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舊手電筒
“收破爛兒哩!舊傢具電腦冰箱洗衣機~”
黃昏的餘暉里,蘇燦蹬着鐵鏽斑駁的破三輪騎行在城中村裡髒亂的巷道里,忙活了一天,蘇燦身上的短袖早就濕透了,流海被汗水粘結成綹,給俊朗的外形增添了幾分男人味道。
今天生意不景氣,天海市裏的幾個城中村轉悠個遍,可嘎吱嘎吱直響的腳力三輪車上,除了拉了幾隻破鐵皮桶,也只有個老式手電筒躺在空蕩蕩的車斗里滾來滾去。
一米多高的大黃狗,拴在三輪車的扶手橫樑上,耷拉着腦袋無精打採的跟着三輪車一步一步往前走。
車子輕,蘇燦蹬着不費力,可他心裏直想罵娘,媽的,這年頭干點啥都不容易,收一天的破爛,掙那仨瓜倆棗連碗油潑辣子面都他娘的買不起。
“大黃啊,你個狗日的回家又得吃涼水泡饅頭了,晚上我盡量給你省下來包方便麵調料,也讓你嘗嘗味兒。”
大黃狗仰着脖子“汪汪”叫兩聲,也不知道聽懂了沒。
這是個名叫鐵北的城中村,因為房租便宜,住在這裏的,大多都是從鄉下來城裏討生活的窮苦人。
蘇燦蹬着除了車鈴不響哪都響的三輪車,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口。
“呼~噫~”
蘇燦掐起兩根手指頭,放在嘴裏打了個悠揚響亮的流氓哨,不大會兒,鐵皮裹着木板的兩扇門就打開了半扇,裏面走出來個十七八的女孩。腳下踩了雙洗的發白的帆布鞋,靛藍的牛仔褲搭配了件材質很普通的白色短袖,緊繃繃的把身材包裹得凹凸有致,素顏朝天扎着馬尾辮,很清純。
“蘇燦哥,今天這麼熱,累壞了吧,你先喝碗水。”女孩手裏端着個粗瓷碗,交到江岩手上,笑得很溫暖。
蘇燦也不客氣,接過瓷碗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了裏面的涼水,心滿意足的打了個嗝,胡亂抹了兩下嘴,嬉皮笑臉說道:“小雅,你的水真好喝,又香又甜跟你一樣。”
小雅伸手來接空瓷碗,笑眯眯道“蘇燦哥,我沒有舊東西能賣給你,只能給你送碗水解渴了。”
“誰說沒有東西能賣給我,你家有閑置的大姑娘小媳婦,我也收!”蘇燦半拉身子趴在車把上,一臉壞笑打量着小雅,胸脯拍得噗噗響,豪氣萬丈。
小雅吹彈可破的俏臉蛋紅了,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蘇燦哥,你又不正經了…”
這時,虛掩的大門裏,忽然傳出了尖利的嚎叫聲,“小雅,快回家,又跟那個撿破爛的窮鬼說話呢!”
這聲音殺豬似的很響亮,而且來得突兀,小雅沒防備之下被嚇了一大跳,胳膊不由自主的抖了下,剛剛接住的空瓷碗從手裏滑落了下來。
“啊!”
小雅下意識就要彎腰接住瓷碗,不過她的肢體動作跟不上本能反應,腳下一個趔趄,身體不受控制往前栽去。
她雖然年紀不大,不過十七八歲,但女孩子發育早,個頭不矮,要比蘇燦坐在車座上面高,居高臨下的直直砸向蘇燦。
蘇燦坐在三輪車車座上,瞅見小雅朝自個撲過來,他來不及多想,慌忙展開胳膊去接住小雅。
“唔…”
蘇燦眼明手快成功托住了小雅,不過小雅胸前兩顆碩大的白兔卻不偏不倚的正好壓在了蘇燦的臉上。
兩人頓時都被這突發的狀況驚呆了,一時愣在了當場。
正值炎炎盛夏,小雅穿的短袖挺薄,蘇燦的腦袋埋在她挺拔的雙峰間,透過單薄的棉布隱隱可以看見裏面的無限好春光,馥郁的處子幽香瀰漫在蘇燦的鼻翼,讓他情不自禁地心生蕩漾,有些拴不住心猿意馬,不由自主地聳動腦袋蹭了幾下。
小雅哪裏經歷過這場面,隨着蘇燦的動作她渾身力氣全無,半邊身子都酥軟了,俏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呼吸也粗重了許多。
兩人一時無言,靜謐的街道里只有微風輕輕掃過,碾碎幾片枯死的落葉。
“趙小雅,你快滾回家,再跟那個窮鬼多說話,老娘打斷他的狗腿!”小雅家裏再次響起了殺豬似的嚎叫,而且聲音越來越近。
兩人這才回過神,蘇燦匆匆扶起小雅站好,四目相對,小雅從臉紅到了脖子,深深的低下了頭。
“小雅,對不起,我…”蘇燦訕訕笑了下,有些尷尬
小雅低垂着腦袋咬了咬嘴唇,聲音微不可聞道:“蘇燦哥,我嫂子喊我回家,你快走吧,要不等會她又該罵你了。”
蘇燦被小燦的大嫂罵,不是一回兩回了,對她的兇悍大嫂還真是有點招架不住,尤其是現在他佔了小雅這麼大的便宜,自覺也不好多待,乾笑兩聲,蘇燦腳放在了腳蹬子上,道:“行,那我就先走了,雖然打是親罵是愛,不過她那模樣我瞧不上,就不等着她愛了。”
可是,蘇燦還沒來及蹬腳蹬子,院門裏就罵咧咧走出個皮膚黝黑的中年婦女,趿拉個拖鞋,一身肥膘約莫得二百斤,像個黑狗熊。
瞅見蘇燦,肥婆娘呲着滿嘴黃板牙,立即就破口大罵:“你個王八犢子,飯都吃不飽的窮光蛋,也敢來勾搭我家小雅,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趕緊滾,以後再讓我看見你個鄉巴佬,狗腿給你打折!”
“老子再窮,那也比你強,胖的跟豬似的,怎麼的,打算要跟豬八戒拜把子啊,嘿,就你那模樣兒,豬八戒看見都嫌你噁心!”吃虧可不是蘇燦的作風,無論怎樣嘴上不能弱了士氣,立馬就反唇相譏。
“老娘打死你個兔崽子!”肥婆娘被蘇燦一罵,立即惱羞成怒,脫了腳底下的拖鞋,掄着就往蘇燦沖了過來。
“嫂子,不要啊。”小雅低着頭瞥見肥婆娘要動手,嚇得臉色發白,趕緊上前想要拉住她,不過卻被她一膀子甩開了。
肥婆娘像座肉山似的朝蘇燦滾過來,且不說蘇燦沒有和女人動手的嗜好,單就以他的體格,還真不一定打得過這二百多斤的肥膘。
硬碰硬可不是個聰明的選擇,蘇燦猛地使勁一踩腳蹬子,三輪車嘎吱嘎吱躥了出去,肥婆娘掛着那百十斤贅肉,速度慢的很,只有吃灰的份兒。
肥婆娘追了幾步就停下腳呼哧呼哧喘粗氣,拉開了點距離,蘇燦回頭做了個鬼臉:“來呀,追我啊,累死你個死肥婆!”
“兔崽子,下次讓我老公打折你的狗腿!”肥婆娘氣吼吼的掄着手裏的拖鞋朝蘇燦砸了過去,不過,砸了個空。
“切!”
蘇燦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蹬着三輪車漸漸走遠,肥婆娘撿回拖鞋套在腳上,回到家門口,給小雅翻了個冷眼,道:“小雅,跟你說多少次了,別跟這種小雜碎來往,他能有幾個錢,自己都填不飽肚子,咱家還指望你嫁個好人家跟着享福呢。”
小雅咬了咬嘴唇,望着蘇燦消失的地方,沒吭聲。
…………
…………
蘇燦住在新岩村,這是個棚戶區,環境條件比城中村還不如,當然,房租也更便宜。
一道上,蘇燦哼着小曲兒,偶爾數落幾句大黃狗剛才為啥不給他出頭,好歹朝肥婆娘嚎兩聲,也算是長點威風不是。
新岩村和鐵北村離得不算近,蘇燦嘎吱嘎吱蹬着三輪車回到家,已經是大半夜了。
繞過幾戶磚坯矮房子,蘇燦蹬着三輪來到一堆破爛前,小山似的破爛垃圾後有座石棉瓦搭建的窩棚,這就是蘇燦的家。
窩棚里黑漆漆的,蘇燦將小三輪停在房門前,撒開大黃狗的繩子,走到門口,湊着月光尋摸到燈泡拉繩,拉了好幾下,可是窩棚里依舊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
“日咧,又停電了!”
這幅場景蘇燦熟悉得很,肯定又是豁牙的房東把電給停了,娘的,不就是昨天忘了交房租嘛,犯得着這麼迅速嗎!
蘇燦罵咧咧走到三輪車旁,從兩隻鐵皮桶的縫隙里扒拉出一個破舊的老式手電筒,白鐵的外皮上佈滿了銹跡,罩在燈口的玻璃還裂成了兩半。
這是今天從城隍廟看門老大爺那裏,三毛錢回收來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使,但好歹死馬當成活馬醫,要不然還得去買蠟燭,有那閑錢都能買包鹹菜改善改善生活了。
手電筒握在手裏沉甸甸的,蘇燦按下了按鈕,手電筒的燈泡閃了下,接着,一束有些發黃的微弱光芒從燈口裏照射出來,雖然不太亮,看起來電量不足的樣子,但多少聊勝於無,能撐多久算多久。
蘇燦舒了口氣,拿着手電筒往四周照了一圈,還不錯,藉著燈光甚至可以看清窩棚門上那個紅艷艷的“拆”字。
“還挺好使,算了,乾脆留着你不賣得了,以後趕個黑天用得着。”蘇燦對手電筒很滿意,拎着它心滿意足的就往窩棚里走。
可是,剛踏出一步,蘇燦就發覺有點不對勁,眼前陡然成了個光的世界,滿眼白茫茫一片,無數柔和的光束肉眼可見,匯聚成江河從眼前未知的遠方流淌而來,從蘇燦身上涌過,又奔向身後的未知遠方。
處在光束的河流中,蘇燦沒有了聽覺也失去了觸覺,聽不到夏日的蟬鳴,也感受不到了微風的吹拂,他就像是個被遺棄的孩子,莫名升起股滄桑與孤寂感。
起初,蘇燦還以為是餓昏了頭,出現了幻覺,可走了好幾步,情況還是一如剛才,而且心頭的滄桑與孤寂感卻好像越積越重。
“他娘的,這是怎麼了?大黃,你個狗日的在哪呢!”
蘇燦又走了會兒,終於慌了神,扯着嗓子喊大黃狗。
大黃狗沒喊來,可剛站住腳,眼前光的世界,卻驀然像鏡子碎裂似的轟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