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大夫,請留步。」凌馥雙連忙出聲喚住他。

「姑娘有事?」

「請問大夫,小公子的頭部有沒有傷痕?」

大夫偏頭想了一下,反問道:「姑娘想知道是否因為頭部受傷、以致於精神癲狂?」

「是。」

「沒有,他全身上下傷得厲害,頭上卻無傷口,不過他的脈象有異,老夫診不出因由。」

「多謝大夫。」凌馥雙目送大夫離去后,轉過身道:「汪大娘,我們可以進去瞧瞧月郎嗎?」

這會兒哪有不給瞧的,就算治不好兒子的病,也要把那歹人給抓起來,替兒子報仇!

「神捕大人、姑娘,請隨我來。」

房間就在糧鋪後頭,走幾步就到了。

推開門進去,汪月郎蜷縮在床角,兩手緊緊抱着枕頭,嗚咽個不停,瘦弱的身子不斷顫抖着,而且他的目光煥散,嘴裏念念有詞。

有個丫鬟跪在床邊,手拿着帕子想為他凈臉,見有人進來,丫鬟馬上起身退到一旁。

凌馥雙上前,刻意把聲音壓低道:「汪月郎,不要害怕,我是來幫你的。」

出乎意料,汪月郎竟然有所反應,緩緩抬起頭望向她。

她一看,發現他的眼神根本無法聚焦,可是奇怪的是,她卻覺得他(的模樣很認真……所以,他不是瘋癲,只是表現得很瘋癲?

「可不可以告訴我,這一個月來,你去了哪裏?」凌馥雙又問道。

瞬間,汪月郎的眼底迸出恐懼,嘴角卻大大勾起,還笑得前仰後合,只是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胸口,這一抱,鬆鬆的衣袖往後滑,露出他手臂上的傷痕。

她一看,馬上知曉這些傷是被人或掐或捏或捆製造出來的,而且看他的反應,他似乎能夠聽明白她的話,只是卻做不出正常反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傅子杉像突然發現什麼似的,一把抓住汪月郎的兩隻手,翻過來。

凌馥雙看見了,汪月郎的右手內腕處有三個圓圓的、類似指尖壓出來的印子。

汪月郎掙扎着,想掙脫傅子杉的箝制,但他一個小孩子哪敵得過傅子杉的力道,傅子杉再將他的手翻轉過來,同個高度,手背腕間,有一截大拇指的印子,是舊痕。

什麼時候製造出來的?帶走他那天,還是帶他回來時?

汪月郎被掐住的是右手,若兩人同方向前進,代表對方是慣用左手的。

凌馥雙想了想,堅定的看向汪月郎,問道:「帶走你的那個人,是不是長相斯文,笑起來很親切,年紀只有十幾歲,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哥哥,你覺得他是大好人,於是沒有想太多,便跟着他一道走了?」

她仔細觀察汪月郎的反應,就見他雙眼倏地瞠大,好似想點頭,卻怎麼也做不到,且他的手腳開始不自覺地抖動,但不像是因為害怕,擺動的幅度太大,如果他的表情可以算數,代表她猜的沒錯。

凌馥雙繼續往下推論,「你與他說說笑笑的離開鎮上,經過你身邊的人,都沒有發覺絲毫異樣,可是一到人煙少的地方,他的笑臉不見了,突然用力扣住你的手,力氣大到你想尖叫,可是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他還是個左撇子,對不?」

汪月郎的眼睛張得更大了,激動得舞動四肢,牙齒相扣,發出咯咯的響聲。

凌馥雙又道:「行,我知道了,你沒有瘋,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語言和動作,對不對?」

汪月郎再次張大眼睛。

「好,你不必勉強自己點頭,只要我說的對,你就把眼睛張大;我說錯了,你就閉眼睛,好不好?」

汪月郎又張眼。

至此,傅子杉也看出一點門道,不過這丫頭是怎麼這麼快就觀察出來的?不簡單吶。

「到最後他把你帶到一個地方,不讓你離開,無論你怎麼哭、怎麼哀求,他都不為所動,他欺負你了,對嗎?」

汪月郎先是睜眼,最後卻閉上眼睛。

「我懂了,他把你交給另一個人,帶走你的,只是為人辦事。」

隨着她的話,汪月郎的五官開始糾結,臉色變得越來越慘白,像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他開始放聲號叫,那喊聲聽起來像是受傷的野獸,讓人好不忍。

「月郎,沒事了,不要怕……」汪大娘見兒子如此,哭着將兒子一把摟住。

「爺……你可不可以幫我看看……」凌馥雙踮起腳尖,在傅子杉耳畔低語。

聞言,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發現他耳根微紅,敢情是害羞了?呵,這個時代的男人真純情,她不過是讓她檢查他身上的傷口分佈,重點是「菊花」,他的反應還真可愛。

凌馥雙也不等他回應,便領着汪氏夫婦和丫鬟退出房間,把空間留給傅子杉和汪月郎。

沒有預期中的尖叫哭喊,不到短短的半刻鐘,傅子杉就出來了。

汪大娘不放心,探頭一看,發現兒子居然安穩入睡了,望向傅子杉的目光不自禁帶着感激。

凌馥雙低聲問,「傷了?!」

傅子杉表情嚴肅的點點頭。

「厲害嗎?」

他再點頭,冷酷的眼底出現不忍。

所以,不是普通嚴重,而是非常嚴重?凌馥雙難掩氣憤,應該也狠狠伺候一下這個該死的兇手的菊花,讓他的菊花從一月開到十二月!

「你怎麼會想到這上頭去?」傅子杉問道。

「我見過王狗兒,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小男孩,汪月郎也有一副好外貌,因此……」她沒有把話說完,只是朝他點點頭,言下之意就是,你懂的。

「你又是怎麼知道帶走汪月郎的是個十幾歲、模樣斯文的男子,甚至還能推測出整個經過?」

「汪家開糧鋪,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認得汪月郎的人肯定不少,失蹤那天又是市集日,他被帶走卻沒人發現,這代表對方是用哄騙的,而非強擄。再者,如果帶走他的是年紀很大的男人,多少會讓人多看個兩眼,甚至問上幾句,但如果是年紀相仿的,大家只會認為兩人是朋友。

「何況汪月郎已經是第三個受害者,同樣的事連續發生三次,還沒有人對此感到警覺,代表那人看起來溫和、斯文、無害。」

傅子杉點點頭,她的分析能力讓他深感佩服。

他們走到鋪子前,圍觀百姓尚未離開。

凌馥雙對汪老闆說:「可不可以說說汪月郎失蹤那天的事?」

「月郎的舅母生了個娃兒,家裏生意好,忙不過來,月郎的娘和我都走不開,只好讓月郎帶着兩塊布和一籃雞蛋走一趟,月郎的娘舅住在京城裏,這條路他已經獨個兒走過好幾次,我們怎麼都沒想到怎會這回就出了事。」

「你們怎麼確定他出事的?是時間太晚他還沒回家,還是娘舅那邊派人來問?」

「不是,是我送貨出去的時候,經過柳樹道,發現我們家的籃子被丟在旁邊,蛋都碎了,布也被踩得亂七八糟。」

「籃子和布還留着嗎?」

「留着,我去拿!」丫鬟應聲,匆匆走到後院,把籃子和布拿了過來。

凌馥雙看了丫鬟一眼,問道:「怎麼會想把東西留下?」

丫鬟回道:「那天老爺把籃子帶回來,向夫人確定東西是不是少爺帶出去的,確定后,夫人就哭慘了,認定少爺肯定是出事了。我本想把東西丟掉,免得夫人看着傷心,可是籃子還能用,布洗一洗也能做衣裳,所以我就把東西拿去柴房裏擺着,想等事情過後再去整理整理。」

合理。凌馥雙點點頭,展開布匹,上面確實有不少印子,她指着邊緣處的印子問傅子杉,「這是馬蹄印吧?」

「是。」

「所以他是在柳樹道把汪月郎帶上馬背的。」凌馥雙又指向另一塊布。「這裏有兩個比較完整的鞋印,都是右腳,但印子不同,可以確定是兩個人。」兩個鞋印,一隻寬、一隻細。

丫鬟指着較寬的那隻鞋印說:「這是我們家少爺的。」

「你怎麼知道?」凌馥雙反問。

丫鬟回道:「少爺的鞋子都是奴婢納的。」

凌馥雙想再開口,卻聽見傅子杉緩緩說道——

「兩個鞋印大小相差不多,但寬鞋施力重、泥印深,窄鞋施力輕、泥印淺,可以推論兩人的身高相差不多,且帶走汪月郎的人比汪月郎痩,但也有可能是因為汪月郎當時處於驚恐狀態,使了全力掙扎。」

凌馥雙好想給他拍拍手,說他好棒棒。不錯嘛,有這等資質,難怪日後會變成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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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富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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