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嵐姨娘不悅地道:「大奶奶性子好,縱得這幫明秀軒的下人沒規沒矩,咱們好歹也是有名分的姨娘,也算半個主子,咱們在這裏守夜,丫鬟嬤嬤們怎麼可以全去睡了?」
蝶姨娘苦笑。「就是啊,要使個丫鬟去取我的斗篷都沒法呢。」
「總不能在這裏凍着吧?染了風寒可不好。」嵐姨娘撇唇道:「妹妹,看來只好你自個兒回去拿了,順道把我的也取來,再喚兩個小丫鬟過來陪咱們守夜,兩個人怪冷清的。」
蝶姨娘嘆了口氣。「也能只這般了。」
蝶姨娘出去后,卻是沒一會兒就面色蒼白、驚慌失措的快步奔了進來。「姊姊!姊姊!」
嵐姨娘嚇了一跳。「怎麼了?」
蝶姨娘兩手緊緊揪着胸口,身子顫抖。「我見到……見到鬼、鬼了!」
嵐姨娘驚跳了一下。「你、你——你胡說什麼?!」
「我真的看見了!在假山後頭,有道白色影子飄過去,我看得分明,有頭髮,有臉蛋,分明是……」她臉色蒼白,突然衝到供桌前,撲通一下跪了下去,連磕了好幾個頭。「小姐!如今大爺有出息了,小姐可以安息了,就莫……莫要在人間逗留了,好生投胎去吧!」
她們是莫氏的陪嫁丫鬟,自小稱莫氏小姐慣了,在莫氏死前,沒外人在時,也一直以小姐相稱。
「你到底在做什麼?」嵐姨娘氣急敗壞的把她拉起來。「萬一有人過來該如何是好?」
「我、我也沒說什麼……」蝶姨娘依然在顫抖。
嵐姨娘暴跳如雷地道:「等你真說出什麼還得了?那咱們都不用活命了!」
蝶姨娘緊緊鎖着眉心,不安地道:「可姊姊,我、我真的見着小姐了。」
一陣強風吹來,把屋裏的燭火全滅了,一道白影忽地從窗邊掠過,這回兩人都真切看見了,蝶姨娘已是嚇得如泥塑木雕,動也不動,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似的,而嵐姨娘則是咽了咽口水,眼珠子慢慢轉動着,想確認鬼在哪裏。
「嗚嗚嗚嗚嗚……」蝶姨娘忽然哭了出來,她騫然跌坐在地,哭得悲切。「小姐、小姐……蝶兒對不起你……」
「住、住嘴……」嵐姨娘眼觀四處,耳聽八方,雖然看不見鬼了,卻也±不住心裏的害怕。
「小姐……」蝶姨娘爬到供桌前去,她瑟瑟發抖,面無人色,雙手合十,不斷的朝供桌磕頭。「……冤有頭,債有主,在你葯里下毒不是我們姊妹的主意,是老爺的意思,你要找就去找老爺,要不是老爺百般逼迫我們,我們也下不了這毒手……」
嵐姨娘閉了閉眼,為了日後不被冤魂纏身,她也得向小姐求饒才是。
她走到蝶姨娘身邊,也是咚的一聲跪下。「小姐,蝶兒說的都是真的,是老爺不想讓小姐活命,怕小姐阻了他的前程,我們也替小姐求過情,可老爺還是執意要下毒手,我們真是莫可奈何才從了老爺,在小姐生下孩子後於補藥里下毒,才害得小姐當天便香消玉殞……」
供桌垂簾之後,談思璘緊緊攥拳。
黑暗中,駱佟看不見他的神情,但他極不穩定的氣息讓她聽得心驚,更憂心他會承受不住,於是她不管不顧地硬是拽着他走,從后間小門出了祭廳,回到寢房。
「他向來利欲熏心,但沒想到,他竟對我娘下此毒手……」他的眸色變得異常深邃。
「那還是他的結髮妻子……」
前生,他雖做到了兩朝金相,但正值壯年就死了,當時只剩一口氣的他,便是聽到了前來探望的嵐姨娘與蝶姨娘說的話,才對他娘的死起了疑心。
當時,她們以為他人之將死,早就神智不清,但他只是身子不行,腦子還清楚得很,只是知道了又如何,當夜他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思璘,此事絕不能當著父親的面提起,一來死無對證,嵐姨娘、蝶姨娘可以推得一乾二淨,二來,父親絕不會輕易承認他犯下的罪。」她的語氣很緊張,彷佛怕他現在就衝到談東雲面前去揭發此事。
談思璘表情倏冷。「我知道。」
駱佟憂心忡忡,她實在覺得被蒙在鼓裏一輩子比知道真相來得好,真相太過殘酷了,他父親毒殺了他娘親,他心裏該有多煎熬。
駱佟沉默半晌,道:「那麼,你打算要怎麼做?」
他的眼神極為冷峻。「即便他是我爹,我也不能原諒他。」
駱佟在心中嘆了口氣。
怕只怕談東雲並不在乎兒子原諒與否,他是一個為了權位不擇手段的人,既然他的眼裏只有權位,又哪裏會認為自己有錯?
談思璘靜靜的站在窗前。「揭發事實並不會讓他感到痛苦,我要做的是,讓他失去權勢。」
前生,他爹一生享盡榮華富貴,即便他開頭支持太子,當先帝廢了太子,改立睿王為太子后,他很快便倒向了睿王,因為無功也無過,睿王登基后,他仍然穩坐敬國公之位,直到自己壯年過世了,他爹還未過世。
他轉過身,看着駱佟。「佟兒,我想你幫我做一件事。」
她還怕他消沉下去,但看樣子並不會,她鬆了一口氣,忙迎上前,拉着他的手。「什麼事?只管說吧!我什麼都會為你做。」
他正色地道:「我想你畫一幅畫,送給二皇子。」
駱佟愕然地望着他。「咱們為何要送畫給二皇子?」
「沒風樹不響,沒水不起浪。」他的眸光微微閃動。「我這是要送水去,攪起千層浪。」
【第十五章重生遇穿越】
「你究竟有沒有腦子?居然送畫給二皇子?」
談雲東得知此事後大怒,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談思璘叫來訓斥。
「我分明交代你送畫給太子,修補你們之間的嫌隙,你偏生送畫給二皇子?這麼一來,太子會如何想?他一定會起疑心,懷疑咱們談家究竟要支持誰!你這個舉動是在給咱們談家招來禍端,這你可知道?」
談思璘面上表情淡淡的。「兒子後來又不想送畫給太子了。」
談雲東一聽又氣得跳腳。「就算你不想送畫給太子,你也不該送給二皇子啊!」
談思璘唇角輕挑。「兒子想要將畫送給何人,兒子自有定見,這點就不勞父親操心了。」
談東雲拔高了嗓子道:「枉費我一番苦心,要讓太子對你盡釋前嫌,你卻如此不受教!既然如此,後果你自行負責,不要來拖累我敬國公府!」
談思璘神態淡定。「兒子自然會為自己的言行舉止負責,父親不必擔心。」
談雲東聞言更是怒不可遏。「你這是擺明要跟我作對是吧?」
談思璘心裏冷笑,表面仍恭敬地回道:「父親這是哪裏的話,各忠其主罷了,父子又豈會有隔夜仇?」
「各忠其主?」談雲東的眼眯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要支持二皇子?」
「支持誰,不支持誰,兒子自有主張,就如同父親要支持東宮,兒子也不會置啄一樣。」他的雙眸直視着談雲東,神色微見凜冽。
見談雲東悻悻然拂袖,單氏不想讓事件就此打住,開口道:「思璘,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一榮倶榮,一損倶損,你支持哪位皇子,自是與敬國公府有莫大的干係,你說得太輕巧了,若等太子登基后,回頭來與咱們算這送畫給二皇子的罪,你擔的起嗎?」
「都住口。」老太君有些不高興了。「不過區區一幅畫,有必要讓你們這般一驚一乍地叨念着嗎?太子殿下哪裏會如此沒有氣量了?一國儲君,哪裏會因為思璘送畫給二皇子卻沒送他而懷疑咱們對東宮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