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第590章 久別重逢⑴
咔嚓——咔嚓——
那機械般的木納腳步聲,被耳邊轟隆隆的激流聲所淹沒,那撲面而來的腐臭味也被漫天的水汽沖淡了不少。可那一跳一拐、畸形佝僂、數量眾多的暗影,從濃厚的晨霧那端漸漸出現在眾人視線之內。
“打!”大花瞅準時間,大喝一聲,便與黃鶯扣動扳機,槍口便冒出火舌來,子彈如梭,打在那擠擠攘攘的屍群里,爆頭的爆頭,斷肢的斷肢,胸腔破裂的破裂……還有不少被同伴擠兌而失去平衡翻到在地被無情踐踏的殘肢骸骨,以及被子彈掃落千丈懸崖的森然白骨……
那如同煉獄般的場面,叫人慘不忍睹。
儘管如此,這些擁有不死之身的怪物,即便被爆掉頭顱,被卸下殘臂枯爪,即便失去所有感官,卻依然阻擋不了它們拖着各自腐爛的軀體朝我們做本能的進擊。
天色大亮,我們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而眼前的景象則令人噩夢連連。
那些暴露在陽光底下的腐爛身軀,比隱藏在暗夜裏只聞其味不見其貌時更令人心驚膽戰。
那張張皮裂肉綻的臉上下張合著,嘴邊已無血肉,露出惡鬼般獠牙,口吐衝天惡臭。其身上的衣物早成破爛成布條狀,上面還沾有之前死去的雇傭兵們的血液和白色腦漿等殘留物,聞之作嘔,而暴露在破爛衣物外的軀體,已不能稱之為血肉之軀,而是爛肉瘮白,一團團如黏糊狀的肉塊,隨着它們的晃動而不斷往下墜,可又似粘稠液體掛着不掉,四肢處已完全沒有半點肉,全都是森然白骨,看上去如同利刃,極為觸目驚心。
我們就是跟這樣的一群怪物,奮戰了大半宿,單是想想,都叫人冷汗淋漓、毛骨悚然。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們的戰鬥開始處於膠着狀態,但無人敢有半點鬆懈。
余山和龍三寶兩人已經攀上灰黑色藤條往崖壁平台處攀爬。
他們的速度極快,一抵達目的地,龍三寶便回身朝我們喊道:“快,上來!”
眼看大花和黃鶯的槍火已經阻止不了這些屍兵的逼近,我和逹琥便從他們身後的岩壁內閃身而出,利用狹窄的空間,持刀往前左刀右拳,將這些殺不死的怪物一一擊落到懸崖山澗底部。而大花和黃鶯見龍三寶他們安全抵達目的地,便趕緊收起槍,別在腰間,爭取時間往斷崖處退去,並隨之攀上灰黑色藤條往上爬,龍三寶和余山老早就伸長雙手去接應。
眼看同伴們相繼安全離開,我便放心去應付眼前這些腐屍。
別看這些屍兵,個個身軀殘敗看似弱不禁風的模樣,可它們力大無窮,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它們用枯骨利爪將小徑懸壁泥石狂暴地刨開,硬是將狹窄的小徑拓寬了不少,並紛紛擠身而來,讓我和逹琥應接不暇,只得揮刀迎擊。
懸崖小徑空間小,我們倆無法肩並肩作戰,我甚至連赤煉都無法祭出,只得他前我后,或者我左他右,靠着自家身手敏捷去一對一肉搏。時間一久,便覺處處受制,越戰越累。
耳邊的哨子聲一直絡繹不絕,幾乎響徹山澗。
我的目光越過群屍,準確地落在它們身後晨霧逐漸消散的深處。
在那裏,三道黑色的身影背着光,立於高位,迎風而立。晨光恰到好處地從他們身後往前照射下來,又恰好落在他們的腳邊,將他們的面目全都遮在背光的暗影里,令人無法看清他們的表情。
吹哨子的人依舊是那佝僂和尚與小沙彌。
隨着他們吹哨子的節奏變化,屍兵們的戰鬥指數也頻頻上漲,它們大多都依照着本能橫衝直撞,毫無攻擊章法可言。
一直在我身旁的逹琥,也因此顯出筋疲力盡的疲態,出手總是慢了半拍,身上多處被屍兵們撓抓得挂彩。而活人的鮮血更是激起了這些腐屍們的食慾本能,對我們的進攻更為犀利。
我們邊戰邊退。
若我們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退到斷崖處,並攀登而上,我們的下場,便會如同之前那些死去的雇傭兵們,被生吞活剝。
“殺掉那個矮個子,留下那個女的!”站於中間的那位帶着黑色面具的和尚,這時候緩緩開口了。
他的話便是命令!
因此,哨子聲開始變換了曲調。
於是,屍兵們的攻擊目標,全都落在逹琥身上。這讓他實在招架不住,節節敗退。
這傢伙的心眼多,但罪不致死,至少看在余山確實不遺餘力地想帶着我們脫離險境的份上,我不得不回身為他解圍。
我們被纏住的情況,被攀上平台的其餘四人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黃鶯急得朝我大喊:“姐姐,快上來!快啊!”
我倒是想啊,但逹琥已經陷入屍兵們的包圍圈中,順帶的,我也被它們纏住,根本無法脫身,甚至無法分身回應她。
逹琥在群屍圍攻之下,似乎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難逃,於是殺紅了眼,懟着我,目露凶光。
他恨恨道:“他們的目標是你,只要你死了,一切都會恢復如常。抱歉,你還是去死吧!”
說完,他本是劈向群屍的刀,在黃鶯他們的驚呼聲中,忽然改了方向,朝我劈過來。
我的匕首和赤煉尚且在拼殺,根本來不及回身抵擋他這一刀。眼看他的刀就要落在我的腦袋上,我一咬牙,側身飛起,越過他,往斷崖處縱身躍下。
逹琥沒想到我會有這樣的舉動,一刀落空之後,自身也因為反應遲緩,被撲上來的屍兵用利爪瞬間刺中了心臟,利爪一送一拉,他正顆心臟活生生被那利爪帶了出來。
他雙目圓瞪,滿臉的不敢置信。
他直立的身軀被後面蜂擁而上的屍兵分扯着撕咬,瞬間撕成了碎片,淹沒在那爭食的狂狼中。
縱身跳下斷崖的我,本想抓住垂掛在崖壁上的藤條往上攀升,誰知方才縱躍的力度太大,越過界限,根本夠不着藤條,一把抓空,整個人失去平衡便如斷了翅膀的飛鳥,直線往下墜。
“雲殿!”
“雲殿!”
“姐姐!”
懸崖上的大花他們見狀,失聲喊了起來,但被我耳邊巨大的激流聲給掩蓋了,我什麼都聽不到。
極速墜落的我,目光無意中越過這些水流以及垂直而下的藤條,落在斷崖處那三個追上來的和尚身上。那個佝僂和尚與小沙彌已經停止了吹哨子,立在那戴着黑色面具的和尚身邊,一言不發地探身朝我墜落的方向看。
而那個戴着黑色面具的和尚,揚着寬敞的僧袍,迎着漸漸灼熱的陽光,摘掉了他臉上的面具。他以身邊兩和尚看不到的角度,朝我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那張無比清秀又帶了些痞氣的面孔,讓我忍不住驚呼出聲——
智戊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