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今晚跟我走

006:今晚跟我走

回到化妝間的時候,沒幾個人在,剛跟我一起坐枱的兩個小姐正在沙發上抽煙,見我被於姐扶着進來,趕緊躲開身讓我坐下,瞄了我兩眼散開了。

於姐從包里掏了一疊人民幣遞給我,說是徐老闆臨走的時候給的,補償我受了委屈,“你這是何苦?”

我接過錢,淡淡地對於姐說了聲謝謝,不願意提那個廣東佬,於姐拍了拍我肩膀沒多說說什麼就出去了。我拽着錢心裏特別不是滋味。這一疊現金,少說也有三千人民幣,買我的自尊嗎?真是可笑。

陪睡一晚上兩萬塊的確是個好價格,可我討厭這個數字,更討厭別人不把我當人。

胸罩被酒水打濕了沒得穿,換上T恤時胸前兩點突起,我站在柜子前正發愁怎麼出去見人呢,林蝶叼着一根煙走到我跟前,冷冷地說了句“讓開”,然後打開置物櫃的門,丟給我一件黑色的抹胸,“我不要了的,你不嫌棄就拿去穿!”

我感激地說了聲謝謝,趕緊跑去洗手間換上。

洗手間裏燈光很亮,方便小姐們補妝,這會兒我站在水台的鏡子前,看見自己臉上鮮紅的巴掌印,簡直刻意用觸目驚心來形容。凌亂的髮絲就像剛掏過的鳥窩,怎一個亂字了得。

看着看着,我心裏只覺得委屈,然後哭了起來。

我這人吧,死要面子,怕別人看見我哭,我就跑到廁所的隔間裏,坐在馬桶蓋上,捂着嘴巴流眼淚,生怕自己的嗚咽聲被人聽見。實在是忍不住哀嚎的時候,我就放水沖馬桶,或者咬自己胳膊,使勁兒的咬,總能有辦法堵住嘴。

哭爽快了過後,小寒坐在沙發上抽煙,一見我進門,她立即站起身來查看我臉上的傷,着急地問我,“他進去了嗎?”

我搖了搖頭,勉強地笑了笑,“沒有,我穿了絲襪和安全褲,他撕爛了絲襪,準備放進去的時候我就吐了。”

“他媽的!有幾個臭錢了不起!艹!”小寒罵罵咧咧地說徐老闆太不會做人了,下次來非得狠狠宰他兩刀不可!

“別說了,收拾下回家吧,我身上挺疼的。”我無力地笑了笑,拖着疲憊的身子拿包,扣着小寒的肩膀往外走,會所里客人盡數散去,歌舞昇平過後的安靜讓人覺得特別可怕。

出門的時候,沒想到喬江林和陸岩還么走,陸岩的跑車我認得,停在門口格外顯眼,喬江林朝小寒招了招手,小寒屁顛顛跑過去跟喬江林說了一會兒話,我站在會所門口吹冷風,不敢往他們的方向看,跟保安瞎聊。

又冷又黑的夜裏,我感覺到一束冰冷的目光在我身上遊走。也不知道是不是風太冷了,我感覺自己雙腿發軟。

大約過了四五分鐘,喬江林陸岩都開車走了,小寒笑呵呵地轉身回來拉我,我整個人生澀遲疑,小寒看出來我是害怕跟陸岩碰面,安慰我說,“你放心吧!剛才我問過喬江林了,他說陸岩不要你陪了!今晚走廊上你看見了吧?莎莎跟他在一起!”

我不知道莎莎後來怎麼跟陸岩又在一起了,但當時我是感謝莎莎的,沒有她,我想陸岩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

回到家,我跟小寒一起洗澡,看着我身上的舊傷新傷大罵陸岩和徐老闆,然後說以後有錢了帶我找鴨子,我笑她說,咱們賣笑賺錢再去買笑,不划算!

小寒說,那就養幾個小鮮肉,要身材好顏值高床上功夫棒的那種,把老娘當慈禧太后伺候着!這一輩子在男人面前卑躬屈膝,老了怎麼也得瀟洒風流一回,不枉在人間走一遭,左擁右抱才是正道!

我說不行,我的錢來之不易,才不要給小白臉花!我要留着錢買一棟大房子,跟家人一起住!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聊着聊着,我和小寒都哭了,兩個人抱着在浴缸里哭得稀里嘩啦,熱水不停地放着,小寒看着不斷流走的水哇啦啦大哭說,“麻痹的這流出去的全是錢,老娘陪酒賺錢容易嗎!”

夜很靜,倒在床上,分明很累很睏倦,但怎麼都睡不着,翻來覆去都是今晚的畫面。我咬了咬牙,告訴自己,再忍忍就好了,再忍忍一切都會過去的。

那天晚上過後,我在會所再也沒見到過莎莎,聽其他小姐聊天說,莎莎被陸岩包了,不需要來上班。跟莎莎要好的那兩個小姐,也就是有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意思,故意把話說得很大聲,專門給我聽,諷刺我竹籃打水一場。

小寒坐在我是身邊化妝,慢悠悠地來了句,“過段時間我看她是還笑得出來不!”

我心裏一顫,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竟然有點兒為莎莎擔憂。

但我無暇為莎莎擔心,為外婆一通電話打來,讓我瞬間慌了神,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我握着電話像個傻子一樣矗立着,小寒喊了我幾聲都沒反應,狠狠拍了我胳膊一下才回過神來,小寒白我一眼,“愣着幹嘛?於姐叫你試台了!”

那天晚上我轉了三個場子,最後一場時,客人是個二十齣頭的胖子,戴眼鏡,穿着耐克衛衣衛褲和運動鞋,腦袋光禿禿的像顆滷蛋,雖然看上去色眯眯的,但人還算彬彬有禮。

喝完最後一輪我送他到會所門口打車,他抓着我的手說,“若棠我挺喜歡你的,今晚跟我走吧,我不會虧待你。”

我開玩笑地說,“我很貴的。”

胖子說,“沒事兒,我有錢,五千一晚如何?”

當時我真的心動了,五千塊之於我來說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只要跟胖子走,陪他一萬,五千塊快速到手。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邁不開步子。見我不是很情願,胖子也沒有多為難我,朝我笑了笑,“算了吧,下次再來找你。”

我站在午夜的冷風中看他的別克消失在夜色中。

午夜的出租車上,司機放着電台節目,主持人問,假如我們能回到過去,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麼?

這個問題真的很幼稚,但又很有意思。

假如能夠回到過去,我想做什麼呢?

我想去死。

二十萬的手術費,就算我砸鍋賣鐵才只湊得到五萬塊,剩下的十五萬像座大山一直壓在我胸口,外婆在電話里說,若棠,這手術咱們不做了,當時我就哭了,我說婆婆,你等着,半個月,半個月我就拿錢回來!

在這個城市裏,我只有小寒和阿森兩個朋友,但兩個人都沒錢,我沒地兒借錢。於是第二天下午上班的時候我特意去了於姐的辦公室,讓她幫我安排客人出台。

於姐錯愕地看着我說,“若棠,你當真?”

我點頭,眼淚忽然流下來,“姐,你幫幫我,半個月內我要賺到十五萬。”

於姐夾着煙想了一會兒問我,“若棠,你想清楚了?”

我一邊哭一邊猛點頭,“想清楚了,姐,你幫幫我!”

“好,那我來幫你安排。”於姐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肩膀說,“但你一直出台也不是回事兒,身體吃不消的!我看看這邊有沒有什麼陪游的活兒介紹給你,遇上捨得出錢的僱主,出去一個星期錢就有了,但你願意做嗎?”

所謂的陪游就是陪僱主出去吃喝玩樂睡,許多外圍模特學生妹都做這個。

我想都沒想,咬牙說,“只要半個月能賺到十五萬,我什麼都做!”

要是出台接客,被弄死也不可能拿到十五萬,客人也由不得我挑,況且不是所有人的錢都像胖子那樣好賺。

“好,你回去等我通知,我安排好了告訴你。”於姐說。

兩天後,我接到於姐的電話,告訴我工作安排好了,陪一個客人去三亞出差一個星期,二十萬,要是我同意馬上打五萬的定金。

當時我真的傻了,只衝着二十萬去,沒細問我要陪的人是誰,我往於姐給我電話號碼打過去,接電話是個男的,問我要了身份證號碼和名字訂機票,二十分鐘後手機短訊提示有人給我銀行卡里打了五萬塊錢,還有一則往返三亞的航班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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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慰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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