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好啊,果然是惡主才養得出惡狗。凌馥雙冷笑道:「姑娘是想告訴我,衙門朝南八字開,有理無銀莫進來?」

「原來你也懂這道理,那還去衙門做啥,是嫌兩巴掌不夠,想再挨個二十大板嗎?」蘇紅櫻一臉輕蔑,等着她低頭。

凌馥雙當然不可能示軟,她義正辭嚴的回道:「縣官尚未斷案,姑娘就認定我會被打二十大板,是姑娘飽讀詩書、熟識律法,還是姑娘從不把大轅律法放在眼底,什麼事您說了算?」

「本來就是我家姑娘說了算,我家老爺可是大轅朝鼎鼎大名的蘇將軍。」

丫鬟這一開口,圍觀百姓紛紛驚呼,還有人向凌馥雙好意低聲提醒,讓她退一步,和氣避禍。

「看來這位蘇將軍果然厲害,大轅朝的律法在蘇家人眼裏,比家法還不如。」凌馥雙冷笑兩聲,她就是憋不住氣,若連蘇家的奴婢都是這種態度,那大轅朝離滅國還遠嗎?

此時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大叔走出人群,來到凌馥雙身邊。「蘇姑娘,這位姑娘年紀尚小,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大量,原諒她吧。」語畢,他向蘇紅櫻拱手屈身。

凌馥雙側過臉,想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敢在這種時候替她出頭,一看清來人,她不禁愣住了,原本扣着打人丫鬟的手也不自覺鬆開了。

程季儒,原主的三叔父?!他是個不慕榮利的讀書人,滿腹經綸,且謙虛自牧、品高德重,在儒林中有極高的聲望,只可惜他身在對權勢汲汲營營的程家,他不願意與哥哥們同流合污,因此拒絕入仕,可即便如此,程家滿門抄斬,他也只能從容赴死,承擔不該屬於自己的錯。

凌馥雙緊盯着三叔父的側臉,她本以為再不會與程家有關係,沒想到世界就是這麼小,而且他並不清楚自己是誰,卻仍這般仗義,突然間,他就死前的表情像跑馬燈似的不斷在她腦海里旋轉。

程季儒是個好人,更是程家上下唯一對原主好的人。

過去幾年,只有他會在逢年過節時,讓人送來紅封和節禮,只有他把原主母女倆當成親人。

她記得原主進入程家、受盡委屈時,躲藏在小山洞裏,只有他找得到;他知道原主喜歡吃甜食,總是買來糖果糕餅給她;在程伯儒擇定原主的親事時,他握緊原主的手,歉疚的道:對不住,三叔父無法為你做得更多……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夏宜秋非良配?

「原諒不難,只要她跪下來磕三個響頭,向本姑娘認錯,此事便算揭過。」蘇紅櫻冷笑,她就是想撕去凌馥雙臉上那看了就礙眼的自信。

聞言,凌馥雙陡然回神,一股火氣猛地往上竄,正要回話,突然聽到一道熟悉醇厚的男嗓從人牆後方傳來——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沒跟上?!」

百姓們紛紛回頭,就見一個高大俊朗的爺站在那兒,板着一張臭臉。

凌馥雙來不及回話,就聽蘇紅櫻搶快一步——

「六爺怎麼在這裏?」

聽到這聲音,傅子杉眉心一緊,他方才壓根沒看見蘇紅櫻也在場,彷佛他的視線會主動鎖在凌馥雙身上,他壓抑內心的煩躁,原本板起的臉龐透出兩分笑意,朝她們走近,隨即將凌馥雙拉到身後護着。「我的丫鬟惹事了?」

蘇紅櫻忍不住再瞄一眼凌馥雙,她確實不美麗,可為什麼向來討厭女人、從不讓女人近身的六爺,會這般對待她?想到這裏,蘇紅櫻柳眉緊蹙,危機感升起。

「她是六爺的丫鬟?看起來挺伶俐的,要不,六爺把她送給我,如何?」蘇紅櫻故意這麼問,想要測試凌馥雙對他的重要性。

「不行。」傅子杉馬上回道,連敷衍都懶。

「為什麼不行?六爺看上這個小丫頭了?那可有意思了,日後是要讓她當侍妾還是通房?可不管是哪一種,這丫頭的脾氣不好,得好好調教,否則定會給六爺招惹麻煩,要不先讓紅櫻把人帶回去,讓嬤嬤們好生教導。」

他可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把屬於他的人給讓出去,他冷冷的回道:「不勞蘇姑娘,若無其它事,我們先行一步。」

見他拉起凌馥雙的手離開,蘇紅櫻的心一番強震,他是連衣角被女人碰着,就會把衣服給丟掉的人啊,如今居然對個小丫頭這般親密?!她感到氣憤不堪,幾乎咬碎銀牙,她緊閉雙眼,告訴自己,就隨着心意爭取一次,一次就好。

倏地,她睜開眼,搶身來到傅子杉跟前,說道:「六爺,紅櫻有要事相告。」

「蘇姑娘請說。」

「請六爺屏退下人。」

「假如蘇姑娘的話無法對外人道,還請姑娘別說。」傅子杉說得疏離,暗示她,對她而言,他也是外人,讓她別再心存他想。

他這是在折辱她的驕傲嗎?蘇紅櫻的眼底透出淡淡的憂傷,她輕啟朱唇,柔聲道:「如果六爺有心,紅櫻願意捨棄那至尊至貴的位置。」

「蘇姑娘說笑了,蘇姑娘打一出生就註定一世尊榮,豈能輕言捨棄?」

蘇紅櫻沒料到天底下居然有男人會拒絕她,他的回答無疑在她的自尊心上又狠狠劃了一刀,且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樣,有輕鄙、有不屑,還有更多的無心。

她用力閉上眼睛,扣緊牙關,再睜眼時,眼底透出一抹堅毅狠絕。

他不要她沒有關係,但他也別想要別的女人,尤其是凌馥雙,想都別想!

蘇紅櫻憤然離去,打人丫鬟在經過凌馥雙身邊時,還故意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凌馥雙不滿的想推回去,卻被傅子杉阻止,她本要罵他做什麼,卻因他的一個眼神止住了話,並順着他的眸光看向前方。

只見打人丫鬟在走了十幾步后,突然間膝蓋一軟,整個人跪了下去,面向泥地,重重地摔了個狗吃屎,而且是扎紮實實的狗吃屎,因為她跌倒的地方剛好有一坨狗屎。

傅子杉微微一笑道:「報復,不一定要鑼對鑼、鼓對鼓,又不是辦廟會。」

凌馥雙用力點頭,笑得飛揚。「是的,爺,奴婢記住了。」

圍觀的眾人嘲笑打人丫鬟一頓后,見沒啥好戲可看了,紛紛散去,程季儒也轉身打算離開。

凌馥雙知道為了與程家保持距離,她不應該喊他的,可是他臨死前的那一幕一直在她腦海中播放,她一個咬牙,握緊雙拳,快步朝他跑去,直到站在他跟前,她才道:「三叔父,你記得我嗎?」

「你是……」程季儒滿頭霧水。

「凌馥雙。」

聽到她自報姓名,他難掩驚詫。是她?二房的長女,為了這個頭銜,大哥派人想把她給接進府里,誰知幾個月前,二哥的外宅起了一場大火,把人和宅子都給燒光了。

只是二嫂的那點手段哪能瞞得過大哥,幾個奴才抓來一陣毒打拷問,真相就出爐了。原來是二嫂提早一步把凌湘母女給發賣了,以斷絕凌湘母女倆進程府的可能。

大哥震怒,因為大哥見過凌馥雙,知道凌湘將她教養得很好,若是接回府里,定能替程家聯上一門好姻親。

他得知此事後,向父親進言,希望能想辦法把凌湘母女給買回來,就算凌馥雙曾經為奴,壞卻名聲,再不能為程家聯姻,至少要給她們母女一個清白自由身,這是程家該為她們做的。

但為了程家的名聲,長輩最終還是選擇沉默與包庇,誰讓二嫂的娘家是程家倚重的姻親。

二嫂夠狠,但他更怨父親、大哥和二哥。

凌湘是二哥從江南帶回來的妻子,為了前程,十幾年來他棄妻女不顧;而父親和大哥明知道若非凌湘,程家怎能安然度過當年的那場危機,卻不曉得感恩。

程家不義,他愧疚於心,無奈人微言輕,無法替她們母女爭取更多,這讓他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被深深的罪惡感折磨。

「三叔父,可以借一步談談嗎?」

程季儒看看凌馥雙,再看看她身後的男人,問道:「雙兒想與三叔父說什麼?」

凌馥雙向傅子杉投去一眼,見他點點頭,她才又低聲說:「三叔父,請隨我來。」

三人進入一間酒樓的雅房,小二上過酒菜之後,程季儒便迫不及待的問:「雙兒,你娘還好嗎?」

他對凌湘還有印象,她溫婉柔順,初到程家時,她年方十四,頓失父母的她,茫然無助,本以為程家會是她的支柱,沒想到程家對她做的,簡直禽獸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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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富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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