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給她一個交代

感情這種東西，一旦欠下就難以償還，恩情是這樣，愛情是這樣，親情也這樣。

生命這種東西，一旦消逝就再也無法彌補，溫莞知道，林笑知道，小馬的媽媽也知道。

可是饒是這樣，林笑也希望自己能夠為他們做點什麼。哪怕知曉，自己的償還其實根本就無濟於事。

“真的很抱歉夫人，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到底是溫莞，再難過也不允許自己過多的脆弱，她知道欠下的已經欠下，也知道事情已經於事無補。

而且……

就算時間回到三年前，就算事情重來一次，就算知道他們三個都會死，她的決定，仍舊不會有什麼改變。

當時雖然事出緊急。但是這個決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實踐的，是的，沒錯，她確實有私心沒錯，覺得明朗是自己的親人是自己的弟弟。因此捨不得。

可是誰又知道，溫莞那次決定單獨赴約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國務卿多缺人啊，自己身邊雖然各個都是精英，可若是自己當真出了什麼意外。能夠暫時接替她的人，當時只有明朗。

因此，她才會……才會臨時決定給明朗安排了其他的工作，讓他那段時間都不在混亂的北城、

她死可以，她身邊的人也可以死。畢竟她相信，選擇為國效力的那一刻開始，大家其實都是抱着必要的時候為國捐軀的心態去的。

可是哪怕是這樣，國家不能亂不是么？

她需要給自己和自己崗位上的人安排好退路。及時當時的明朗並不能馬上接手，但是培訓和真正上崗不需要太久，而且有他在，這個部門也不至於亂……

看吧，莫景行說的沒錯，她溫莞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算計了自己的同時，還要將身邊的人都算計一遍。

“老婆。”屋外的狗叫了幾聲，伴隨着狗叫聲，男子醇厚的聲音終於響起，“發生什麼事兒了？你沒事吧？”人未到，聲先至。

溫莞側頭望去，隨即便看到男子快速放下手中的鋤頭然後疾步朝屋子裏走來，看到溫莞和林笑，先是一愣。之後便稍微彎腰。“溫部長，您怎麼會來？”

“您別客氣，是我們冒昧了。”溫莞趕緊起身，想要伸手去拉，但是左手終究還是慢了一些。

看着她垂在一側，隨着起身的動作隨意晃蕩的右手，男子眼眸微閃，“溫部長您快坐下吧，您的身體。要千萬保重才是。”

之前的報道他們都已經看過，誠然，看到溫莞還活着的消息的時候，心中滿滿都是震驚，但是震驚過後。便只剩下滿滿的祝福。

只是那時候，溫莞雖然回答了關於手臂的問題，但終究被掩藏在桌子後邊，再加上當時長長的袖子，透過電視。看得也並不真切。

此刻……

她的手臂就像是自己曾經無意中撞見的那種弔死的人，空蕩蕩的，然後隨着身體的晃動十分有節奏的擺動着。

可是這個擺動，怎麼看怎麼瘮人。

“我的身體……沒有什麼關係的。倒是……”

“溫部長先坐。”男子開口，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然後走到她身側坐下並且輕輕撫摸了一下女子的肩膀。

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卻讓女子一直隱忍的淚珠肅然淚下。

男子低聲嘆息，安慰的話似乎已經說不出，只能捏住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溫部長要去看看我兒子么，他就在裏邊。”溫莞點頭，知道現在確實應該留點時間給他們夫妻，便真的跟林笑推門走進去了。

黑白照片上，小馬的笑臉依舊，只是那個笑容不會動，並且已經被永遠定格。

“他都沒有黑白照片。其實也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誰會給自己留黑白照片呢。”片刻之後，老馬才推門走了進來。

語氣惆悵，馬夫人似乎被送去休息了，並沒有出現在屋子裏。

“所以說，這個照片，是馬先生您……後來用彩色照片加洗的么？”林笑問道，老馬有些沉重的點頭，“馬夫人她……怎麼樣了？”

“溫部長不必擔心，她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沒事。”這麼說完，他忍了片刻，便又接著說道，“但其實……其實每次只要看到兒子的照片她就會很難過，三年過去了，情緒似乎一直不穩定，為了緩解這樣的情況，我曾提出再生一個孩子的意願，不過被她否決了。我也贊同的，所以我們最後養了大黃，它也是我們的兒子。”

“真的……很抱歉。”

“溫部長，這件事情跟您沒有關係，我……我曾經也是國家領導人，我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很正常也很光榮，但那真的只是對於國家來說。現在……我已經不當/官了，我只是一個父親，我只希望……我的孩子是健康的，就算不健康也沒有關係，只要活着就好，可是發生了這樣的災難，我們能怎麼辦呢，只能接受。”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並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事情一定不簡單，四個人在一個月之內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亡，這本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所以……我想問你，我的兒子，他的死，是為了國家么？”

溫莞點頭，當然是，他們都是。

若是不是他們的拚死保護，那些人也不會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那些東西，國家，也不會這般的安穩，所以……他們功不可沒、

這似乎就是這三年老馬一直在等待的答案，因此聽到之後他立刻老淚縱橫，他的手緊緊的撫摸着小馬的黑白照片，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其實……其實看到你們出現的時候我就已經得到答案了，只是非要親口聽您說出來，溫部長您看，經過時間的磨礪，我終究成了虛偽的男人。”

“不……這不是虛偽，這件事情，三年前本來就應該給您答案，現在晚了三年。只希望……希望您……還能接受。”

“夠了，這就夠了。”老馬勞累縱橫。“您還記得他，兒子泉下有知，一定會十分欣慰的，畢竟……他活着的時候，最崇拜的人就是您了。”

這話讓溫莞的心無比難受，她看着小馬的照片，只覺得愧疚和心虛。

她溫莞，何德何能，能夠讓那麼多人喜歡而且敬佩着。

她這個姐姐，當得分明那麼的不稱職。

保護不了自己，更加保護不了身邊的人。

最後，還要靠別人的犧牲來保全自己。

“抱歉，我知道這個時候說這個實在是有些不人道，但是馬先生……當年的事情真的存在很多的疑惑，而且……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現在依舊下落不明，所以……”

都是聰明人，溫莞還沒有說完的話老馬卻已經猜到了。

他皺眉，理智告訴自己應該同意，可是心裏實在不願意。

“老馬。挖吧。讓她們挖吧。”正在這個時候，一直以為去休息了的馬夫人卻再度出現，她面上的淚珠已經被擦乾淨，除了泛紅的眼圈之外並沒有其他異常。

只是……她的眼神裏帶着一些女人少有的狠辣，溫莞一時間難以判斷這份狠辣是針對自己的還是針對那些害死了自己兒子的人。

“老婆……”老馬驚訝。話語被馬夫人直接打斷，“我想過了老馬，當年的事情本就存在諸多疑點，雖然我們沒有在孩子身上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但不代表警察不可以，老馬，我不想讓我們的兒子死的不明不白，哪怕，他的死真的為國家守住了什麼秘密或者是做出了什麼貢獻。”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她將目光落在溫莞身上，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林笑心裏發慌，但是那份凌厲的眼神中還夾雜着許多說不清楚的情緒。

像是期待，又像是……不忍。

“溫部長，我只問你一句話，您現在之所以想挖開我兒子的墳墓，除了想找到您說的那個東西之外，是不是還要查出我兒子的死因並且為他報仇。”

報仇這樣的話……哪怕溫莞是真的想報仇，但是身為部長，她也堅決不能這麼直白的說出來。

“雖然不能告訴你么那份文件到底是什麼，但是……那真的是一份可以改變國家命運的機密文件，所以我必須要找到。”不能說，但還是解釋了，溫莞不是吊人胃口，只是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們她對這件事情的決心到底有多大。

“但是……既然你們看過那天的記者會，就應該記得我說過的那句話……從今往後，任何人都休想欺負我，那些欠了我的人，欠了我周圍的人，我一定……一定會將他們繩之以法，所以……請你們相信我，也相信北城的警察，我們一定，一定會讓給這些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女子像是在思考，但是當看到溫莞的手臂之後，便釋然了。

她想，一個毀了自己整個人生的人，她一定不會放過吧，所以……為著這一點，她也沒有理由不相信溫莞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