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發現哥哥連敷衍她都不願意,田伊淳滿心苦澀,心痛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哥,我都已經自顧不暇了,怎麼管你?」
「田伊淳——」
麻木的任他着急的咆哮在耳邊迴響,她直接按下結束通話鍵,並且將手機關機。
哥哥的聲音消失了,但那段被她刻意藏在心底、不願去想的回憶,卻深深影響她的思緒。
那樣的心情一籠罩,久未出現的負面情緒頓時湧現。
沒了原本的好心情,她踩着沉重的腳步離開大賣場。
回到黎仲叡的住處外,田伊淳正準備拿鑰匙開門,門卻忽然被打開,黎仲叡那張英挺的俊容映入她眸中。
「你的手機怎麼沒有開機?沒電了嗎?」盯着眼前那張掩不住擔心的臉許久,田伊淳有種想抱住他的衝動。
真是諷刺,嚴格說來,她與黎仲叡算是雇傭關係,他給她的關懷與幫助,卻比她的親哥哥給的還要多。
可惜,這樣的男人不屬於她……
甩甩頭將不該有的奢想甩出腦中,田伊淳命令自己重新振作,拋開負面情緒。
見她盯着他不知想些什麼,黎仲數拍了拍她的臉問:「你還好吧?」
她趕緊回神,朝他露出一抹粲笑。「這袋東西好重喔!你可不可以幫我把它提進去?」
黎仲敬接過她手中的購物提袋,一臉奇怪地看着她過分燦爛的笑,問:
「怎麼不教我開車去載你?」
在她成了他的女傭后,他沒再讓人去幫她找住宿的地方,讓她直接在他妹妹那兒住下。
平時除了上課外,她會為他準備三餐,並定時幫他打掃。
不管那天課程結束後有多累,她都盡職地做好應做的工作,從不偷懶。
時間久了,他們除了睡覺時回到各自的地方,一起吃飯、看電視、找資料,演變成兩人平日的相處模式。
「我不知道你會忙到什麼時候,加上捷運很方便,就自己回來了。」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田伊淳發現,黎仲叡在工作時與私下給人的形象差異極大。
工作時,他鐵面無私,冷峻嚴謹,但一回到家,他卻是個個性溫和隨性的居家男人。
當他的女傭其實並不辛苦,他的屋子裏雖亂,但亂的是所他蒐集的那些資料,他的衛生習慣良好,也很有規矩,在他家中不會看到上衣、臭襪子亂丟一通的景象。
他也很好養,不挑食也不浪費,她煮什麼他就吃什麼,絕不留剩菜。
有些人是朝夕相處后,發現對方有着讓人無法容忍的生活習慣,然而,與他相處后,她卻發現,她的心已一點一滴淪陷。
她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這個將她拉出泥淖的男人。
「你可以打電話問我啊。」
等她換好拖鞋,黎仲叡才將門帶上,並拎起那一大袋東西走進廚房。
田伊淳跟在他身後,盯着他寬闊的背影問:「你急着找我做什麼?」
他邊將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桌上,邊說:「今天杜春徹和他太太到公司來開會,最後,我們決定由你來擔任『茉香原味』廣告的女主角。」
雖然請了田伊淳當女傭,但在她需要幫忙時,他還是會主動伸出援手。
黎仲叡並不知道,他這一點舉手之勞,曾經讓田伊淳很感動。
她知道男人是多麼難以使喚的生物,就算只是舉手之勞,不見得每個男人都願意這麼做。
「我?」田伊淳微愣,來到他身邊,將他放在桌上的東西一一歸位后,半蹲在冰箱前,將該冰的東西放進冰箱裏。
兩人分工合作,是他們這段時間培養出的默契。
「嗯,我們討論過了,正好藉這個機會讓你熟悉一下鏡頭,也能對拍攝流程多了解一些。」
或許是這些年在舞台上唱歌累積了經驗,也或許是天生註定要吃這行飯,田伊淳成長的速度比黎仲叡預期的還要快。
他曾看過她上課時的狀況,發現她無論在肢體語言、聲音表情及面對鏡頭方面,都有顯着的進步。
由於她成績很好,每位培訓的老師都給予不錯的評價,因此,她應該可以輕鬆詮釋廣告裏的角色。
「可是……我還不行吧?」這一切來得太突然,田伊淳沒想到一結訓就有入鏡的機會。
「我相信你可以的。」黎仲叡轉身望向她,語氣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的聲音沉穩的落入她耳中,像股暖流緩緩的流過心頭,溫柔的撫慰她被哥哥擾得一團混亂的情緒。
因為他的肯定和鼓勵,她的眼眶和鼻腔熱熱的,深吸了口氣,哽咽道:「仲哥……謝謝你!」
「恭喜你!」黎仲叡真誠地道,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這是你的機會,要好好把握!」田伊淳用力地頷首,激動的情緒不書而喻。
聽訓練班的同學說,就算順利拿到結業證書,也不見得能很快就和電視台簽約演戲。
她有這樣的機會,絕對是黎仲叡推波助瀾的結果。
而他這麼關照她,應該是為他的下一部電影作準備,她愈早進入狀況,對他的電影愈有幫助。
兀自分析着,田伊淳興奮的情緒消退了許多,心裏有着些微感傷。
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像黎仲散這樣出色的男人,不會喜歡她的。
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煩悶,抓起冰箱裏一個已打開的飲料罐,咕嚕咕嚕地喝着。
看見她豪飲的舉動,黎仲釵的手迅速落在她的肩上,不悅地問:「田伊淳,你搞什麼?」
「什麼?」她一臉茫然地抬起眼,看見他正皺眉瞪着她,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事惹他生氣。「怎麼了?」
方才她一回來,黎仲叡就覺得她怪怪的,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居然趁他沒注意,抓起他昨晚只喝了三分之一的海尼根猛灌。
「你到底怎麼了?有需要藉酒澆愁嗎?」
田伊淳迷茫地眨眨眼,一臉疑惑地問:「藉酒澆愁?」
他的神情顯得很不以為然,「海尼根就算酒精濃度不高,也是酒類吧?」
視線落在手上所拿的啤酒罐,她驚得倒抽一口氣。呃,她手中的可樂什麼時候變海尼根了?
誇張的是,因為腦子裏胡思亂想,她居然沒有發現,可樂的味道和海尼根完全不一樣。
看着她錯愕的反應,黎仲叡搶過她手中的海尼根,沒想到手一滑,罐里剩下的酒直接往她身上倒。
「啊!」冰涼的酒迅速沾濕田伊淳薄薄的T恤,她驚呼一聲,趕緊往後退,然而雙腳沒能站穩,就這麼跌坐在地上。
瞬間,空氣里充滿了酒味。
看着她因為他的大意弄得一身狼狽,黎仲叡伸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對她道:「快去把濕衣服換下,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我沒那麼嬌貴,只是弄濕了一點點……」
她未說完的話,消失在黎仲叡嚴峻的目光下。
「從你接下這份工作開始,你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歸我管!我不准你出半點差錯,影響工作進度。」
黎仲叡一臉嚴肅,霸道的語氣聽起來明明很兇,卻讓田伊淳臉紅了。
她是他的……雖然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她變成他的所有物,但他這麼說,感覺真曖昧啊!聽在耳里,讓她使不出力氣,站不起來。
「怎麼了?扭到腳了嗎?」見她遲遲不動,黎仲叡有些着急地問。
田伊淳朝他露出無奈的神情,不自在地掀了掀唇說:「仲哥……我的腿好像麻了。」
她話才落下,身子便驀然一輕,人已整個被黎仲叡打橫抱起。
一靠進他懷裏,感受到他的體溫以及屬於男性的陽剛氣息,田伊淳發現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嚨。
「呃,仲哥,你不、不用……」
她不是第一次被他緊緊抱在懷裏,也知道他若不鬆開手,她休想從他鋼鐵般的臂膀掙脫。
「閉嘴!」
幾乎可以預料她會說出什麼話,黎仲叡以簡單的兩個字堵住她的小嘴。
話一撂下,他便抱着她踩着沉穩的腳步往浴室走去。
怯怯地凝視着他板起臉的冷肅模樣,田伊淳硬生生將話吞了回去。
這個男人平時很溫和,但一涉及與工作有關的事,就固執得令人咋舌。
何況老闆最大,他一出聲,她這個小女傭當然只有乖乖閉嘴的份,窩在他的懷裏不再亂動。
廚房與浴室的距離明明不遠,黎仲叡的腳步又大,田伊淳卻有種彷彿過了一世紀的錯覺。
不知是他的身體太熱,或者是之前灌入口中的酒發揮了效用,她全身發熱,心口怦怦跳。
「仲哥,海尼根的酒精濃度是多少?」雙手輕搭在他的寬肩上,她以軟軟、啞啞的聲音懊惱地問。
「你以前到底怎麼混的?海尼根的酒精濃度也不過五趴。」微微瞥她一眼,黎仲叡為她的酒量嘆息。
「以前喔……」田伊淳偏着頭思索了下,「以前麗姊會幫我擋酒,要不就是配合我演戲,喝鳥龍茶代替。」
想起以前,她的心頭不禁感到酸澀。
「麗姊是誰?」他忍不住好奇地問。
雖然他們朝夕相處了幾個月,但她一直謹守兩人之間的界線,盡責的上課、當他的女傭,他可以感覺出她在許多話題上的壓抑,像是藏着心事,情緒只展現出單純的喜、樂,再無其他。
可能是醉了,田伊淳將因喝了酒而染上薄醺的紅嫩臉蛋靠在他的肩頭,啞聲低喃。
「麗姊是『五光十色』的團長,她好厲害的,除了很會說、很會唱、很會跳,還會打鼓……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才女……她對我很好、很好……」
當初會進「五光十色」唱歌,是被哥哥逼的,因為一天連跑四、五攤宴客場唱下來的錢,比打什麼工都還好賺。
在這種場合唱歌的女孩子,賺的雖不是賣色的皮肉錢,但還是有很多不知分寸的客人會偷摸一把,或趁她們下台握手時握住不放。
「為什麼要選在那種場合唱歌?」
黎仲叡知道,早年這種流水席、宴客場合的歌舞表演,偶會有妨害風化與違反善良風俗的香艷脫衣秀、鋼管秀,主人家會找來願意脫衣的女孩上台唱歌,最後的壓軸是跳脫衣舞。
就算職業不分貴賤,就算唱歌是她的興趣,就算她在台上從沒讓半件衣服脫離身體,他還是覺得不妥。
像是聽到什麼有趣的話,田伊淳呵呵笑出聲。「因為很好賺啊!賺的可以給我那個爛哥哥用,可以讓我存錢……」她說著、笑着,眼淚卻滑了下來。
黎仲數靜靜望着她笑着流淚的模樣:心一緊,長指已憐惜地揩去滑下她臉頰的珠淚。
當手指一碰上她的嫩頰,他忍不住攤開手掌撫了撫她那熱烘烘的小臉,擰起眉。「為什麼哭?這麼不舒服嗎?」
他得記住,她酒量奇差,往後若需要帶她出席宴會場合,他得好好看着她,免得她在媒體記者前出糗。
感受着他的溫柔,田伊淳將臉靠在他的手掌中,貪戀的磨蹭厚實的掌心透出的溫暖。「只有仲哥對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