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北蒼使團
“那你會不會想我想得睡不着？”楚雲爍突然望着她明亮的眼睛認真地道。
傾凰被他那熱烈的眼神灼傷了一下，慌亂地低下頭去，彆扭地小聲道：“我想你幹嘛，全楚宮那麼多人想你，也不缺我一個！”
楚雲爍將她的話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眼裏閃過一絲落寞，搭在傾凰肩上的手自然垂落。
這時，殿外不知因何事哄亂了起來。
傾凰似是得到了解脫，忙道：“臣妾出去看看！”
楚雲爍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任由她逃也似的走出了內殿。
來到殿外，傾凰問道：“這般喧鬧，所為何事？”
雪鳳正準備搭話，對面一個臉生的宮女搶先跪了下去，哭訴道：“皇後娘娘，求您大發慈悲，讓君上去看看我家紫妃娘娘吧，她近日身子越發不好，君上又不常去，她憂思難解，茶飯不想，如今越發消瘦下去！”
傾凰大概知曉這宮女這番話是藉著她說給楚雲爍聽的，果不其然，楚雲爍聞聲而來，見了那宮女淡淡道：“起來吧，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朕有空會去看她！”
聽楚雲爍這般講，那宮女哭得越發傷心起來，傾凰不禁感慨，似這般忠心的宮女實在不太多見了。
那晚，楚雲爍最終還是拂袖而去，奔向他心尖尖上的紫妃身邊而去。
而傾凰一夜無眠，一方面是想到了自己童年的那段時光，另一方面是楚雲爍莫名其妙的那些話。
楚宮也許不再是個安全的避難所了，她必須儘快解決所有的事，回到凌煙閣去，也許出世久了，對於這紅塵的俗事有些措手不及。
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她才慢慢睡去，做了個夢，夢到了師兄，他依舊是她最好的師兄，掛着溫文爾雅的笑，陪她度過那些暗無天日時光。
御乾殿，涼夜幽長。
楚雲爍從幽瀾殿回來后，便就着明亮的宮燈，執筆批閱起了奏章。
虛空中忽而光影微微的一晃，他原本散漫的思緒瞬間警戒了起來，只是過了一會兒聞到一絲細微的蘭花香才慢慢舒展了劍眉，勾唇道：“出來吧！”
這時傳來一陣溫雅如蘭般的淺笑，一襲月白色長袍的少年明滅的燈光里顯出俊朗的輪廓來。
頭戴玉冠，腳蹬雲履，飄飄似仙，不是令無數昊都少女春心蕩漾的白少秋，又是何人？
“玉卿多日不見，愈發丰神俊朗了！不知把朕的小妹拐到哪裏去了？”楚雲爍見了好友，難得說起了玩笑話。
白少秋，字玉卿，曾是他身為皇子鎮守東南，保家衛國時的軍師，為人神秘莫測，淡雅似仙，就連楚雲爍也不知他具體來歷，只是楚雲爍識人善用，登基以後將之奉為上卿，恩寵榮重。
白少秋緩步上前，一行一動間具是風度，難怪令如此多的少女們痴迷。
楚雲爍見他如此也忍不住調笑道：“在朕面前就不必裝了，你是非要把朕也拉入你的後宮團才肯善罷甘休么？只可惜，朕不吃你這一套！”
白少秋笑了笑，如同一朵絕美的天山雪蓮，在晨光里舒展了花枝。
“君上說笑了，微臣豈敢？”
他雖這樣說著，卻完全沒有謙卑的姿態，反而如同老友間互相問候。
楚雲爍知他深夜來訪必定不是為了閑聊，正了正色問道：“此前讓你調查的沉月樓，可有消息？”
白少秋正是為此事而來，慢條斯理地回答道：“沉月樓，個把月之前在楚國各地的勢力突然全數隱藏，而且此前與東啟太子洛恆笙有着親密接觸！”
楚雲爍一拳捶落桌案，沉聲道：“果然是他！”
白少秋卻不似楚雲爍般生氣，反而含笑道：“權術而已，不必動怒！”
洛恆笙早些年便與楚雲爍不對付，二人曾在雲山山麓附近有着一場轟動九州的雲鹿決戰，最後楚雲爍以身犯險，險些丟了性命才慘勝歸來，此戰之後，東恆西易，名揚天下，成了九州之內年輕翹楚的代表。
也就是那時，楚雲爍欠了紫妃一個救命的人情。
楚雲爍靜了靜，若放在往常，他也許並不覺得什麼，但是如果，如果洛恆笙的計劃成功了，傾凰便不會再與他相識了，一想到自己也許連認識她的機會都沒有，心就不自覺空了一塊。
白少秋見他表情，似是發現了什麼秘密一般，好看的濃眉微微一皺。
“你就不懷疑你後宮中的那位有些蹊蹺么？”遲疑了一會兒，白少秋還是將心底的懷疑說了出來。
“你是說皇后？”
其實說不懷疑是假的，偌大的一次刺殺行動，為什麼唯獨她活了下來，江月凰是個從小含着金鑰匙長大的公主殿下，為何皇後會時不時地流露出一種絕望與悲傷出來，還有傾傾這個稱呼，她為什麼不讓人提起？
這一切都使他懷疑，他清醒地知道還有另一種可能，卻選擇迴避。
楚雲爍的眸光沉了沉，晦暗的墨瞳斂在濃密纖長的睫毛之下，不辨神情。
許久，他問道：“你可有什麼發現？”
白少秋見他反應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收斂了情緒道：“微臣並無發現，只是有些人來歷不明，還請君上調查清楚再說，別把真心錯付了無情人！”
楚雲爍猛然抬頭，薄唇輕抿，最終沒有說出話來反駁。
他以為有些秘密他藏在心底不講便不會戳穿，有些感情，他想要控制便不會蔓延，在這一刻，經過白少秋一番提醒，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想的也許太簡單了。
“你對即將進京的北蒼三皇子云之璃可有了解？”他怕再深究下去的後果無法想像，於是轉移話題道。
白少秋也不再緊逼，他知道楚雲爍自有分寸，接着他的話題道：“北蒼這位三皇子可謂是橫空出世。北蒼王年事已高，前些年大皇子與二皇子為這皇位爭得頭破血流，而這三皇子就在半年前憑空出現，迅速取得了北蒼王的信任，在北蒼的威望與日俱增！”
楚雲爍點點頭，對於這個雲之璃他也略有耳聞，據說是從小與北蒼王失散了，半年前一次偶然的圍獵中，與北蒼王相認。被大皇子與二皇子鬧得心煩的北蒼王自然就對這個失散多年的小兒子格外溺愛一些。但是這個三皇子初入宮廷根基不穩，又遭受了兩個哥哥的妒忌，在北蒼的日子想必過得並不那麼如意，要不然出使西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苦差大概也不會落在他的頭上。
“大約明日他們也該到了，到時候見了真人便知道了這位三皇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楚雲爍有些期待地道。
白少秋含笑道：“也許已經到了！”
出使的皇子一般都會比使團早些日子到，好暗中觀察帝國的經濟發展，這也是九州各國皇室心照不宣的秘密了。白少秋身為御史大夫，最不缺的便是這九州之內的各類情報，這些事情自然比楚雲爍更加上心一些。
楚雲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而又道：“明日朕準備讓珣皇叔去接待使臣，不如你也去吧！”
楚詢雖是皇室中人，但是向來與宗正程儒文交好，楚雲爍有些不放心，還是讓白少秋跟去看看，正巧也探一探這位北蒼三皇子的底細。
上司發令，白少秋又豈有推辭的道理，欣然接受了，但臨了還是苦着臉道：“這些小事自然是沒有問題，只是不知君上是不是也能為微臣做點小事？”
“玉卿不會是為了恬兒的事情求朕吧！”楚雲爍笑道。
白少秋這輩子一怕楚雲爍，二怕女人，想必是被楚恬纏地沒了辦法，不得不來求助楚雲爍了。
楚雲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此事你不用擔心，不出明天，那丫頭就不會再來煩你了！”
白少秋聞言，感激地向楚雲爍行了個鞠躬禮。
楚雲爍嗤笑一聲道：“差不多得了，朕的小妹真的如此差勁？朕本還想給你賜婚呢！”
“千萬別，若真是那樣，這個昊都微臣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呆了！”白少秋如同聽見了什麼及其恐怖的事情一般，一張雲淡風輕的臉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楚雲爍心想女人真的有那麼恐怖么，嘴上卻只好無奈道：“好吧好吧，朕說笑而已！”
翌日，一清早。
昊都城門大開，百姓避道，沿路站滿了京都的禁衛軍。
年過四旬的珣皇叔騎着高頭大馬，一雙灼灼有神的黑亮的小眼睛直直盯着城門外，邊上停着一輛沉香木馬車，上面刷滿了銀漆，在陽光下熠熠發光。白少秋安靜地坐在馬車中，閉目沉思，安靜地等待着遠道而來的貴客。
將近辰時，一輛純白色的馬車沿着官道緩緩地駛來，邊上跟了一眾隨從。寶蓋華旌，朱玉清響，一派大國之風。
行至城門處，領隊的將軍伸手示意停車，那拉着白色馬車的四匹白色駿馬往前邁了幾步，終於站定了下來，搖了搖純白色的馬尾。
一個玉面小生拿出一根純金打造的杆子，緩緩捲起了珠簾，接着在馬車裏拿下一個銀色的踏腳物安然放在馬車前。
珣皇叔見到這排場，心中暗道：這北蒼三皇子倒是會擺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