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奔潰
見到躺在病床上的顧流軒,葉雙雙喉頭一哽,有好多話想問出來,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似乎要將她穿透。那目光隱含的感情太多。有憤怒、失望、愧疚,以及不知所措……
顧流軒被她這樣看着,心裏一沉,知她已經了解了前因後果。知道他曾經對她所做過的那些事,知道他也曾經利用她、傷害她。
嘴唇動了動,他只覺得嘴裏都是苦澀,胸口隱隱法藤。移開目光,望着天花板,聲音出奇的冰冷:“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出去。”
經紀人作勢要過來趕人,葉雙雙一把將經紀人推開,走到床邊坐下,目光仍舊緊緊盯着他,雖有怒氣,卻無恨意:“為什麼?”她今天來到這裏,除了來看望他,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想問清楚。
哪怕她能夠猜到原因,還是想從他嘴裏,聽到那個殘忍的原因。
“為什麼?”顧流軒冷嗤,反問道:“你不是早就已經知道答案,還特地跑來問我幹什麼?”
“我要聽到你親口承認。顧流軒,如果你還是個男人的話,你就不要逃避,你所做過的每一件事,我都要聽到你承認!”葉雙雙斬釘截鐵地說。
聽到他們兩人的話題,經紀人識趣的關上房門離開了。寬敞的病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兩人誰都沒有看誰,氣氛陡然冰冷下來。
顧流軒陰陰一笑,一張蒼白的臉忽然變得格外猙獰可怕:“承認什麼?我利用你,挑撥你跟程墨的關係,陷害你們,謀殺程墨,還——害的你肚子裏的孩子沒了……你指的是不是這些?如果是,我承認,這些統統都是我做的。”
葉雙雙兩眼通紅,雙拳緊握,青筋暴突,渾身驟然充斥着殺氣。一個拳頭重重地朝着他的胸口落下去。顧流軒疼得渾身糾成一團,嘴角卻始終掛着一絲不屑的冷笑和嘲諷。
“這一拳,是為我那無辜的孩子打的。“葉雙雙說完,再一拳狠狠落下,這一次卻是打上了他的右側,顧流軒疼得發出一道悶哼。
“這一拳,是替阿梓和以柔打的,你這個混蛋,當初你遇到麻煩時,還是阿梓幫助你度過的,你這個混蛋,怎麼忍心害他受了那麼多折磨!”
第三拳舉起來,葉雙雙幾乎渾身顫抖,遏制不住的怒氣,但拳頭卻遲遲沒有落下。
顧流軒嘴角沁出血絲,卻笑道:“再告訴你一件事,其實在第二次見面時,我就知道你跟程墨有了婚約,所以才故意接近的。”
第三拳終於落下,不過,卻不是打在了他身上,而是落在床板上。
“顧流軒,你這個混帳東西!”
“是啊,我混賬。但是,我從未後悔過自己的所作所為。”顧流軒聲音一頓,忽然帶了一抹悲涼:“除了傷害你。”
葉雙雙身體一震。
“雙雙,我可以傷害任何人,唯獨狠不下心來傷害你。”他突然看着她,面無表情地說:“在我姐姐離開后,我曾發誓要程墨,以及他身邊的所有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我要鬧得他們沒有好日子過。可惟獨對你,雙雙,我真不忍心傷害你。”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葉雙雙心裏一動,卻仍舊擺出一副冰冷的表情:“在你傷害了所有人之後,你再說這話,不覺得自己虛偽么?”
她是那麼信任他,將他當作朋友,而他卻做了那麼多令人失望傷心的事情。現在,又怎麼能夠輕而易舉說出不想傷害她的話來。難道她所受的傷害還不夠嗎?
見到她眼底的怒氣和懷疑,顧流軒一顆心越發沉下去,表面上卻雲淡風輕,跟他所說的話,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是啊,我傷害你,是沒有資格說這句話。所以——”聲音忽然刺耳起來,帶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可怕:“所以,我只好拿我這條賤命來跟你賠罪了。”
“顧流軒,你這個瘋子。”葉雙雙難掩心裏的震動和哀傷,原來,他自殺是真的,而且還是為了她,所以才輕生的嗎?但她想要的,從來不是去指責他們任何一人的過錯,而是希望他們能夠放下過去那些恩恩怨怨,重新開始生活。
死,既不能解決過去那些恩怨,又不能償還欠下的債。死,很容易,但是好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也是最困難的。
一時間,情緒翻湧,百味雜陳。葉雙雙愣愣看着他,嘴巴微張,幾乎是哽咽着歇斯底里:“你不僅是個混蛋,還是個笨蛋,我什麼時候說過咬你去死了?”
是嗎?原來,即便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還是希望他活着嗎?
跟那人一樣,真是一群愚蠢的爛好人。
顧流軒心裏無不諷刺。但卻無法阻止那股漫入心底的暖流。
葉雙雙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一字一頓地說:“顧流軒,我真的很生氣,也很討厭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知道你姐姐的去世給你很大的打擊,可那是她跟程墨的糾葛,就算程墨有責任,但也罪不至死,你為什麼要那麼狠心,不但對付他,還要傷害阿梓,以柔……還有我……”
“雙雙。”顧流軒試圖要去抓住她的手腕,卻被葉雙雙甩開:“我不會原諒你這些所作所為的。”
她現在心裏真的很複雜,一想到昨天晚上,她甚至不知道昨天晚上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想到程墨差點就可能失去生命,她就沒有辦法原諒顧流軒。
嘴角的冷笑凝固在空氣中,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停頓了下,緩緩放在床上。顧流軒注意到她眼底的厭惡,心裏終於微微釋然。恨他也好,怨他也好,這樣,就永遠不會忘記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或許傷她最深,但心裏深處,最不願意傷害的那個人,卻還是她。
葉雙雙失魂落魄離開病房,她已經沒有了繼續思考的力氣,確認顧流軒沒事後,就離開了病房。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仿若陌路一般。
剛下樓梯,就聽到護士們用着一輛手術車急匆匆地推到手術室,她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側影,頓時手腳冰冷,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渾身哆嗦了下。踉踉蹌蹌地笨下樓梯,往手術車奔過去。
“程墨,程墨你怎麼了?護士小姐,程墨怎麼了?”
認出她是家屬,護士急忙說道:“病人忽然發病,心臟功能急劇下降,需要馬上進行手術。請家屬在外面等候。“說完這句話后,車子就被他們推進了手術室。
葉雙雙只看見一個蒼白的側臉,以及緊瞌的眼睛。手指剛接觸到他清冷的臉上,就被一扇門隔開。
程墨……
雙腿霎時一軟,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天寒地凍的地面,侵襲她的肌膚。卻仍舊無法喚回她的神智。
兩眼空洞,獃獃地望着手術室的方向,望眼欲穿,佈滿血絲的眼睛,帶着某種執着,她在心裏不斷地祈禱着,希望他沒事,希望他完好無損地歸來。
明明,他們早上還在一起打情罵俏,他還說要跟她將來生一群寶寶組成足球隊,明明他還安慰她不會有事。為什麼才過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就要獨自面對危險,面對生命的考驗?
葉雙雙將臉頰埋在臂彎中,任淚水打濕了衣服。哭得肝腸寸斷,卻不敢發出聲音來,生怕手術室里的他,聽到她的哭聲。她記得,程墨最怕聽到的,就是她的哭聲。
程墨,程墨,程墨……
你一定不能有事!
一會兒,手術室門打開,葉雙雙幾乎是連滾帶爬跑過去。誰知道護士卻說道:“你們誰是病人的直系親屬,現在需要輸血,請直系親屬過來獻血。”
葉雙雙慌了,她並不不是直系親屬,連忙挽起袖子:“護士小姐,你看我的行不行?”
“你不行,你們血型不一樣。”護士焦急地回答。
葉雙雙一頓,連忙說道:“那你等一下,我這就去找人過來。”說完這些話后,立即往醫院外面奔去,跑得上次不接下氣,幾乎是腳不沾地地狂奔出去。
拐角處,眼看着就要撞到人,她連忙剎住腳步停下來,為了不撞到人,自己猛地往旁邊摔過去。她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疼。站起來又繼續跑去。
終於,在醫院出去不遠,終於見到了程然。他一愣,目光在她狼狽的裝扮上看過,不禁吃驚不已:“雙雙,你怎麼摔成這樣了?”
“先別管我,快!程墨還在等你輸血,程然,快點!”
聽到程墨出事,程然也顧不得許多,拉上她的手腕拔腿就往醫院衝去。
直到程然被護士帶去輸血,葉雙雙方才癱坐在地上,靠着雪白的牆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鬧到昏昏沉沉,就連視線,都微微模糊起來。
不行!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程墨還未出來,她絕對不能倒下去。
這樣一向,腦子又清醒了一些。
程然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她靠着牆壁休息的模樣,整個人又狼狽又疲憊,羽絨外套沾上了泥濘和灰塵,長發凌亂,臉色憔悴,看起來讓人越發心疼。
“雙雙,你還好嗎?”程墨走過去,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心疼不已。
“我沒事,程墨怎麼樣了?”她現在腦袋裏只剩下程墨。
“在裏面搶救,放心吧,搶救的時間很及時,他一定會沒事的。”程然將她額前凌亂的髮絲整理好,撥在耳際後面,眼底難掩心疼和愧疚:“你這個樣子,才是真的讓人擔心。要是程墨醒來后,看到你副樣子,還不知道得多難過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