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次日下午,徐二郎果然到了劉家。劉徐氏把阿弟迎進門,瞅見他手裏拎着的大大小小的紙包,便問道:“這是什麼?”

徐二郎把東西放在桌上,一樣一樣地打開給她看。分別是幾樣時鮮果子、幾樣小巧玲瓏的素點心、還有小半隻燒雞。劉徐氏一看便直了眼,壓低了聲音罵道:“你傻了?原本是沒本錢的買賣,你竟然還買了東西白送他們吃?”

徐二郎對親姐的訓斥有些不滿,道:“你懂個什麼,既然要做戲,哪裏有不做全套的?你家大娘又不是尋常小娘子,稍騙一騙就能騙過的。”

“呸!說個什麼狗屁話,你能聰明過你親姐?昨日我就跟她說了,要她幫忙整治茶水飯菜,花費由我來出。不然就憑你這幾樣點心,還能不露出破綻來?”劉徐氏罵了他兩句,半是得意半是肉痛地道。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雖不能說和娘家斷了聯繫,但若想如從前一般張口要零花、要月例,卻是不可能的了。如今她若想用錢,就只能指望生母的偶爾接濟和自己的嫁妝,等於是坐吃山空,本來人就吝嗇,如今就更捨不得花錢了。劉頤從她手裏摳走一個銅板,她都能心疼半天,何況這次的花費,想想就知道必定不止一文?

徐二郎倒沒想到她會為了這點小小花費而心痛,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紙包,在劉徐氏眼前晃了晃:“阿姐可知道,這是什麼?”

劉徐氏自然搖頭。徐二郎打開來給她看了一眼,全是些泛白髮黃的粉末,乍一看倒和麵粉差不多:“這是我從平寧葯館弄來的,據說是叫蒙汗藥的……只要這麼一點,摻在食水裏,保管瞬息就倒。”

劉徐氏心裏一跳,驚慌起來:“你……你拿這個做什麼?說得怪嚇人的……”

徐二郎一抖手,把藥粉都倒在了一包點心上,又合上紙包稍微顛簸兩下,再打開時,藥粉便彷彿融進點心裏面,再看不見了。他又把這兩包點心一分為二,道:“待會兒找見你家小郎,就用這隻雞哄着他到沒人的地方,若是他敢鬧,就給他吃這點心。我呢,就拿着這個區找你家大娘……”

劉徐氏嗓子咯咯兩下,彷彿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你……你這是……”

徐二郎神情一肅:“阿姐可莫要怪我心狠,實在是此事等不得你情我願,阿父之前是怎麼跟你說的?若是不能成功……”

威脅似的半句出口,他又話音一轉,循循善誘道:“阿姐可要下定決心了,若是此是能成,何愁沒有快活的時候?日後這奉川侯府就是你當家,而在徐亭長家裏,也是你當家……你想怎麼對待劉大娘,就可以怎麼去對待她……”

劉徐氏被他說得心中火|熱,手在桌上一拍,磕磕巴巴地道:“你阿姐……要怎麼做,自然不用你教……你快去忙你自己的!小心她看出什麼端倪來……”

徐二郎卻又老神在在起來:“不急,我約的那些衙役捕手還未至呢,等我先瞧瞧大娘去。”說罷就把點心往懷中一卷,走向後院去了。

徐二郎這樣提前來到,除了有事吩咐劉徐氏以外,也有着別的打算。他對劉頤印象不深,只是萍水相逢過幾次,端記得她是個相貌平庸、身材瘦如棺材板的了,行為作風有多粗蠻潑辣,倒是只聽人說過、未曾親眼見過。在他想來,女子嘛,自然都是敦厚溫存的,縱使再厲害,能厲害得過男人?是以從來不把劉頤的名聲當回事過。

他所在意的確是這相貌。徐二郎自詡玉樹臨風、相貌頗佳,胡大娘那種姿色就有些看不上,何況劉頤?他向來覺得自己該娶個從高門大戶里出來的、溫柔小意又相貌絕佳的小娘子,如今看上劉頤,也不過是急着與新皇攀上關係罷了。

縱使如此,他也總有點風|流佳公子的想法,總得“你情”“我意”的才好下手……劉頤若是對他一見鍾情,他看她便也順眼了幾分;可若是她不買賬,那也得他徐二郎君做好了心理準備,才好勉勉強強地下手。

他以劉頤的未來夫君自詡,絲毫沒有顧及到學習了十數年的禮義廉恥,逕自闖進了後院,挨個房間推開看了一眼,倒是找着了一間女子住的香閨,又是銅鏡、妝盒,又是帷幔、chuang榻的,收拾得頗為精心,然而卻冷冷清清的,像是沒有人氣。又轉悠一會兒,記住這件房的位置,他才按照劉徐氏之前說過的,去了後面的菜圃。

奉川侯再小,也是個侯位。劉家宅院的佔地,幾代之前確實是廣的,後來漸漸敗落,才從城裏搬到鄉下、從四進的宅院變成了一進的小院。劉頤的祖父喜愛山水園林,雖然家境敗落、無錢揮霍,卻也曾好好佈置過這座府邸,山水談不上,園林草木很是伺候了許多,整座宅院竟有一半都是花園。後來到了劉頤手中,便毫不留情地賣掉了裏面的花木,改辟成菜地,才保證了一家人的生活。

徐二郎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恍惚在菜地那頭看到了一個人影,連忙喊道:“大娘子?大娘子?劉大娘?你在否?”

劉頤正除草翻土,隱約聽到人聲,便對旁邊站着背書的阿弟道:“阿頡你去那邊看看,是誰在叫我?”

劉頡卻蹲了下來,耍賴道:“我不去,我不去!阿姐管那人是誰呢,阿弟給你背書可好?”

劉頤臉色一沉,瞪他一眼:“背什麼書,快去!你當阿姐不知道你懶呢?”

劉頡搖着頭,老氣橫秋地道:“阿姐才是懶呢!那人分明是阿母的弟|弟,你不想去應付,所以叫我去趕走他。阿頡才不幹呢!”

劉頤卻咯吱着他的腋窩,笑道:“你倒是會躲懶,就不準阿姐躲一躲?想也知道,阿母把她弟|弟叫來,定沒有好事。說好了晚上擺宴,現在才是下午,日頭高照着呢,怎麼就過來了?阿頡覺得,阿姐該怎麼應對?”

劉頡一邊笑着,一邊像條泥鰍一樣地從她手裏溜了出去,做了個鬼臉:“阿姐想怎麼應對就怎麼應對,阿頡要去如廁!”

劉頤伸手拍了他一記:“凈調皮,上完茅房記得在這兒等着,阿姐待會兒領你出去。”

“知道啦!”

劉頤便放下鋤頭,沿着壟溝向對面走去。徐二郎卻因為久喊不應,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已經轉了回去。如今還未夏至,氣候便已十分炎熱,徐二郎也不願ding着大日頭地四處找人,回去告訴他阿姐道:“我未曾見着大娘子,便先出去了。”

劉頤一路跟着他來到正堂外面,剛好聽到劉徐氏說了一句:“你倒巴巴地去見她,她那副容貌,你也下的去嘴?”

這話彷彿有所涵義,劉頤便打消了進去的念頭,悄悄轉到屋后,扒開了一道窗縫偷聽。

徐二郎道:“你們女人家就不知道了,這對男人而言,只要黑燈瞎火蒙住了眼,誰還管相貌如何?就是頭肥豬,也下得去口,何況你家大娘?”

劉頤腦袋裏“嗡”地一響,眼前頓時黑了一黑——徐二郎,徐二郎在說什麼!?

屋裏人絲毫不知她在外面偷聽,對話仍在繼續。劉徐氏道:“話雖如此,一想到她那副尊容要配你,阿姐這心裏就覺得不爽快。你這幅人才,哪裏愁得小娘子來投懷送抱?就算是元都那些真正的貴女……”

“那些真正的貴女,倒覺得我徐家鄙陋,未必肯嫁。還是你家大娘子,現成送到口的一塊鮮肉,我如何不吃?”徐二郎笑了兩聲,又壓低聲音道:“總之,阿姐不必猶豫,今天的事情我勢必成行,阿姐只要幫着我就行了。”

劉徐氏又埋怨了兩句,卻沒再提出什麼異議。而劉頤順着牆根滑坐下來,頭腦空白了幾息,才慢慢回過神來。

許多團線索亂紛紛地堆在她腦子裏,讓她幾乎無法思考。

今日之前,她實在沒有想過自己會遭遇這種事情……

原來,劉徐氏的異樣竟是應在這裏!

靜靜地立了一會兒,劉頤呼出一口氣,手腳發虛地向菜地那邊走去。

白坐着等死,可不是她劉頤的作風。

她還得,好好地,做些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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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他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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