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人若無恥,當真是天下無敵。

劉頤虛虛活了十五年,自認為苦活幹得、賤人罵得,豁得出臉面又守得住骨氣,做個守灶女是綽綽有餘。然而今日在堂屋底下聽見的事,當真讓她瞠目結舌、好一陣子回不過神來。

劉徐氏……劉徐氏怎能這麼無恥!

劉頤一邊快步走着,一邊深深喘着氣,努力想把自己方才聽到的理清頭緒。她那好繼母和好阿舅彷彿十分篤定,劉盼此去元都一定會贏得新皇的chong信;也正是因為這個理由,才下定決心要算計她,想以她為紐帶將劉徐兩家綁在一起;而為了讓她必須嫁給徐二郎,他們設計了一出好戲,試圖以……那種手段,讓她不想嫁也必須得嫁!

劉頤有些喘不過氣來,不得不停住步伐,立在牆下,閉眼深呼吸着。阿父向來不會什麼人□□故,唯一算是交好的便是吳川王,那麼,劉徐氏姐弟料定的新皇也必定是他無疑了……他們要用的手段,從那段葷話里也能聽個差不多了,想必就是要壞了自己的名節,讓她不嫁也得嫁……

說不得,這個所謂的宴請朋友,也是有意要找一幫人做個見證。只不過不知道,他們打算用什麼方式下手……

思及這裏,劉頤的腦筋漸漸靈活起來。阿頡向來喜歡粘着她,想必他們動手,也一定得先支開阿頡再說——這個人必然是劉徐氏了。而徐二郎呢,應該也知道,要想讓她乖乖聽話是不可能的,也許還準備了別的什麼手段,只是不知道是在哪裏呢……

左思右想,劉頤靈光一閃,想到了透過窗縫看到的那些擺在桌上的點心果子——一定就在那些東西當中了!

劉頤不喜歡陷在這樣被動的局面里,她一向喜歡主動出擊。雖然眼下知道了這事,但是讓她帶着劉頡暫時躲開、直到劉盼回來,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劉徐氏敢做第一次,就敢做第二次;徐二郎敢在消息還沒確定時就預備下手,焉知不會在她阿父衣錦還鄉時再生毒計?

……一定得趕快解決掉才行。

劉頤穿過菜圃,順順利利地找到了自家阿弟。他正呆在牆角陰影下,一邊小聲地背着《論語》,一邊用樹枝在地上畫字。

劉頡這樣認真,讓劉頤又是心酸又是驕傲。她走過去,蹲在阿弟面前:“阿弟學會多少字了?”

劉頡看到阿姐,眼前一亮,驕傲地道:“凡是我會背的,都會寫了!”然後又低下頭,略微沮喪地道,“只是寫得並不好……”

“阿姐還不會寫字呢,等阿頡寫好了,來教阿姐可好?”劉頤難得溫存地道,心中卻不由生起一股憤恨——她的阿弟如此純良可愛,怎麼劉徐氏那對姐弟就如此骯髒卑陋!

劉頡臉上露出笑容:“好!”他偷偷看了劉頤一眼,忽然道,“阿姐,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瞎說,阿姐沒什麼心事。”劉頤斷然否認,想了想,又說道,“阿頡,你幫姐姐一個忙好不好?”

劉頡雖然年紀小,卻生得十分聰明,劉頤絲毫也不擔心他會領會不了自己的意思,悄悄囑咐了一番后,便收拾好心情,帶着阿弟到了廚房。姐弟倆一如往常,一人背書,一人燒水做飯。而劉徐氏忖度着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趕到後面來,看到他們已經開始了,便笑道:“喲,大娘好生勤快。”

劉頤沉住氣,不冷不熱地回道:“多虧了阿母那半兩銀子。”

劉徐氏一噎,然而想到計劃即將實現,倒也不生氣,難得慈和地說道:“大娘萬不要對阿母有偏見,阿母呢,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我阿弟來借地請客,自然是要由我徐家出錢,又怎麼能浪費家裏糧食呢?他倒是覺得心裏過意不去,又去縣裏街上買了幾樣點心,放在堂屋裏,你待會兒做完飯過去,也好嘗個新鮮。”

她這番作態雖然十分像個慈母,卻連劉頡也忍不住頻頻側頭相望。劉徐氏自己心裏發虛,自然忽略不了劉頡的目光,剛想脫口斥罵,就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連忙露出一個微笑,道:“大郎可是餓了?”

劉頤悄悄一眨眼,劉頡想到阿姐的要求,便仰着小臉,露出個甜甜的笑:“午食時阿母一碗便盛走鍋內一半米,阿頡自是餓了,阿母把吃進嘴裏的吐出來么?”

小的和大的一樣不省心!劉徐氏氣得幾乎想掄起巴掌左右開gong給他幾個耳刮子,卻又硬生生按下這股衝動,笑容僵硬地道:“大郎說得是什麼話……阿母帶你去吃好吃的點心可好?”頓了頓,又小聲道,“你阿舅那裏,怕你小孩子挨餓,還給你帶了一隻雞腿……”

本來是半隻雞,劉徐氏卻嘴饞,只撕下一隻雞腿,便把剩下的肉都吃了。雞腿肉雖美,卻要留着引誘劉頡這小孩,也讓劉徐氏十分不舍。

不過她倒是篤定這對劉頡的吸引力,自打她嫁到劉家來,逢年過節也少有在飯桌上聞見肉味的,劉頡雖是兒子,待遇卻沒比劉頤好到哪裏去。就算他不想吃,劉頤這好阿姐也定會讓他去吃的。

果然,劉頡歡呼一聲,便抓住了她的手:“阿母說的可是真的?快帶我去!阿頡要吃雞腿!”

劉頤冷眼看着這些,並未出聲。本朝太|祖傳下來的法令,國喪平民三年不得嫁娶,卻只要守上四十九日便可再次吃葷喝酒。如今這才幾天過去?要是被人逮着,保不齊要把劉頡打上那麼幾個板子,她阿父再受新皇賞識,這賞識也得下了一個層次。

劉徐氏和徐二郎如此處心積慮,恐怕也是怕她到時候烈性子上來、一頭撞死,才特特地給她找個牽挂呢。

只是劉頡畢竟年紀小,雖然她囑咐了許多遍,但是真正看到那些點心果子、香噴噴的雞腿肉,能不能真的不去下嘴,還不好說……她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mo了mo懷中的匕首,心道,千萬得忍住才行……

廚房裏十分炎熱,汗流浹背地做好飯菜,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劉頤估算着今晚飯是沒法按時吃了,有意把熱菜留在鍋里,先捧着涼調的小菜去堂廳了。

果然,進去后除了繼母和阿弟,她那位“阿舅”也赫然在座。劉頤捧着盤子,故作詫異地道:“阿舅不是要宴請客人?怎的到了現在,桌椅也沒擺好?”

劉徐氏姐弟只想着該如何對劉頤下手,怎麼想得起來還要擺放桌椅?徐二郎反應倒快,連忙站了起來,道:“我來,我來。”

劉徐氏自然不肯讓阿弟一個人受累,但是她自己也不肯動彈,便道:“大娘你放下盤子,去給你阿舅幫把手。我哄着你阿弟呢,挪不開。”

劉頡奇怪地道:“阿母一直在吃東西,何曾在哄我?”

劉徐氏臉色十分難看,劉頤險些沒笑出來。徐二郎道:“阿姐你來幫我便是。”

劉徐氏只好放下手裏點心,下了座,幫他擺佈桌椅去了。

劉頤也不上去幫忙,只是老神在在地在那邊坐着。而劉頡這時袖了一塊點心,跑到劉頤面前,大聲道:“阿姐你來嘗嘗!”他人小鬼大,挑的是劉徐氏方才頻頻下嘴的一包;劉徐氏沒動過的,想想也知道有問題。

劉頤張開嘴嘗了一塊,衣襟里又被他塞了一塊,便知道衣襟里塞的那塊才是有問題的。劉徐氏一邊不情不願地搬着椅子,一邊看她悠哉游哉地站在那邊吃點心,眼裏險些沒冒出火來。還是徐二郎提醒了一下,她才勉強維持住那副慈母的神情。

搬完桌椅后,重頭戲便來了。徐二郎道:“想必大娘子做了不少飯菜出來?”

劉頤點點頭,露出一副羞怯的表情:“聽說是阿舅要宴請朋友……便不敢怠慢,凡是家裏有的,都做了出來。”

她做飯流了滿頭油汗,又故意把灶灰麵粉擦在臉上,頭髮亂蓬蓬的、嘴角還有着點心碎屑,看起來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偏偏還露出一副嬌羞面孔,讓人倒盡了胃口。也難為了徐二郎,對着這幅尊容竟也笑得出來,一對三角眼微微眯起,倒有幾分深情款款:“辛苦大娘子為我操勞了……只是這許多飯菜,你一人定然料理不過來,不如讓我與你同去?”

劉頤故作羞澀地低下了頭:“那就……麻煩阿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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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他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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