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縱我們一生猖狂
我皺着眉頭,這傢伙從一出現就沒給我什麼好印象。他說話不多,可句句話都帶着尖銳的刺,好像不把人扎死就不會罷休似的。
“別想挑撥我和辭雲的關係,少在這胡說八道。”我盯着商臨。
“喲。不信?你早晚會信。”他笑的很短,眼神輕蔑的從我臉上擦過掃到了江辭雲臉上。他的手輕輕拍幾下江辭雲的西裝,明明很輕,就像在拍灰塵,可我卻彷彿聞到了炮火和硝煙的氣味。
商臨說話的調子依然很慢:“辭雲,你總算找到個什麼都以你為重的人,但願你身邊的人能一直陪着你。”
他站起身的時候,江辭雲好像憋不住了,低低地罵了句:“老子真想撕爛你的嘴。”
商臨沒理。
他走到廚房門口,沖裏面說了句:“爸,媽,我先走了。電話暫時不會換掉。”
江爸江媽立刻從廚房裏衝出來,江爸拉住商臨的手:“家裏有房間可以睡,回來了就住下吧。”
江媽差點都要飆車眼淚來:“臨臨,你十六歲到現在已經十九年,我和你爸都快有二十年沒見你,才來怎麼就要走?”
商臨說:“真有事,我每天都會來吃一頓飯。”
我靜靜看着這一切,心裏唏噓不已。
時間真是個磨人的東西,總覺得商臨和我公婆的感覺像是陌生人,早已沒了親人該有的熟絡。
商臨走後,公婆立刻來問江辭云:“是不是你又和你大哥說什麼奇怪的話了?不然怎麼他一來就要走。啊?你真是個討債的啊!”
啪的一聲,江辭雲一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嚇的江爸江媽誰都沒再說話。
他一眼看向我:“穎穎,把小彥抱出來,我們走。”
車子啟動前,江辭雲一拳拳用力地砸在方向盤上,沉默中的憤怒最可怕了。他的咬肌綳得很緊,沉睡中的小彥哇得一聲大哭出來,江辭雲的動作才停住,拳頭落了一大片紅。
“辭,辭雲。”我突然連叫他的名字都變得膽戰心驚。
他轉頭看着我,眼睛裏有一片濕潤,淡淡的。他低頭看着女兒,情緒終是柔軟下來。
“給我。”他攤開雙手。
我把孩子遞過去。
江辭雲抱起孩子來比我更駕輕就熟,自從懷孕,他每天給我洗腳,給我按摩,懷孕後期我雙腿腫脹得忍不住,他下班后每天每天都會給我揉腿,坐月子初期叫了幾個月嫂,可最後都因為一點點小細節惹江辭雲不滿意而被辭退了。
他放下公司的一切事物給我做飯,洗衣服。晚上孩子鬧騰半夜我醒來,有好幾次都看見他抱着孩子在房間裏晃悠,雖然是個女兒,但他真挺疼她的。
年紀還小的時候就聽老一輩人說人無完人,一個人身上不可以全部都是優點,再完美的人總也有些缺點,可我真的覺得他除了佔有欲強了些之外,渾身都發光點。
孩子的哭聲停止了,江辭雲才把孩子重新遞到我手裏。他往海景房的方向開,開到半路車速慢了很多,他突然說:“沒有什麼人販子。他在撒謊。”
我咯噔一下。不敢問,只能靜靜等他接下來的話。
江辭雲沒有看我,他低低地說:“我哥比我大四歲。小時候我穿的,玩的,都是他剩給我的。小時候爸媽特別疼他,十歲的時候我和我哥陪我媽去廟裏燒香,門口有賣衣服的,我媽給我哥買沒給我買。她說反正哥哥穿過之後我也能穿的上。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那時候家門口有個餛飩店,我媽偷偷買了一碗把我哥關在房間裏,讓他吃完再出來。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這些話在耳朵里過了一圈又一圈,我愣愣地看着他:“都是自己的孩子,怎麼會差別這麼大?要是你是個女孩我還能理解,畢竟重男輕女的思想殘留還是很重,可你也男孩兒啊。”
江辭雲幾乎已經沒什麼煙癮了,我懷孕那段時間他就努力戒了。
我至今還記得他戒煙那會的暴躁,好幾次摸着香煙含在嘴裏,假裝用打火機已經點燃了,吸上幾口。但他車裏一直放着煙盒,他又想去摸,大概是想到女兒,突然一下暴躁地把煙盒扔出了窗外。
他扭頭,用手指刮擦着車窗上的一個小污漬,聲音死沉沉:“大概是他多了幾年和我爸媽相處的時間吧。聽以前的鄰居們說,生我的時候他們被逮住罰了很多錢。呵,老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會這麼不招他們待見。不過我小時候是很皮,我哥特別乖,他學習好,我學習沒他好。有時候在外面闖禍了同學家長上門來罵人,他們就更不喜歡我。商臨不幫我就算了,還在邊上叫要他們打死我。再後來有次他闖了大禍還賴老子頭上,我爸用掃把混子往我屁股上抽,到後來棍子都抽斷了。你喜歡的黃金屁股,大概是這麼來的。”
最後一句,要是放在平時,我一定會笑出來,可今天我根本笑不出來。
咽了口唾沫,我又問:“然後呢?他為什麼會失蹤?你剛對他說後悔,為,為什麼?真的沒把他賣人販子。”
江辭雲轉過頭來,嫌棄地瞥我一眼說:“他比我大四歲。他十六那會我才十二,真要有人販子這種東西為什麼不連我一塊拐走?穎穎,你生意白做了!腦子浸糞坑了?”
“人家都說一孕……傻三年。”我鬆了口氣,輕輕咬了下嘴唇,又問:“可你也說了是你逼走了他,那你……”到底是怎麼逼走他幾個字最終卡在了喉嚨里。
不得不說,江辭雲缺少安全感可能是從小就養成的。他怕親近的人討厭他,逃開他,不要他。後來,他有了我才會有那麼強的佔有欲吧。
想到這,我心就更疼了。
江辭雲暴躁地扯開了自己的衣領,指着我說:“可以告訴你,但不許笑啊。”
“不笑,我保證。”我把女兒放在腿上,騰出一隻手發誓。
江辭雲的眉頭狠狠皺褶,性感的舌頭舔了圈嘴唇,一手掌又拍在方向盤上,模樣很懊惱地說:“算了,老子還是不說了。”
“怎麼這樣?”我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來了,到底是什麼事情連江辭雲這種人都會難以啟齒?
“先回家。”他啟動了車子,一路飆車回家,雖然他車技很好,起碼十年的駕照了,可我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
終於,車在海景房門口停下,我懸着的心才得以落下。
我和江辭雲往家門口走,遠處的海風靜靜打在臉上,有些腥,但我早已聞習慣了,它是屬於大自然的味道。
我跟在江辭雲身後,誰知他突然就停了下來。我的臉一下就撞在他緊實的後背上,講真,還挺疼的。
“你幹嘛突然停下。”
他頭一偏,剛要對我說話,我就先聽見了較為獨特的男音,像是老唱片。
“太慢了。”
我眼睛都差點拎了起來,腳步一挪就看見商臨一手舉得很高地掛在門邊,腳也很隨意地交疊着。
“你這人怎麼在我家?”我瞪着商臨,嘴上很淡定可心裏卻像浮動的海水似的,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等你們。”商臨說完之後就沒再管我們,轉身往回走。
江辭雲好像要發怒了,腳步變得特別快,我幾乎是小跑着才追上他。
商臨坐在沙發上,特別隨意,還是那一身黑色的裝束。我見過不少小流氓,可商臨的感覺也有些類似那種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之商臨給我一種很恐懼的感覺。他像是夜裏的鷹,眼神讓人看一眼就永生難忘。
江辭雲一把揪着他的襯衫,罵道:“誰他媽讓你來我家的。”
商臨眼睛眯得很輕,笑得像個從地獄裏走出來的人,他拍掉江辭雲的手說:“我們兄弟這麼多年沒見,多說說話不應該?剛剛那地方倆老東西在,敘舊不方便。”
我聽見商臨這話,心一揪。
因為江辭雲把一些他們小時候的事告訴了我,商臨卻說爸媽是老東西,他給我的感覺就更不好了。
“嘴巴放乾淨點!”我抱着女兒看不過眼就跳出來說了:“怎麼說自己爸媽叫老東西,有沒有口德?”
商臨看着我,笑了:“弟妹,我們不熟吧?既然不熟,你可能連我是怎麼樣的人都不清楚,有什麼資格就來輕易評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