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四發
原書當中,關旗的修為進境與此時大抵是相同的,不過在書里受到的磋磨更甚。
譬如說被騙入禁地,遭遇上古妖獸,千鈞一髮之際遇上坐化老祖元神,掃平妖獸還撿了個大便宜;譬如說被人欺侮,在藏經閣里看上的功法也被人搶走,最後誤打誤撞獲得守閣的太上長老青眼,碰到了《空無功》;譬如說被人陷害摔下懸崖,卻遇上了一個白髮瘋癲老人……
總之,磨難是他的,金手指也是他的,妹子哥們也是他的,生活里的跌宕起伏,都是他的。
然而從周期醒來之後看到的情形來說,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關旗的修為比起書裏面此時更高,至少入縹緲宗五年後,關旗原本不過是築基,如今卻在岳無勞的帶動下成為宗內第二弟子,金丹中期。
他甚至提早修鍊了《空無功》,提前獲得了一系列天靈地寶提升修為,原本因為看不慣他而不斷跟他作對的弟子都被岳無勞第一時間發現並且壓製得不能翻身。
從這個角度來講,這對關旗是好事。
然而實際情況卻完全是不是這樣。
關旗本應該獲得的讚譽卻大幅度縮水,甚至連欣賞他非要收他為徒的太上長老都沒有認他做弟子……反倒是岳無勞聲名日盛,一躍而成修真界青年俊傑佼佼者。
金手指還是他的,磨難卻接二連三地被岳無勞擺平了,無論岳無勞是有心還是無意,關旗的修為與其戰力不符是事實,在門內弟子大會上,關旗修為第二,比斗大會上戰績排位卻是第四。
甚而在宗門弟子交流會上,被勢力稍遜於縹緲宗的一個宗門裏面的大弟子給打趴下,這件事成為縹緲宗的一個大笑柄。
不敢欺侮關旗的弟子在暗地裏卻從不吝他們的言語冷暴力。
縹緲宗任何人都知道,關旗是被無私的大師兄帶出來的……
岳無勞修為高深為人甚好,而對於關旗卻只有淡淡的一個天資尚可評價。
關旗由廢材進化到天才,本該是無數弟子敬服欽佩的對象,卻因為岳無勞的事必躬親使得他的進步不知何時有了一種不一樣的色彩——傳說中的吃軟飯。
而最惜才的太上長老也只是搖頭對他說了一句話,“天資有餘,心性不足。”
周期不知,這樣究竟是好是壞。
他在熟悉了長老身份以後得知此事,意識到劇情進展與原著比起大不相同,很多時候,原書都沒有了參考意義。
輸給別宗弟子第三天,在太上長老當著眾人的面說了那句話之後的第二天,關旗未留隻言片語,私自離宗了!
這在原書里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他原本應該是《空無功》修到了瓶頸,修鍊也逐漸凝滯意識到縹緲宗已經無法教給他東西。才毅然決然踏出山門出宗歷練,真真正正走進了修真界,一去不回頭。
然而此時此刻,關旗卻是背負着滿身罵名悄無聲息地瞞過了守門弟子的眼線,一個人溜了。
事實上每一個優秀弟子在未曾稟報師門的情況下離開都算是小孩子的離家出走,都會引來家長或者說師門的一系列反應及各種腦補。
這是正常的,縹緲宗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縹緲宗有時甚至已經形成了一种放任自流的態度。
本來只是一件小事頂多因為出走弟子在縹緲宗極具談資引起有心人議論了幾天而已,可是岳無勞極其不正常的反應搞得明顯不正常。
事實上,關旗出走才半個時辰,岳無勞就已經得到了消息。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截人也不是找人,而是——哭。
於是,縹緲宗弟子就眼睜睜看着他們“無所不能”的大師兄“深情呼喚”一個外門弟子,哭哭啼啼從一個山頭飛到另一個山頭……
這種行為,似乎更加坐實了某種傳言。
當岳無勞涕泗橫流在縹緲宗奔走甚而傷心到極處時不顧顏面嚎啕大哭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看出他的不對勁了,雖然說神經性腦抽加上智商經常性掉線,但是在岳無勞毫不掩飾並且明顯有些不對勁的回饋里,稍微有些顯得相對正常的長老弟子都察覺到了什麼,但是他們什麼也沒說。
因為關旗在交流會上給他們丟臉了,據說關旗被人從台上打飛的時候,掌門青着臉,甚至動過把他驅逐出山門的意思。雖然不了了之,可是因果卻已種成。
更何況,哪怕是最受寵愛的大弟子,也要為另一件事情讓步——天玄秘境要開啟了。
修真界千年一遇的盛事,現在誰還會把一個弟子的失蹤放在第一要位?岳無勞不算。
近來,縹緲宗上下都在議論天玄秘境。
天玄秘境是上古時期的一個巨型空間,很多大能以能否入駐天玄秘境為分水嶺進行劃分。後來因為天災人禍滅世之劫天玄秘境脫軌,大能者紛紛隕滅,空間掙脫束縛震蕩就此漂流。
然而每一千年,都會在不同地方出世,其中無數天材地寶內家寶貝以及那些大能留下來的財富傳承,吸引了無數人前去探險奪寶。
縹緲宗就是在商討由誰領隊帶着弟子前去奪寶修鍊順帶着歷練,一直安安心心當個應聲蟲的周期絕逼不知道這樁在外人看來油水很足的差事會在掌門指名的情況下落到他頭上。
他第一反應是辭掉,卻被掌門明裡暗裏給擠兌回來。
掌門自從他醒來之後一直是個正人君子的模樣,饒是周期心裏再懷疑,在掌門的施壓下,最終不得不接受這個任務——與其他幾個長老帶着門內有潛力的弟子前往天玄秘境。
哭哭啼啼的岳無勞嬌花也在前行人選中,周期大感頭疼。
嬌花岳無勞沒有拒絕,他原本第一時間就想出山找人,結果被掌門毫不留情鎖在密室里修鍊不得外出。
半年後,周期帶着自己一手磋磨出來的范臻,跟其他優秀弟子長老出了縹緲宗。
那個時候,岳無勞更加憔悴,瘦得跟竹竿一樣,叫人不勝唏噓,縹緲宗上下對於“白眼狼”關旗惡感更甚。
閑話少提,不得不說,元嬰期就是元嬰期,周期在縹緲宗算是首屈一指的存在,更是受人尊敬。
周期光明正大帶着自己門下弟子甚至指名道姓讓楊百竿隨行,也無人有異議。
楊百竿前些日子剛剛被周期折磨過一頓,雖然怨恨卻也無可奈何,他只以為此時是化干戈為玉帛的好時機,卻不料周期帶他出來就是動了殺心。
趕路途中,他們在一處深山遭遇了妖獸暴動,周期把所有人帶上了飛行法寶,卻“不經意”地把楊百竿一人留在下面……
周期在法寶上設置了法陣,所有弟子都不能看見外面的景象,而後他靜靜站在外面,看着楊百竿被吞沒在妖獸潮里,最後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黑蛇給撕成了碎片……
彼時,周期心裏古井無波,在他殺了諸訣守以後,他突然意識到,有些人的性命,完完全全是被自己輕賤的。
周期面不改色地看着楊百竿朝他呼救,卻不肯伸出援手,看着他逐漸絕望喪失生機……
他想,現在的他,確實是心硬了不少。
等他回到雲船,看到的就是站在甲板上的范臻,范臻眼珠子對着他,往他的身後看。
周期一個激靈,差點以為范臻能夠看見外面,緊接着就嗤之以鼻了,范臻被拖累太多,兼體質原因,丹田經脈皆不能蓄靈力,實實在在一個弱雞,他又怎能看破一個元嬰期的法陣?
周期不在意地上前,看了從一開始就擺出一個生無可戀臉孔模樣的岳無勞一眼,淡淡道:“人齊了?人齊了就啟程吧。”
不知為何,所有弟子長老都默契地沒有提到楊百竿還沒有回來這件事。
周期把范臻帶回自己的房間,而後一邊修鍊一邊試圖煉化原主的招式功力。
卻不料房裏突然幽幽一聲,“你……你會不會丟下我?”
周期睜開眼睛,定定地看着范臻,確認他不是在說笑以後嘆了一聲,“不會,你放心。”
范臻一直陰鬱的臉上突然揚起一抹笑,他慢慢攀了過去,像個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年掛在周期身上,軟軟地喊了一聲,“師尊。”
自從復生之後,周期再不見他笑,再不見他昔日嬌軟。
聽到那聲“師尊”的時候,周期心裏又酸又軟又柔又疼,他想,便是此時范臻要他去摘星采月,他也會毫不猶豫答應吧。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應了,范臻得寸進尺,“師尊讓我躺在你的床榻上歇息好不好?”
周期毫不猶豫翻身就起,卻被范臻按住,少年水盈盈的雙眸滿是孺慕,“師尊,我想同你一起睡。”
我想同你一起睡!
霎時,周期的臉上出現了一大團火燒雲,他躑躅許久,終於在少年的眼神攻勢下敗下陣來。
周期強自鎮定僵直身子慢慢躺倒在范臻身邊,心裏不斷催眠自己,都老夫老夫了,這個小兔崽子不算什麼。
待得轉過臉看到那張瑩潤白皙的臉,看到那雙烏黑黢亮的眼,還是滿心不自在地撇過頭去……
就算是老夫老夫,這個時候的范臻還只是一個小毛孩啊!
此時的周期並不知道,他輕易許下的承諾未能踐行到底,最終在他跟范臻原本和諧的關係裏劃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