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葉雙雙的過去
喂完了水，唐韻凌的臉色才微微好轉，只是抓住他的手卻怎麼也不肯放開。程墨顧忌到她現在的心情，也不敢去刺激她，任由她握着手掌，不動聲色。
看着面前這個溫柔的男人，唐韻凌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難過，因為自己失去了孩子，他現在才會這麼溫柔地對待自己，不然，他根本連見都不想見到自己。他本來就是個極其溫柔的人，如果當年不要發生那些事情，她是不是可以一直擁有他的溫柔？
後悔、難過、悲傷……所有的情緒湧向她。已經失去了愛情和孩子的她，連活下來的勇氣都沒有。但程墨卻喚醒了她的求生意識，為了能夠繼續留在他的身邊，她願意好好的活下去，哪怕面對着無止境的痛苦，她也想活下來。
“墨，扶我起來好嗎？”
程墨毫不意外地拒絕了：“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這麼大的人，還是那麼不會照顧自己。
“可是我躺着更累，你就扶我起來坐會兒。”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你不用擔心我，一切的痛苦我都能夠承受，就算，就算是上天懲罰我當年的無情吧。”
程墨一怔，隨即看了她兩眼，命令道：“別胡思亂想，好了，現在也差不多是用餐時間，我出去給你帶點吃的。”說完后，他微微用力掙脫她的手，頭也不回就離開了房間。
唐韻凌一直戀戀不捨地看着他，面對他的冷淡，心裏受傷了。可這些都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如果上天真的願意讓她贖罪，她一定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彌補他。
一周過去了，程墨每天都會抽出一段時間到醫院裏看她，兩人基本上沒說幾句，每次都是唐韻凌欲言又止，但馬上就被程墨找借口逃脫了。他知道她要說什麼，但他一定不可能回復她。
而晚上，則回去莊園跟雙雙回合。
令他欣慰的是，雙雙的情況比起那段在夏威夷海灘的時候好轉了許多，至少已經恢復了一派雄赳赳的神氣模樣，每天晚上他回來之後，還會在他身邊碎碎叨一陣子。
“你知道嗎？今天蕭瀟肚子裏的寶寶一直在踢她，可把我們都樂死了。我已經決定了，等蕭瀟生下孩子后，我就是孩子的乾媽兼教練，無論是男是女，我一定要把孩子培訓成新一代的武林高手！”
對於她這種雄心壯志，程墨只有苦笑，轉而又想到了唐韻凌失去的孩子，臉色也不知不覺沉了下來：“你還是不要教壞孩子。”
“喂，哪有你這麼說話的，我怎麼了？難道我的武藝還不夠資本教小孩？”提到這個，葉雙雙頓時不服了：“要不，咱們來單挑？”
程墨忽然伸出手把她攬進懷裏，光潔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任憑她在懷裏肆意扭捏，只是輕輕地說：“雙雙，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別說這種噁心巴拉的話行不行？我雞皮疙瘩都快起來革命抗議了。”他的懷裏真是又舒服又溫暖，靠在裏面頓時安心不少，就好像有一股魔力一樣，能夠讓自己自然而然地卸下所有的憂愁和擔心，從什麼時候起，居然有點流戀這種溫暖的安心了。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風情，程墨早已習慣了：“你心情好點了？”
說到那個話題，葉雙雙有些緊張：“我什麼時候心情不好了？你要是能天天不要氣我，我也許會天天都心情很好。”
“以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你的過去我沒有參與，但你的現在和未來，我一定會陪着你。”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程墨對她更加憐惜，甚至後悔自己曾經沒能夠早點遇到她，從而減輕她的痛苦：“你放心，你什麼時候願意告訴我，我就知道，你不想告訴我，我永遠都不想知道。”
他是好奇，好奇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一個神經有些粗的女孩子變成這個樣子。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逐漸了解她，這個堅強的女子，實際上脆弱地可憐，她會武術，會動不動就以武力應付一切，都說明了她心中的不安和戒備。究竟是遇到過什麼事，讓她放下作為一個女孩子的細膩和溫柔，心甘情願去學了一身保護自己的武術。
對她而言，在保護不了自己的情況下，唯有依靠武力保護自己，就好像刺蝟身上的那層厚厚的刺一樣。
“謝謝你。”她沙啞着聲音，盡量不要讓自己哭出來。原以為他會去調查一切，以他的能力，想要調查出真相，絕對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當初發生的事，葉家人有幾個是知道的。只要他去問了葉靜雅或者葉伊靚，她們兩人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想到……
她抬起頭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注視他，眸底深處已經不再有過去的冷漠或者是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情。被她這樣深情的注視着，程墨簡直受寵若驚，呆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心裏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難道因為自己幾句話，就讓她這麼高興？
葉雙雙抽了抽鼻子，似乎為自己差點流淚感到可恥，勉強露出一個慧黠的笑容：“其實也沒有發生什麼。就是不知不覺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一時有些感慨。”
有些事情不能說，但有些卻是能說的。或者因為夜晚，人的情緒會比較脆弱，或許因為程墨的胸懷太溫暖，讓她忽然有了一種想要傾訴的衝動。
“你知道我是個私生女的吧？”
程墨意識到她可能有什麼話要說，當下點點頭，明亮如墨玉的黑眸里星光點點：“你要是不願意說就罷了，我不勉強你。”他真的不想逼她，因為他也曾經體驗過，那種被過去回憶糾纏不休的痛苦。
葉雙雙搖搖頭，接著說：“我母親，我是說生我的那個母親，她幾年前去世了。死的時候瘦骨嶙峋面目蒼白，我至今仍忘不了那種可怕的表情。可你知道嗎？在我印象中，她一向是個十分漂亮懂得保養的人。”
“保養？那這點你可一點都不像她。”彷彿是為了打破這種僵硬的氣憤，程墨出口揶揄了她幾句。
沒想到葉雙雙居然認真點頭：“我是一點都不像她，或者，這也是她為什麼不喜歡我的原因吧。從我出生之後，我就很少在她臉上看過愛憐關懷的神色，因為在我出身之前，葉西嶽就狠狠拋棄了她，讓她一個孤零零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受盡了人們的白眼和嘲諷，那個時候，她其實是恨不得把我打掉了，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她最終沒下得了手，而是把我丟在家裏，天天往外面跑，常常半夜三更才回來……”
“那個時候，我每天都是餓着肚子哭着等她回來的，可她冷冷看了我一眼，就醉的不省人事。我從小就知道她不喜歡我，但我卻不知道她原來這麼討厭我。直到有一天，葉西嶽找到我們母女倆，說是要把我帶回去養育。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笑得那麼開心，她抱着我，一個勁的笑，笑得很好看，女人因為愛情而死心，卻又因為愛情而重新活了過來。
去了葉家之後，我才知道並不是葉西嶽想起我們母女心疼了，而是他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迹不知道給哪家媒體曝光，面對群眾斥責他始亂終棄一事，葉家人丟不起這個臉面，因此他才把我們找回來，然後在葉家給了我們一席之地，即便這樣，我的母親也徹底被他忽略了，她每天只能像個女傭一樣打掃衛生，然後遠遠看着他跟妻子女兒親密相處……”
程墨抱緊了她，心裏眼裏滿是心疼：“那你們為什麼不離開？”為什麼他沒有早點遇見她。
“我當然想離開。可她不想，她覺得葉家的一切都應該是她的，葉西嶽也應該是她的。所以不顧葉家人的厭惡，非要賴在葉家，並且時不時搞一些小動作破會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但藍慧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女人，她是葉家的當家主婦，是正兒八經的大夫人，有她坐鎮葉家，我們母女根本就沒有任何自由和歡樂可言。”
雖然早就知道了她是私生子的身份，但一切經她說出來，程墨還是心驚膽戰的，他的雙雙究竟都經歷了什麼，直到這一刻，他才真心感謝上天，謝謝他們讓雙雙這麼快快樂樂的生活到如今，感謝上天讓兩人相遇。
見他也跟着傷感起來，葉雙雙不想多講，只是簡單地概括了下：“所以我從小就不喜歡呆在家裏，常常一個人溜出去跟外面的小夥伴們廝混，他們有的孤兒，有的也在家裏面混不下去，我認識了他們之後，才發現這個世界上美好的事情真的很多，我不會因為葉家人的不公平對待，就失去對生活的希望。”
年幼的她，真的是這麼想的，在葉家呆的時間越短，她就覺得自己越快樂，反正每天都會有很多小夥伴跟她一起玩。蕭瀟、桑梓、以柔……那麼多好朋友都會陪在她身邊，多好。
“對不起。”程墨在她耳邊柔聲說道，語氣真摯：“我原來不知道他們對你是這麼重要，以前，做的有些不對，對不起。”
他指的是對待桑梓的態度，或者其中也有對她那麼重視蕭瀟等人的意思。以前他會怪她，認為在她的心裏，自己的位置真的排到了很后很后，連他自己都沒有信心，如果有一天，要她在朋友和自己兩者之家選其一，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那群朋友。
現如今，他才恍然覺得自己的思維有多麼幼稚。那些朋友都是曾經陪伴在她身邊的安慰，都是一束束陽光照亮了她黯淡的人生，她感激他們，他又何曾不感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