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詭事連篇
刀把兒叔囑咐了我幾句,讓我最近收皮子的時候,多留點心,然後就匆匆忙忙離開了。這個案子也成為無頭懸案,鬧騰了好一陣子,才算是消停下來。
可從那天晚上之後,鋪子裏就開始鬧鬼了。很多夥計跟我反應,說半夜的時候,總能在窗戶上,看見一張詭異的人臉。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事情蹊蹺,該不是同行覬覦鋪子的門臉兒,整出這麼一檔子事兒,搞的人心惶惶之後,再低價吞併了我這鋪子。
直到有天夜裏,我也遇上同樣詭異的場面,才覺得這事兒不對勁。
那天夜裏,老早鋪子就打烊了,我正跟小福在後堂,喝着小酒,突然前廳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這大晚上的,誰呀?”前廳守夜的夥計,半睡半醒的打着哈欠問道。
“賣禳子的!”門外的人回應說。
那聲音就像從死人堆兒里傳出來的,低沉嘶啞,有氣無力。聽起來像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我在裏間聽的很清楚,這人分明也是東北口音。
“少東家,賣禳子的!”外頭的夥計衝著我這頭兒喊了一聲,意思是問我,這皮子收還是不收。
出了前面那檔子事兒,我就多長了個心眼兒。這一陣子怎麼總有那麼多東北人,跑到武漢這一塊來賣皮子呢?北京的皮貨生意,肯定比我們這景氣,價錢也給的高。如果說衝著鋪子名聲來的,我們在北京那邊也有分店,犯不着跑千八百里,來咱們這家鋪子。
“收!”我對夥計說到,雖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兒,可是我們做皮貨生意的,哪有皮子送上門不要的道理。就算這裏邊藏着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也都能擺平咯。
在鋪子裏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啊?夥計們之所以理直氣壯的叫我一聲少東家,不單單因為我是爺爺的親孫子。剛來的時候,他們表面上恭維我,可背地裏陽奉陰違。這些,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然後一單單生意做出來的威信,皮貨買賣上的事兒,各方面關係的處理,黑白兩道的交情。漸漸的,那些上了年紀的大掌柜才買我的面子。在外頭,別人也稱呼我一聲“小吳爺”。
夥計把鋪子的門板取下來,我才看清楚了那人的打扮,酒杯當時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穿着一身舊式的軍大衣,帽檐兒拉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臉。這人分明就是前幾天,來我鋪子裏賣皮貨的老獵人!
可前幾天,刀把兒叔還跟我說,這人死得離奇,今天他怎麼又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呢,還他娘的要賣給老子皮子,不會又詐屍了吧?我越想越覺得心裏發毛。
小福一見賣皮子的是這人,嚇得一屁股攤在了地上,渾身上下止不住的發抖,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你,你不是已經死……死了嗎?”
“咋滴,你之前見過俺?”老獵人也是一頭霧水,反而問起我們來。
我一笑,趕忙打圓場說:“額,這南來北往的老山客多,都是您這打扮,八成我這夥計喝多了,把你當成了其他客人。莫怪莫怪!”
“不稀罕,在咱東北那旮旯,老獵人都一個樣兒!”老獵人訕笑着說道。
但我卻很肯定,這人就是之前來我這兒賣皮子的東北老獵人。雖然這事兒極其詭異,但我也沒立馬戳穿他,鬧不好,他就是砍了那人腦袋的殺人犯。
“您這禳子都有啥色兒的啊?”我正襟危坐的問道。
夥計下去泡茶的時候,我特意給他使了個眼色兒。那夥計也不含糊,明白我的意思,是讓他通知刀把兒叔,沖我微微點了下頭。
“白腚溝,長脖子,黑瞎子,啥都有!”老獵人一邊樂呵呵的回應我,一邊解開肩頭的蛇皮袋子,把皮子一張張的掏出來讓我看。
白腚溝是狍子,長脖子是長頸鹿,黑瞎子就是狗熊,統共十幾張皮子。
從我接觸皮貨生意開始,生物課本里的動物皮子,我幾乎都經手過。可要單論皮子的色澤純度和完整度,都比不了這老獵人手裏的皮子。不光上頭兒沒一個槍眼兒,就連動物的腦袋和四肢都保存的完好無缺。
其實做皮貨生意,來賣皮子的獵人,多半都會斬去動物的腦袋和四肢,收來的皮子,基本上只剩下軀幹那一部分。不管你是文狩獵還是武狩獵,多多少少都會傷到這些部位。雖說挖陷阱能捕到活的野獸,但也不可能保存一張完整的皮子。
武狩獵就更不必說了,獵槍和弓弩,不管怎麼著,都會在動物身上留下眼兒。槍法能到達對耳穿境界的老獵人,那更是少之又少。
至於文狩獵,一般來說,野外生存的動物天性驕傲,就算掉進了獵人的陷阱,也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本能的反應就是,怎麼逃出生天,它要是不在陷阱裏頭,折騰的精疲力盡,傷痕纍纍,你就別想逮着它。可掉了毛,一身口子,這皮子也就廢了。
下套子的話,會夾傷動物的蹄子,皮子也不可能完整。要是遇到狗熊、豹子、狼這些兇殘嗜血的物種,它們很有可能連帶着獸夾子一起拖走。最不濟的時候,也會斷蹄保命。等獵人去查看夾子,最多也就撿回來半截蹄子。你說半截蹄子能有什麼用,就算拿來煮着吃,都不夠塞牙縫的。
擺毒碗兒,可能得到一兩張完整的皮子,但並不多見。就算是野獸真的中招了,可以它們的性子,就算是中了毒,都不會讓你剝它的皮。要麼它們會死在之前做最後一搏,用盡最後一口氣兒,都要殺死這個獵人,跟他同歸於盡;要麼它們會自個兒從山崖上跳下去,或者投身到大江大河裏,總之你就是別想逮住它。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能活活把獵人氣個半死。
後來獵人圈子裏,就很少有人擺毒碗兒了,真正的老獵人不屑這樣做,他們選擇狩獵這個行業,骨子裏多少都有點血性,寧可真刀真槍的跟野獸幹上一架,也不願意搞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這也難怪,以前生活條件艱苦,狩獵是一門職業。現在生活條件好了,日子好過了,偏偏有人放着豪宅軟床生活不過,想去山林子裏頭過把獵人的癮。能打到些什麼啊?最多就是野雞、兔子、麻雀之類的,還以為自個上天了,到處跟人吹噓。因此衍生出來了這麼個行業,專帶有錢人進山打獵,讓他們體驗一把獵人的生活。風吹雨淋、餐風飲雪的,領着你在老林子裏頭晃悠,十天半個月,就要收你幾萬到幾十萬,偏偏這些有錢人還樂此不疲,願意把錢往裏頭砸。
前幾年盜墓很火的時候,有人專門做這行生意。隨便往哪個亂墳圈子,野山崗子埋點破玉爛瓷,說發現了誰誰誰的古墓。一個坑洞要價五萬到五十萬不等,賣給那些有錢人,讓他們體驗盜墓。你說能開出來什麼呀?這也不可能開出什麼來嘛!
我記得爺爺跟我說過:“這獵人啊,只有對動物愛到了骨子裏,他才會去當獵人。”
當時我不知道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還反問他:“既然愛動物,那幹嘛又要獵殺動物呢?”
爺爺笑着摸摸我的腦袋,沒跟我做太多的解釋。可現在我明白了,那些有錢人和獵人一樣,不在乎有沒有打到獵物,或者從古墓里發現什麼寶貝。他們享受的是那份緊張的快感,以及殺戮帶來的刺激。
這年頭,就算是國家動物園想弄幾隻狗熊都難,可這老獵人居然能獵到熊,不光這次的熊皮完整無缺,上次的皮子也是如此。
之前的獵人們來賣皮貨的時候,多半都是沒有腦袋和四肢的皮子,因為那些地方肯定是在獵捕過程中損壞的部分,如果連帶着一起賣,反而會讓皮子的價錢大打折扣。我一方面開始佩服這個老獵人,另一方面也在感慨這次收到了好東西。
可就在這時,小福從旁邊拽了拽我的衣角,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滿額頭都是細密的汗珠子,還朝着那老獵人身後使勁兒的努了努嘴。
我順着他提示的方向看過去,可那老獵人身後什麼都沒有啊,小福究竟是要讓我看什麼呢?我心裏正納悶,小福不會沒有來由的一個勁兒給我使眼色,他到底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驚恐成這個樣子。
我又朝着那老獵人身後瞄了一眼,卻突然意識到什麼地方不對。什麼都沒有?就是什麼都沒有才不對勁兒,這老獵人居然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