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討債(2)
梁安大一時作為從美國遠渡重洋過來的交換生,在阮靈芝所就讀的大學裏開始了學習生活,與她同是金融管理系,碰見的次數不勝枚舉,可是沒有講過幾句話。
雖然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是華裔,但是梁安的長相併沒有混血的感覺,他卻鮮少講中文,說得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語,和豐富的肢體語言,是一個標準的abc。
不知何時起,阮靈芝發現自己得了一種時髦的流行病,叫做臉盲。
她對梁安最深刻的印象莫過於他一頭焦黃的發色,和他喜歡戴很多首飾,包括戒指耳釘項鏈等等,而且都是價格不菲的奢侈品牌。
這些顯然不止她一個人發現,配合舍友們暗地裏給他起的綽號,阮靈芝覺得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
現在,站在她眼前的梁安是一頭黑髮,梳起了劉海,也難怪阮靈芝乍看之下沒認出來。
阮靈芝笑說:“怪我記性不太好,不過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梁安皺了皺眉,質疑道,“不是‘一說’,我剛剛說了很多你才想起來。”
阮靈芝抿嘴,“能不能別較真。”
他露出困惑又誠懇的表情,“較真是什麼意思?”
梁安看樣子是真心求問,她沒法接茬,只好告饒,“意思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他扁嘴思考一下,搖了搖頭,“你也沒有特別對不起我。”
阮靈芝啞口無言,餘光瞥見同事們探頭探腦地往這張望,她馬上撕了一張便簽紙,寫下一串數字。
阮靈芝站起身,同時把自己的手機號碼貼到他衣袖上,“我現在工作呢,有空再聯繫。”
梁安點頭,“ok,晚上聯繫你。”
阮靈芝急忙阻止,“啊,那個,今晚我有事。”
梁安不假思索,“那我明天聯繫你。”
阮靈芝:“明天我要上班。”
他聽完一臉詫異,“明天周六,你還要上班?”
“對呀,要加班。”她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
梁安深信不疑的憤怒起來,沉聲說了句,“我去找你老闆。”
阮靈芝俯身隔着一張桌子拉住他,“不不不,不加班,我記錯了。”
梁安回頭,皺着眉對她說,“你要多吃點核桃。”
阮靈芝:“為什麼?”
梁安:“有人跟我說,那個很補腦子,你記性真的不好。”
他不僅滿臉擔心,還加重了‘真的’兩個字。
阮靈芝乾笑,“謝謝你啊。”
末了,梁安撕下衣袖上的便簽紙,揮了揮,“那我明天聯繫你。”
他抿嘴笑起來,眼睛眯成月牙。
阮靈芝愣了一下,迅速低頭整理桌面,梁安走出這裏后,她皺起眉頭。
這天晚上。
她看看時間已經八點了,陳忠良沒有按時下班,阮靈芝也只好百無聊賴的等着,她坐在椅子裏踮腳轉了一圈,眼前夜幕下城市華燈璀璨,車水馬龍。
過去半個鐘頭,終於聽見經理辦公室的方向傳來聲響,阮靈芝投袂而起,站立在桌后看着陳忠良鎖上辦公室的門對她點點頭,面帶倦容的趨步離開。
阮靈芝抱上文件袋拎起包準備下班時,手機在包里震動,她略顯煩躁地把文件全放下,拿出手機看到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懵然的想,不會吧……
此刻,阮靈芝寧願接到賣房賣車賣保險的電話,都好過聽到梁安的普通話。
她忍不住打斷梁安,說道,“抱歉,我才想起來,明天可能沒空和你見面,因為前幾天和朋友約好了去釣魚。”
電話那頭突然間沉默了,阮靈芝心虛着說,“下次我找以前同學出來,大家再聚吧。”
“下次是哪次?”梁安很快地接上。
阮靈芝被問的卡殼,他又着急解釋,“我沒有要找他們……”
阮靈芝將手機拿遠些,對着五分鐘前人已經走空的辦公室,大聲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就來。”
然後她再把手機貼回耳旁,“我這臨時有點事,先掛了。”
阮靈芝看着手裏結束通話的顯示,輕輕地搖了搖頭,拎起包轉身就被站在她面前的人嚇了一跳。
毛倩倩一臉期待的問她,“我也能去嘛。”
阮靈芝眨眨眼,“去哪?”
毛倩倩雙眸亮晶晶的說,“釣魚。”
與此同時。
蔣晨岳從配藥室走出來,見唐昊費勁地按住一隻剛洗完澡,全身濕透的阿拉斯加犬,他命令道,“adam,坐下。”
正活蹦亂跳的阿拉斯加,瞬間乖順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本拎着吹風機無計可施的唐昊,轉身向蔣晨岳豎了個大拇指表示嘉獎。
蔣晨岳摘掉塑膠手套扔進垃圾桶,拿起他的水杯,看到梁安低垂着腦袋站在吧枱前,他走過去給自己倒水,同時問道,“roald,怎麼了你,一臉委屈的……”
梁安抿嘴,眼睛沒離開手機屏幕,出神的搖搖頭。
蔣晨岳瞥見一包薯片上面,貼着一張小熊形狀的便簽紙,還寫有一串數字,他好奇的伸手,“這是什麼?”
梁安比他快一步奪過便簽紙,抬起胳膊捂住笑容,後退兩步轉身一路尖叫着躥上樓。
蔣晨岳看愣了兩秒,不解的問,“他什麼情況?”
與adam戰鬥到疲憊的唐昊站起身,瞥了一眼梁安逃跑的方向,故作矯揉地唱,“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壓心底壓心底不想告訴你。”
蔣晨岳白了他一眼,“說人話。”
唐昊嫌棄的說,“你這還看不明白,少男心爆發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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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霧蒙蒙的清晨,阮靈芝支撐着沉重的身軀坐在魚塘邊,看到李碧珠朝她走來,新剪的短髮未經打理,像頂着一窩鳥巢。
阮靈芝轉過臉,向毛倩倩介紹起來,“這位是大學時和我同寢室的,不修邊幅的李碧珠同志。”
李碧珠放下漁具,先跟毛倩倩打過招呼,面對阮靈芝時瞬間變臉色,“你知道我平時幾點起床塗脂抹粉嗎,要不是跑客戶累得我洗頭都沒力氣,能把頭髮絞了嗎!”
阮靈芝坐着鞠躬,“您辛苦了。”
接着又對李碧珠介紹,“倩倩是我公司的同事,她說一直很想去釣魚,就把她帶來了。”
李碧珠點頭,“有什麼不會的就問我,雖然我也不算大師,但是在釣魚方面還是有些經驗的。”
毛倩倩綻開向日葵般的笑臉,“謝謝碧珠姐。”
李碧珠愣了一下。
阮靈芝竊笑,“對,你碧珠姐還有釣魚協會資格證。”
三人坐成一排。李碧珠看似全神貫注地盯着魚塘平靜的水面,卻偏頭向阮靈芝,悄悄說,“才畢業一年多就成‘姐’了。”
阮靈芝也輕聲回應,“以前學弟們一口一個師姐叫你的時候,不也挺開心的嘛。”
李碧珠:“能一樣嗎!”
罩着魚塘的綠網攔不住陽光破霧照射下來,水面的浮漂一動不動,如同浸在死湖裏半響沒個動靜。
阮靈芝吸鼻子,用正常的音調說,“天氣這麼冷,魚都凍死了吧。”
李碧珠操心道,“沒常識就多看動物世界好嗎。”
阮靈芝噘嘴,“我對那些大型動物們,有點怕。”
毛倩倩湊過頭來說,“誒為什麼,多可愛呀,我最喜歡金毛犬了,又帥又萌。”
阮靈芝:“只要離我五米,不對,十米以外,就非常可愛。”
對她這番言論,李碧珠和毛倩倩站在統一戰線,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碧珠取走她釣到的第三條魚唇上的鉤子,光膩膩的魚尾猛烈地拍了起來,它掙扎着滑進桶里,像醉了一般擺幾下身,不動了。
阮靈芝又打了個哈欠,這是她第五個哈欠,比李碧珠釣到的魚還多。
李碧珠問:“昨晚沒睡好?”
阮靈芝:“大姨媽來了。”
李碧珠輕笑,“那你還出來釣魚,夠拼的。”
阮靈芝嘆了口氣,“自己撒的謊,跪着也要圓完。”
說到這裏,阮靈芝想起讓她一大清早出來釣魚的‘罪魁禍首’,那個黑社會。
“對了,珠兒……”
李碧珠抬了抬眉毛,阮靈芝跟着問她,“你記得梁安嗎?”
李碧珠神情微變,嘴唇動了動,搖頭,“不記得,他是誰啊?”
“小紈絝。”目光集中在水面的阮靈芝沒有察覺,還提醒了她。
聽到這個昵稱,李碧珠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他啊……”
“怎麼突然間提到他。”李碧珠邊收魚線,邊問道。
阮靈芝也百思不得其解這人怎麼突然間出現,撇撇嘴說,“他昨天到我公司來了。”
李碧珠眼睛睜大了些,“找你嗎?”
阮靈芝:“怎麼可能,好像是來討債。”
李碧珠點點頭,沒有搭腔,似乎若有所思。
阮靈芝又開口,“不過,他向我要手機號,還說什麼一起吃飯。”
李碧珠:“那你答應了?”
阮靈芝:“這就更不可能了,不管他有什麼企圖,他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再說我們也不合適。”
李碧珠不滿她的想法,爭取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合適,人家長得又帥,家裏又有錢。”
阮靈芝覺得好笑,“是誰當初說他一看就是個花花公子,拿着鈔票擦屁股,每天酒池肉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
李碧珠敷衍的承認,“我我我,是我的鍋我背着行嗎?”
阮靈芝點頭,“這還差不多。”
中午三人拎着李碧珠釣上的魚,到魚塘旁邊的小飯館裏點了一桌菜,酒足飯飽後走出飯館,阮靈芝仰頭,一場雨開始在這個下午飄落。
綿綿細雨,除了臉上有些涼,感覺不到在下雨。
李碧珠:“你們在這等會兒,我去開車。”
“碧珠姐,我幫你拎這個吧。”毛倩倩跟上去,拎過她懷抱的漁具。
李碧珠看向臉色有些蒼白的阮靈芝,對她說,“那你在這兒等我們,別走動了。”
阮靈芝點點頭,視線剛從她們遠去的背影上移開,她忽然發現斜坡上停着的那輛車裏下來一個男人。
才過去一天,她不可能忘記梁安的相貌。
梁安皺着眉四周張望,掏出手機時看見了阮靈芝,他眼睛一亮,又把手機放回去,抬腳朝她走去。
阮靈芝的目光聚焦在即將來到她面前的人,他外面穿了一件佛頭青的呢子大衣,裏頭是質地柔軟的杏黃羊絨背心,露出襯衫的領子。
此時,阮靈芝不在乎他的衣着多麼端正嚴整,她的想法只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