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風雲乍起
胡玉還沒瞧清怎麼回事,那灰影已閃近自己身前,身法似乎詭異如幻。胡玉定神相視之下,此人竟是位灰衣老者,看似年約六十來歲,身材高大,鬚髮烏黑,目光炯炯,面色黑而泛紅,不怒自威,令人肅然敬畏。
這灰衣老者剛才出手快如閃電,對手連自己如何斃命也不清楚。其人武功之高,可謂已臻神境。再瞧死者四人,不過口中溢血,也沒發現有其它外傷。那馮長蛟仍坐在椅中,兩眼瞪得又大又圓,鮮血順着腦門汩汩流下,顯然頭頂部位已受重擊,死的表情好似大感驚異和不解。館外之眾見館內出了人命,早已嚇得一鬨而散,連茶老闆和夥計也嚇得不敢出身。
胡玉正自驚愣,老者卻向他微微一笑道:“小友雖然身手不是高明,但路見不平能拔刀相助,這滿腔的一股俠義之氣卻是令人欽佩。”
胡玉連忙躬身作禮道:“前輩僭贊。此乃尋常應為之事,只是晚生武藝低劣,如前輩遲來一步,躺在地上的便是小可了。前輩及時相助,晚生感恩不盡。”說著,剛想彎身下拜,突感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從下托起,想拜卻拜不下去。那老者道:“不必這麼多禮客套。”
胡玉見老者和自己身距三尺,面帶着微笑,身形一動不動,卻能暗暗發出如此功力,實是聞未所聞。當下也就不再強拜,抬頭說道:“前輩乃當世高人,晚生今日有幸得遇仙長。”灰衣老者呵呵一笑道:“哪有什麼仙長,你這孩子心地倒是善良,你叫什麼名字,跟誰學得武藝?”胡玉道:“晚生胡玉,曾跟家父學些粗淺的拳腳,只是日常練武懈怠,才致今日有勞前輩出手相救。”灰衣老者沉吟片刻,微微點了下頭。
此一變故,唱曲的蘭兒嚇得驚魂未定,那彈琴老兒卻早已跪倒磕頭,連呼恩公。灰衣老者走上前將他攙起,接着又取出一錠銀子送給那蘭兒,“這有一點小銀,你們爺兒倆拿去先走吧。”老兒道:“蘭兒,趕快磕頭,謝謝這兩位恩公。”蘭兒這才緩回神來,卻一頭扎進老兒懷中大哭不止。老兒道:“兩位恩公,我爺倆今日受恩難忘。這是我外孫女,自幼就父母早亡,和老兒相依為命,今日若非兩位恩公相救,蘭兒受歹人欺侮,老兒萬死莫贖今日罪愆了。”說罷,哆哆嗦嗦地連連作揖施禮。胡玉道:“你們趕快回去罷。”那老兒拉着蘭兒的手向二人又施了幾禮,方口口聲聲地稱謝而離。
灰衣老者從地上撿起幾片碎瓷,隨手撒去,碎碗片同時擊中了馬長龍三人。
馬長龍和其他三人被這老者瞬息間點中暈穴,幸虧這三人當時沒有動粗,否則定會和另五人同樣去命赴黃泉。
幾人蘇醒后,無不心中驚懼。馬長龍面如死灰:“不知前輩是何方高人,我馬長龍今日能被前輩所懲,也算是有幸。”灰衣老者冷冷道:“你等是不是還想找老夫報仇?”馬長龍愣了愣,打量一陣老者,一臉驚慌地說道:“前輩莫非……莫非是崑崙紫霞谷主人公孫先生?”
胡玉聞言也不由一驚,猛然想起一人,此人名叫公孫泰,名號“中原龍俠”,據說其人武功之高,已通乎其神,早在三十年前就已隱身江湖,於西域一帶閉足修身,難道眼前之人就是時常江湖傳聞的武林異人?此人若健於世,想必已年有七十,而眼前之人似乎五六十歲,當是內功練至登峰造極之境,會自行駐顏不衰。
灰衣老者對馬長龍的猜測也不置是否,只冷漠地哼了兩聲,緊又轉向胡玉道:“小友保重,以後可要用心習武。”胡玉躬身拜道:“多謝前輩教誨,晚輩定當謹記。”說罷,將頭抬起,不由大為驚怔,那灰衣老者竟然已無身影。
馬長龍嘆了一聲,面無任何錶情,向兩位師弟淡然道:“走吧,以後別再出來了。以我等微末手段,闖蕩江湖,實足兇險。”說罷,解下馮長蛟身上的軟鞭,捆了三人屍體,另兩人各攜一屍,扛在身上,走到胡玉近前瞧也沒瞧一眼,逾門而去。
胡玉直感心中有說不出的惆悵之感,想到那老者的武功,再比比自家武館的功夫,簡直令人羞愧不禁。
這日,鬍子芳正觀看眾弟子練武,一小丫鬟走向前道:“老爺,有位差人已在客廳等候見您。”鬍子芳心下納悶,暗想自己至南遷蘇州十多年來,很少去和官府來往,不知差人到此何干?
鬍子芳回到客廳,一名衙捕正坐廳中用茶。那衙捕見鬍子芳進來,起身抱拳道:“胡當家好,在下久仰了。”鬍子芳還禮道:“差爺客氣,請坐。在下不知差爺到鄙處有何公幹?”差人道:“胡當家可有一徒名叫肖雨震?”鬍子芳心下一愣,說道:“正是小徒,不過前幾日我差他去了湖北,不知這位差爺怎會識得小徒雨震?”那差人道:“並非在下識得令徒,而是接了一樁案子。”公差說時,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鬍子芳:“這封書信可是胡當家親筆所寫?”
鬍子芳接過書信一瞧,驚得急忙說道:“確是在下所書,不知此信緣何會落入差爺手裏?”差人道:“兩天之前,在皖西的岳西縣發現了令徒的屍體,死者為刀劍所傷,面目全非,另外從身上又發現了這封書信,才知死者名叫肖雨震,姑蘇人氏,欲去湖北隨州,因此岳西縣衙差人前來稟告本府,望胡當家早日派人前往岳西領屍。”
鬍子芳問訊大驚,頓時癱軟在椅上。
公差起身道:“胡當家節哀保重,在下告辭了。”鬍子芳慘然道:“多謝及時相告,胡某感謝不盡。”那公差道:”不必客氣。”言罷離去。
鬍子芳痛失愛徒,不由傷心落淚,心道送信不成倒罷了,卻又枉搭了愛徒一條性命。想到肖雨震父母早亡,自幼便由其姑丈扶養,投入自己門下十多年,做人誠懇,學武執切,平素極少言語,在眾弟子中實是出類拔萃的一個,沒料由胡玉捉鷹引禍,竟而導致他魂赴異鄉。
鬍子芳暗忖此事裹得極為隱密,這幾天眾弟子誰也沒出館門,莫非是肖雨震在道上露出了什麼端倪,被對方探得風聲途中加害?難道與皖西南的飛龍幫有關?再者說飛龍幫常在望江、彭澤一帶的龍感湖中行沒,怎會去岳西截殺雨震?而且自己也沒和江湖中別的幫派結過梁子。
鬍子芳越想越感蹊蹺不解,強忍悲痛,便把眾弟子又都叫到廳上,將肖雨震遇害之事轉達給眾人,隨後派出四名弟子去岳西收屍,又帶了封書信前往隨州。鬍子芳吩咐道:“此去多加小心,帶足乾糧和水,盡量避免在酒店吃喝,事事必須謹慎為之。”然後又向胡玉道:“玉兒,你和四位師兄也一起去吧,你的目的是打探何人加害你的肖師兄,此事不可求功而暴露身份,為父讓你這趟出去,也是希望你在外能多長一些見識,磨鍊自己獨身江湖的闖蕩能力,如打探不到,也不要灰心喪氣,儘早回來,以免你母親記掛。”
幾名弟子道:“師弟年紀尚小,應在家好好習武才是,師父不必讓他去了。”鬍子芳揮了揮手:“不必多言,你們準備一下去吧。”
幾人準備停當,跨馬出門,一口氣向西南奔出六十餘里,如此日行夜宿,不出數日,已趕至岳西。
五人分頭行事,幾個弟子叮囑胡玉一番,約好五日後在此會和,隨後相互道別。
胡玉在城中逛了半天,暗中琢磨打探肖雨震被殺一事,只怕是大海尋針,又想酒肆客棧應為聚眾之所,或許可探出一些蛛絲螞跡。於是找了一家酒店,讓店夥計上了小半壺酒,弄了幾盤小菜,自斟自飲,打算從眾多食客的閑談閑論中能聽出什麼線索來。
正自傾神佯飲,奄忽一人走到胡玉近前,略略一笑:“年兄怎麼獨自喝酒?我亦是一人,甚是空虛無聊,想和兄弟一起共飲幾杯,可否賞面?”
胡玉一怔,見眼前之人卻是個十**歲的少年,身材修長,面貌俊美,眉宇軒昂之間又透露一股凜人的英氣,此人腰懸青鋼寶劍,顯得極為洒脫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