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仗義行俠
蘇州自古頗具盛名,名為平江府,有“水城”之稱。騷人雅客多集於此,城中繁華喧嚷,熱鬧非凡。這日胡玉獨自又溜出武館,在城內逛了半天,感覺疲乏,便走到一家茶館歇腳。
茶館內客人甚多,有一老一小兩個在彈曲賣唱。那老丈七十多歲,腰弓背駝,另個則是位少女,約十五六歲,雖穿着貧陋,但甚是潔靜,容貌卻也俊秀。這少女聲腔柔美圓潤,博得眾多客人陣陣叫好聲。
茶博士見胡玉衣着華美考究,當下不敢怠慢,滿臉堆笑地上前招呼,擦凈桌椅,沏了一杯綠茶放在桌上。胡玉坐下呷了一口,茶水甘甜清香,舌底生津,再聞之少女嬌喉,觀之少女靈態,實感愜意淋漓,精神大爽,早已沒了疲乏之意。
賞至酣處,忽聽街上傳來馬的嘶叫,蹄聲大振,瞬間已至茶館門前。只聽一人叫道:“馬師兄,這一路之上人困馬乏,這兒正好有家茶館,咱哥幾個進去歇息歇息,養足精神保住體力才是咧!”一人道:“好倒是好,但事情緊急,若稍有差池,師父要是知道了,咱幾個吃不了可要兜着走!”原先那人道:“不過喝碗茶而已,又不多耽,再說對方又不是什麼厲害角色,連口水也不讓喝,到那兒光饑渴勞累就趴下了,還談個鳥!就是師父在場,他也允許喝酒用飯!”那位馬師兄悶哼一聲:“既然如此,大家就歇一會,喝了茶趕快上路!事情料理后,你們無論幹什麼我也不問!”另有一人笑道:“中!這幾日趕路辛苦,好不容易到了江南,若能和馮師兄一起泡泡江南的美女,才不枉虛此行,就算再累些也中!”說罷,眾人哈哈大笑,各個松韁下馬,踏進茶館。
胡玉側頭一瞧,該伙共有八人,首先入門之人年約四十,身子瘦長,腰懸兩把短劍。胡玉心想瞧此人年齡,多半便是那位馬師兄。緊隨其後的是個三十來歲、滿臉黑痣的粗胖漢子,腰纏一條霸王鞭,形狀如同一隻木桶,料必是那位姓馮的;其餘六人均勁裝結束,各個面相兇殘,懸挎兵刃。
姓馮的進門后便大聲叫道:“這平江確實不跟咱那兒一個樣!喝碗**茶也有俊秀的女娃唱曲作陪,真他娘的會享受!我說馬師兄,等這趟公差了結,煩你跟師父說一聲,我馮長蛟打算在江南尋門親家,再不回咱那個黃土窮坡了!”那位馬師兄聽他這般吆喝,狠狠瞪他幾眼。
茶博士見對方個個身帶兵刃,非尋常良人,暗想不是打劫之徒便是綠林大盜,當下小心翼翼地招待,爺長爺短無不周至。
胡玉瞧對方的衣着打扮和口音,就知這幫人出自晉中一帶。心想他們說有要事去辦,不知有何要事去辦?山西幾大幫派中,最有名氣的要數黑刀幫,兵刃均是黑色鋼刀。這幾人想必不是黑刀幫幫眾,不知究竟屬誰門下,莫非來此與截殺嚴龍有關?
他想從眾人言談中得到一些意外的訊息,但那賣唱的少女喉美取寵,一片掌聲鼎沸,再則那八人滿臉狡邪地只說些淫俗的話端,偶說些別的,也是壓低聲音,難以聽清。
馮長蛟張開大嘴,一口便將滿杯的茶水傾盡肚子裏,咂巴了兩下滋味,向夥計大聲叫道:“龜兒子,看不出你們這鳥茶館的茶水還不賴,給老子再添半壺!”茶夥計忙不迭地拎壺上前給他續上,又給其他幾位挨個加上。馮長蛟又向夥計道:“你把那唱曲的女娃兒叫來,把這些閑人轟走,他們怎麼配聽如此受用的曲子。”夥計心裏驚慌,於是陪笑道:“這位爺,實在對不住,這一老一小常在小館裏彈唱,許多客人都是沖聽曲來的,如把客人全都轟走,小館的生意不給砸了么,可也不是個理啊。”馮長蛟眼一瞪:“老子幾個到你這來,爾等可說是光宗耀祖,蓬蓽生輝,讓那女娃來給老子幾個唱首曲子,茶還照喝,有何不可?”夥計道:“這位爺,您就別難為小的了。”說罷,剛轉身要走,馮長蛟猛地抓住他的後頸拎起,“去你媽的!”向前一扔,“撲嗵”一聲,茶夥計被投向人堆,頓時有四五個人被砸得痛叫起來。
馮長蛟哈哈大笑:“竟敢跟大爺作對,真是好歹不知。你們都給我聽着!馬上都滾出去,只有這個唱曲的女娃可以留下來,誰敢不服,老子就用鞭子把誰卷出去!”
眾人見馮長蛟外表兇悍,其他幾個也狠巴巴的一副模樣,心下悚懼,均乖乖地走出茶館,唯胡玉和那賣曲的老者少女沒動。馮長蛟瞥了一眼胡玉,見他衣着不凡,氣定神穩,似乎有些來頭,竟然沒去貿然招惹。
那夥計被馮長蛟摔得極重,哼喲好大一會才爬起身離開。門外眾人眼瞧着茶館內動靜,各個敢怒不敢言,不少人以為胡玉和這幫人肯定屬於一夥。
馮長蛟一臉的淫邪,向那少女笑道:“女娃,過來給我哥幾個唱幾曲,我給你一兩銀子。”少女瞟了一眼胡玉,低着頭卻沒作聲。馮長蛟臉色一沉:“怎麼,聽沒聽到?”這時馬長龍卻阻止道:“馮師弟,不可多事!”馮長蛟不去理睬,將手中茶碗在桌面猛地一頓:“聽到沒有?老子叫你呢!”此刻那彈弦的老兒恭敬抖顫地走到幾人近前,施一禮道:“多謝爺台,不知幾位爺愛聽什麼曲子?”一人笑道:“就來段十八摸,或者床頭歡!”眾人哈哈大笑。馬長龍向老者道:“那就揀幾首好聽的唱罷!”老者回頭說道:“蘭兒,過來唱幾首給這幾位爺聽聽。”那蘭兒極為不願,聽了吩咐,只得凝着眉頭勉強走過,向幾人微微施了一禮:“小女子初學唱曲,唱得不好,還望幾位大爺勿笑。”接着那老頭也坐了,抱着一個琵琶,挑絲按弦,彈將起來。馮長蛟忙道:“且慢。我只讓這女娃單獨彈唱,你這老兒到後邊去,聽這受用的曲子,眼瞧你這邋遢老兒,未免有煞風景。”老兒不敢違拗,起身道:“是是,老兒暫去後座,不敢擾幾位爺的雅興。”蘭兒雖是氣惱,但不敢招惹對方,忍着怒接過老者手中的琵琶,纖纖素指上下撥挑,弦聲脆清柔婉,悅耳怡神,唱了一首李康成的“採蓮曲”:
“採蓮去,月沒春江曙。翠鈿紅袖水中央,青荷蓮子雜衣香。雲起風生歸路長。歸路長,那得久?各回船,兩搖手……”
詞意天真燦爛,似是看到了江南少女們在戶外勞動時的純真可愛。那蘭兒唱起,音若柔絲,曲美喉甜,江南少女的俊秀稚真和魚米之鄉的風光特色,無不展現流露得淋漓盡致。蘭兒的雙眸如秋水中月,秀美之氣略帶靈光,直是嬌柔無限。馮長蛟等人皆為魯莽俗野的江湖之輩,哪裏經得住如此酣美柔膩,各個張着嘴巴,痴瞪着雙眼貪婪地望着,有的卻不知不覺流下了口水,恨不能把那蘭兒一口吞將下去。
一曲甫終,馮長蛟滿臉**地盯着蘭兒笑了笑,打懷裏摸出一錠銀兩遞上,“丫頭,過來,這可是一兩銀子。”蘭兒不好意思去接,站在原處沒動。馮長蛟大笑道:“這娃水靈着咧,能掐出水來,過來拿去吧!”蘭兒這才走上前,施一禮道:“多謝大爺賞賜。”剛欲伸手去接,突然馮長蛟趁勢抓住蘭兒手腕,朝懷中一帶。蘭兒嚇得驚叫一聲,想掙扎回拽卻力不能及。馮長蛟哈哈笑道:“坐我腿上再唱一曲,大爺我這次給你五兩銀子!”說罷湊着那片嘴唇去吻。蘭兒不由噁心氣惱,反手一巴掌抽在對方臉上。馮長蛟淫慾正濃,挨一巴掌竟然毫不在乎,仍捉住不放,抬起手向蘭兒胸口去摸。馬長龍見此熱鬧也忘了勸阻,嘿嘿笑着,其餘六人更是哈哈大笑着也欲上前去動手腳。
老兒見勢不妙,忙從幾人身後搶將上來,扯着馮長蛟的手臂道:“這位爺住手,我家蘭兒若招惹了各位,教訓甚是,卻不可當眾有辱於她!”馮長蛟**大盛,哪裏聞得老兒勸說,抬腿一腳踹出,“去你娘的!”那老兒被一腳踹出丈余,跌得滿臉是血,一時難以爬起。
胡玉此時再也難忍氣怒,起身上前道:“住手!”馮長蛟等人不由被驚得一愣,均兇狠地望着胡玉。胡玉冷冷瞥着馮長蛟:“閣下未免太過放肆,你的年齡足以做這位姑娘的長輩,卻如此下作地來欺負人家一個弱小女子,真令人不齒!”馮長蛟蔑然一笑,“怎麼,在老子跟前也想英雄救美?剛才倒忘了把你小子轟出去。”說著,仍緊緊摟着蘭兒不丟,又猛地一腳向胡玉小腹踹去。胡玉向後一退,緊又快步欺上,疾出右拳狠狠擊中了馮長蛟的左臉。
若以二人的拳腳功夫,胡玉這拳本打不着對方,但馮長蛟摟着蘭兒在椅上沒法躲避,硬是挨了一拳。馮長蛟怒頓時惱怒:“他娘的,老子剛才沒轟走你,已給你這娃兒不小的面子,沒料你小子竟敢得寸進尺,把這小子給我廢了!”話音未落,立時竄上四人直撲胡玉。馮長蛟兇狠叫道:“把這小子那對招子給廢了!看他今後還敢不敢再亂逞英雄!”
胡玉本來就練武消極,平時和師兄弟一起過招,大夥為了討他高興,大多讓他幾招。此時卻是和四個兇殘之人打鬥,數招不到,已被打得狼狽不堪,如果用起兵器,早已沒了性命。
正自廝打,門外倏地閃入一團灰影,只聽幾聲慘呼,和胡玉交手的四人已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