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親自守靈
大膀子接輛破車,我倆又整了一身好看的行頭,才過了門衛那關,見到了老凌頭。
我一看這老頭正急着出門。他看見我,也像是得到了寶貝。
老頭太忙沒來得及和我說上話,一聽我和大膀子都是送葬明白人,就讓我倆給他女兒操持白事。
我和大膀子趕緊忙活起來,辦好了這事,指不定凌老頭會借給我們錢。在這呆了幾天,我算是明白老凌頭的事了。
老凌頭是我們市的藥材大王,十年**那會逃到香港,改革開放又重回故土,大搞投資。付記藥材鋪自打清朝那會就有了,他們這規矩就是傳內不傳外,老付頭的女兒死了,按道理藥鋪這字號要傳給自個兄弟。
但這倆兄弟不和,弟弟在**那會舉報揭發老凌頭,他這才去香港辦理手續,打算轉移財產,留給兄弟一個空殼子。
金融方面的事,我也不懂。但老凌頭走的時候神色慌忙,我就感覺此行他另有目的。再加上藥劑廠那件怪事,不得不讓我對他疑心重重。相面算卦,就是不能知道太多,我也懶得往下琢磨。
主家的事,我們不多過問,做好自己的差事就行。
操持白事這行當,我六七年沒幹了,想起來還真有點懷念。
先看看死者,佈置靈堂。
我叫人將死者移入正房迎門的靈床上。靈床有的用現成的木床,有的用門板或葦箔在長凳上搭成,還有的臨時用土坯壘起,上鋪一床單或褥子而成。然後給死者臉蓋黃表紙,口含銅錢(亦有含珍珠之類的)。死者叫凌婧,面容姣好,五官身材手指較為修長,阿諾多姿,腰細臀大,多情命。發而細,性多柔順。生前應該不愛多言,是個文靜女孩子。
不是我愛打聽事,就是有些老大媽愛嚼舌頭根子,我也聽了一耳朵。
要說凌婧死的可真憋屈,從小就心臟不行,還他嗎真是個多情命,相了幾次親,被男人騙了好多次,到現在沒個正經男朋友。好不容易快結婚了,未婚夫還卷錢跑了。心臟受不了,一下死過去了。
我摸了摸肚子,小腹鼓鼓着,死者生前怨氣未散,憑着我送葬多年的經驗,這可不是好兆頭。
大膀子看了我一眼:“聽說這妞還是個處,摸着軟不軟。
死者確實漂亮,冰肌玉骨,含情脈脈,一看就是個天生麗質的主。配上那身青藍色碎花旗袍壽衣,顯得風韻而不失優雅。她怎麼那麼像藥廠實驗室碰到的那身美人皮,奇了怪。我盡量安慰自己,天下的美女都長得差不多,就像韓國妹紙,十個有九個半長得都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突然我感覺女屍眼睛微微掙開,眯縫一條線,偷看了我一眼,嚇得我一哆嗦,揉揉眼睛再仔細一看,原來死者睫毛太長,又是大眼睛,遠看貌似沒有閉上。我趕緊把臉上的黃表紙蓋上。
靈床前置供桌,放“照屍燈”,預防狗貓進來,焚香設牌位,靈床前放一碗生米,上蓋一張烙餅,放上一雙筷子叫“倒頭飯”又叫夾生飯。
又在床邊拴上一直“倒頭雞”,念口訣:“亡人頭上一隻雞,光會打鳴不會飛,亡人若是迷了路,雞叫一聲自不迷”。據說它可以讓亡魂在陰間知道時間。
死者沒有子女,只好我和大膀子輪流守護,叫“守靈”。請來幫助辦理喪事的人,發訃文、告親戚,幫喪者為首的叫“大總”。大膀子是大總管,我是副總管。
白事最是忙活人,壽終正寢,弔喪入殮,擱棺弔唁,一套套的俗禮又講究還繁瑣。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人都散去,就剩下我們幾個守夜人。
守夜也就是守靈,我到了靈堂一查看,差點沒氣死。
就大膀子找這倆哭孝子,白天我就看着不順眼。一個叫劉癩子,另一個叫魯管汪,聽名就不是好貨。白天哭孝給狼哭鬼嚎似得,一點沒有職業道德,那哭聲巴不得死者早死兩年。我們當年做哭孝子那會,哭起來悲天憫人,聲情並茂,多有職業道德精神。
那倆貨是大膀子從花子隊要來的,一分錢不花,給口飯吃就行,正符合大膀子吝嗇的性格。
不景氣那幾年,大膀子要過飯,花子隊的丐爺羅把頭是他的好哥們。我也不好意思把那倆貨開了。
我一看劉癩子正趴在靈床邊望着女屍色眼mimi,笑的陰邪。魯精汪砸吧着嘴,正對着女屍擼管。
他倆一個十幾歲的瘸腿癩子,一個四十多的老光棍,都是其貌不揚,神情猥瑣,腦子還他嗎的缺根筋,我要不來,還指不定出什麼事。
我都快氣死了,上去踹他們幾腳。
對死者不敬,這可是白事中最大的忌諱。更何況他倆是哭孝子,換句話那就是死者的兒女,以下犯上,沖犯死者靈魂,這可是要出大事的。
他倆看我來了,嚇的躲在一旁,老實給小貓似得。他們就怕我給羅把頭告狀。羅把頭對付手下的小花子可有一套,什麼褲襠里塞貓,豬毛插鼻孔,那些家法都是怪招。
算了,還是讓他倆滾的遠遠的,去睡覺好了。我來親自守靈。
想當年,幾天一個活,凈是陪死人睡覺了。這都五六年過去了,幾年沒見過死人,還真有點害怕。
看看死者體態安詳,並無異樣,我也眯瞪會,白天實在是累壞了。明兒個還要死者入棺火化。
半夜的時候,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我趕緊從夢中驚醒。
爬起來,豎起耳朵一聽,好像門外有腳步的聲音。我壯起十二分的膽子,抄起了木棍子,跑到門外四處觀看。遠處荒山野嶺,青雲籠罩,寒氣襲來。
有錢人的毛病就是怪,放着大城市的高樓大廈不住,非要到荒郊野外買個別墅宅子,欣賞這哪門子的風景。而且土豪就愛買電器,家裏電視機都好幾個,這下不爭電視看了。但是那些顯示屏都是暗鏡,擺錯位置,開了煞氣,通了黃泉路,那可麻煩了。小鬼就喜歡躲在暗鏡里,半夜我們熟睡,他們就開始出來玩耍。
俗話說河有河鬼,溝有溝魂,山有山神,野外哪都不太平。
院套什麼也沒有,我又出了大門外。
剛到大門外,我就看到門上的懸鏡掉下來了。
門前有條大荒草溝還挺深,能有六七米。早就聽說好多人不小心掉進去了,有沒有死人到不清楚。但是什麼十字路口,深溝野壑,馬路牙子,大下坡都是鬼魂聚集處,他們只會走直道,所以經常困在這些地方,能安放一個泰山石敢當最好了。或者搞個鏡子放在門前反射回去。
我趕緊撿起鏡子,剛想安在門上。就聽到一種莫名其妙的童謠。
我的媽媽殺了我,
我的爸爸再吃我,
我的兄弟和姊妹坐在餐座底下,
撿起我的骨頭,
埋了它們,
埋到冰冷的石碑下。
這種恐怖的歌謠在我小的時候還挺流行,長大了就聽不到了,現在誰他嗎又唱起來了。聽得我頭皮發麻。更重要的,這種天真無邪小女孩清脆鈴鐺般的聲音,簡直太熟悉了。如同一隻吃過死屍的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恨不得也叮死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