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媒
等沈建國一走,我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上一次,不僅沒撈到紅包,而且還害得我被鬼給盯上,發了好幾天的燒。說白了,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回,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面前,總算是能夠彌補一下,為什麼外婆卻說不去呢?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說:“外婆,您是不是覺得他侄子這次冥婚也不會很順利,所以才不肯去的?”
外婆見我這麼問,就搖了搖頭,說:“不是。”
我有些糊塗了,帶着疑惑地語氣說:“那您……”
外婆嘆了口氣,說:“做人做事,都得講個規矩。有些錢,咱們不能掙。”
外婆這話一說,我心裏就更覺得迷茫了。同樣是這家人辦冥婚,前後兩次,外婆的態度怎麼會決然不同呢?
我正有些想不明白,外婆給我解釋說:“前幾天,我在外面聽到一些消息,沈建國這次給他侄子找的新對象,是問人買的。”
我一聽,心裏很是吃驚,說:“問人買的?怎麼個買法?難不成是從人販子手裏買的?”
我這話也就隨口一說,沒想到外婆卻點了點頭,說:“差不多。不過,買的是屍體。”
我詫異地說:“屍體?屍體也有人賣?”
外婆說:“有人買,就會有人賣。”
這話,我還是聽得稀里糊塗的。
不過,外婆接下來的一番解釋,不僅讓我明白了,更是讓我目瞪口呆。
外婆說,冥婚這事兒古來有之,一直在民間盛行,經久不衰,從而導致有些唯利是圖的人從中看出了一絲商機,通過買賣屍體謀取暴利,發橫財。
這些被買賣的屍體,有的是從醫院停屍房裏偷出來的,也有的是從墳墓里盜挖出來的,所以幹這一行當的人,被稱為盜屍賊。
說起來,這盜屍賊大部分還都是由盜墓賊衍變而來的,因為這麼些年,能挖的古墓都差不多已經被挖掘一空,剩下沒挖的,不是被國家所控制,就是很難被人輕易所找到,所以有些盜墓賊索性改行當起了盜屍賊。
當然,盜屍賊和盜墓賊,還是有明顯區別的。同樣是挖墓,因為目的不一樣,選擇性也就不一樣。盜墓賊,圖的是陪葬品,選墓不僅年代越久遠越好,而且墓葬的規模還不能小。盜屍賊就不同了,對於墓葬的規模不但沒那麼多講究,而且對墳墓新舊的要求更是恰恰相反,越新越好。
為什麼是越新越好呢?這就要從買賣屍體的市場需求開始說起。
按照我外婆的說法,在盜屍賣屍的行當里,對於屍體還有一個等級劃分。這些屍體,按照“品相”分為“濕貨”和“乾貨”。“濕貨”就是那些剛死沒多久的屍體,還沒開始腐爛,甚至沒下過葬。而“乾貨”則是死去時間較長的屍體,一般都是從墳墓里挖出來的。
通常情況下,“濕貨”要比“乾貨”貴。也就是說,屍體越是栩栩如生,剛死不久,就越值錢。
所以,這也就成了盜屍賊喜歡挖新墓的理由。
說到“濕貨”和“乾貨”,外婆還特別指出,沈建國他們買的就是一具“乾貨”。倒不是說他們掏不起這個錢,而是“濕貨”實在太少,不是說要就能馬上買到的,而他們又擔心家裏再鬧出什麼事情,時間上等不及,所以才買“乾貨”,“委屈”他侄子。
最後,外婆總結了一句,說:“買賣屍體,不僅違法,而且還傷風敗俗。”
外婆這話一說,我總算是明白了,難怪她會拒絕沈建國的邀請。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我心裏不僅沒有失望,而且對外婆做出的決定甚至感到欣喜。因為,從這一件事情上能夠側面反映出,外婆是一個內心正直的人,不會見錢眼開,做一些昧着良心的事兒。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沈建國又來了。
他不僅又是一番好言相勸,說了跟前一天差不多的話,而且還表示事成之後,會包一個大大的紅包,說白了,就是增加媒人酬勞。
這讓我十分驚訝。
說實話,媒婆並不是什麼技術含量很高的職業,而且出功出力基本上都是在結婚之前,真到了結婚的那天,也就是走個過場的事情。我就是想不明白,既然沈建國他侄子的冥婚一切都準備就緒了,為什麼他不隨便找個人,非要讓我外婆去婚禮現場當這個媒人呢?
難道,就因為我外婆德高望重?
這不太應該吧?
我覺得,事有蹊蹺,但想破腦袋,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很快,沈建國就走了。很顯然,外婆又再一次拒絕了他的邀請,這倒是在我的預料之中。
等沈建國走了之後,我原本對於之前的疑惑倒沒打算多問,但外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就說:“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這麼一來,就感覺有些不吐不快了,我調整了一下呼吸之後,說:“外婆,這事兒既然都已經定下來了,沈建國為什麼不隨便找個人充當一下媒人,非要來找您呢?”
外婆笑了笑,說:“你太年輕,這些事情當然不懂。現在的城裏人,確實是不太講究這些了,結婚的時候,大多都是隨便找個親戚,或者是朋友充當媒人。不過,鄉下人守舊,很多地方都有特定的風俗習慣,特別是這種冥婚,一般都要找職業媒人做媒。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不能破,這也算是一種不成文的規定。”
外婆說的這些倒是實話,現如今城裏人結婚,別說找不找媒人了,有些人只是領個證,連婚禮都不辦,美其名曰為裸婚。鄉下人就比較傳統了,再怎麼一窮二白,結婚還是要辦幾桌酒席的,要不然就不結。只是,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結婚對於媒人還有一定的要求。
我說:“就算是一定要找職業媒人,他為什麼不再找一個呢?”
外婆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他不是不想找,而是找不到。”
外婆說的這話,我聽着,感覺有些讓人難以置信。
我說:“這十里八鄉的,媒婆又不止您一個,怎麼可能會找不到呢?”
外婆回答我說:“媒婆是不少,但陰媒卻只有我一個。”
“陰媒?”我聽着有些詫異,嘴裏又念叨了一遍。
外婆點了點頭,說:“媒人是一種比較籠統的叫法。具體細分,又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給普通人,也就是給活人婚姻牽線搭橋的人,叫做陽媒。而另外一種,則是專門為死人促成姻緣的人,稱之為陰媒。”
我一聽,感到夠新鮮的。這媒人居然還有這樣的劃分。
我說:“這麼劃分有什麼意義嗎?為什麼陰媒只有您一個,難道那些陽媒,認為替死人張羅冥婚,會覺得晦氣,所以都不願意干這事兒?”
外婆說:“那倒不是。她們不是不願意干,而是幹不了。”
“幹不了?”我疑惑地說,“為什麼會幹不了?這冥婚,我看也並不複雜嘛。”
我會這麼說,是因為我覺得外婆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她能幹,為什麼其他人就幹不了?
外婆見我這麼說,就嘆了口氣,給我解釋說:“這陰媒跟陽媒不一樣。干陽媒的,可以是半路出家;而陰媒,是需要血脈代代相傳的。據說祖上曾經是陰曹地府指定的媒人,後代才可以從事陰媒。”
陰曹地府指定的媒人?外婆越說越玄乎,連陰曹地府都出來了。
這話,我之前也許會不屑一顧,但沈建國侄子的這次冥婚,卻讓我有些相信,這世上說不定還真有鬼。
我說:“外婆,照您這麼說,難道就沒有半路出家的陽媒,干陰媒的活兒了嗎?”
外婆說:“倒也不是沒有。不過……”
我追問說:“不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