋實在是擔心許錚,就給他打了一個電話,鈴聲響了幾聲被掛斷,再次打過去,對方已經關機。
莫名的朱尋尋眼皮跳了幾下,心裏覺得慌慌的,許錚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世而跟她分手吧?
再想想,她愛的是許錚,生活一輩子的人也是許錚,跟他的父母又沒有什麼關係,幹嘛要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
真是胡思亂想!
…………
已經整整三天,朱尋尋聯繫不上許錚,三天裏她打了無數次電話發了無數條短訊就是沒人回。
她輾轉周折找到江北工地辦公室的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卻被告知許錚出差了沒在S市,問對方許錚去哪出差了?答曰不知道。
朱尋尋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生許錚的氣,不就是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他是許雪琴養大的,就是許雪琴的兒子,就是見到親生父母也沒有什麼特別感情,頂多逢年過節走動一下,這麼簡單道理,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就不明白,搞什麼人間蒸發?
不管許錚的親生父母當年為什麼要把他送給許雪琴與江淮南撫養,從他們送掉許錚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做為許錚父母的權利,許錚根本沒必要去糾結這些,他還是他,該愛誰還愛誰,除了換了一次骨血來源,其他都沒變。
很顯然,朱尋尋不是許錚,不知道他內心真正的想打,心思單純的她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