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巫酷帥狂霸拽

3.大巫酷帥狂霸拽

翌日,商隊再一次上路了。

奴隸們在給雪地山羊喂草料,而商人們則是在唉聲嘆氣,他們反覆檢查繩索,抱怨鋼鐵弓.弩寒冰沁人,篝火帶來的暖意已經徹底消失,不過隧道中的風總比隧道外要小一些,道路也平坦許多,既不需要擔心火苗熄滅,也不需要因為爬山得手腳並用,商人和護衛就開開心心將剩下的篝火拆成火把,高舉起來。

隧道寬闊得足夠四輛馬車并行,所以這些人也沒有再像爬山時那樣走成一條細線,前面的人已經上路,後面的人還沒有整理好貨物,落在最後的赫連郁對等待他一起出發的商隊主人笑了笑,回頭瞥一眼全身僵硬的烏倫。

他牽着暫時屬於他的雪地山羊,對着烏倫指了指,又指了指身側的山羊。

領會到他意思的烏倫瞪大眼睛,“大人,這不……”

赫連郁根本沒有仔細聽烏倫說了什麼,他一隻手掐住烏倫後頸上的一小塊肉,像是提貓崽子一樣,將這個小奴隸提起來,直接放到羊背上。

烏倫眼睛瞪得更大,連掙扎都忘記,從斗篷下伸出的手細的像是春天剛長出來的新枝,看上去只要輕輕用力就能折斷,這人到底是哪裏來的這麼大的力氣將他提起來的?

但是烏倫沒法將他的疑問說出口,商隊主人站在野巫背後,正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他再廢話,恐怕商隊主人就要賞給他一鞭子。

導致這個場景出現的野巫好似對空氣中的暗涌全無察覺,他換了一隻手牽起山羊的韁繩,將碩大的鳥喙對準商隊主人。

“多謝,我準備好了,現在就能走。”

商隊主人的笑容讓他的絡腮鬍子抖起來。

“大人小心,不要落隊了。”

赫連郁裝作感覺不到其中惡意,而烏倫在羊背上打了一個寒顫。

商隊主人並沒有再說什麼,確認赫連郁和他們一起上路后,他又返回了隊伍的前方。

烏倫坐在羊背上戰戰兢兢,赫連郁心中暗笑,提起個話題轉移他注意力。

“這個商隊的人,似乎很討厭大安國師?”

烏倫過了片刻才意識到赫連郁是在和他說話,想了想,回答:“林老闆這隻商隊屬於拜日教的。”

赫連郁:“拜日教?”

烏倫:“你不知道?他們崇拜太陽和太陽大巫的啦,前一任太陽大巫那仁女可汗不是死在大安國師手裏嗎?這仇可大了,而且大安國師本來是胡人,卻去幫如今那個皇帝打天下,拜日教恨死他了。”

赫連郁:“原來如此。”

烏倫:“不過要我說,大安國師不是被青陸胡人他們自己驅逐的?拿這種事恨國師,有點無恥吧。”

赫連郁勾起嘴角:“也是這個道理。”

烏倫:“而且國師和皇帝不是一對嗎?他不幫皇帝幫誰?”

赫連郁:“咳咳……是呢。”

他們已是深入隧道,在赫連郁的刻意引導下,烏倫說話的底氣足了不少,正是此刻,風靈帶着遠方的訊息咆哮而至,赫連郁側首皺眉,突然拉住韁繩,停下腳步。

“林老闆——”

隊伍前方,商隊主人回過頭,大臉上一雙被肥肉擠得只剩下兩條縫隙的小眼睛裏,迸發出惡毒的光芒。

來不及了,逐漸變大的轟隆聲和地面的震顫已到常人也能感覺到的地步,雪地山羊焦躁不安地在地上摩擦自己的蹄子,前行中的眾人也紛紛停下,商人們扶住貨架,感覺不對的護衛們手握刀柄。

“哪裏雪崩了?”

有人問。

這人話音剛落,絲綢般的天光從頭頂泄露到他眼皮上,他眨了眨眼,抬起頭,看到的是頭頂突然裂開一道裂縫,一個呼吸間,裂縫便從細如絲線變得比他還粗。

如洪流一般,比人還大的雪塊從那裂縫中砸下,人的尖叫和山羊的咩咩混在一起,赫連郁想也未想,將烏倫抱在懷中,另一隻手的指尖在半空中匆匆一劃。

懵逼的烏倫眨了眨眼。

他覺得自己好像眼花了一下,剛才是不是有黑色的羽毛飄下來?

下一刻加入尖叫合唱的人又多了一倍,驚恐的山羊們在隧道中胡亂奔跑,狂風突然在隧道中平地而生,吹滅岌岌可危的火把,如千萬把再鋒利不過的刀,砍碎巨大的雪塊,把凍在一起的雪塊擊打成細碎的雪粉,紛揚雪粉映着天光,晶瑩閃爍,隨風悠然飄搖,彷彿一池流星溫柔地蕩漾。

詩一般的畫面讓烏倫張大嘴。

下一個呼吸,這個素不相識卻對他態度友善到驚悚的野巫已經帶着他奔入一池流星中,晶瑩雪粉被微風吹離,或是因為他們奔跑的速度太快而被劈開,野巫將他高高向上拋起,同時向那邊看呆了的眾人喝到:“跳起來!”

混亂中只有七八個人依言所做,赫連郁再次放出一道旋風,這次的風柔和一些,然而力道更強,彷彿堅韌的繩索,牽住那些跳起的人,墜着他們,不讓他們落下。

大部分人沒有發現地面的震顫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不過重新積蓄起的力量足夠大地再一次發怒,這一次地面不再是輕微而遙遠地顫了顫,反而像是一隻被鐵釘刺入蹄子,發瘋一般上下蹦躂的雪地山羊。

這樣的陣仗哪怕是一萬隻雪地山羊上下蹦躂也不足以形容,那些沒有及時跳起的人覺得自己像是落入了廚子的炒鍋里,好在就在他們以為自己要被一頭撞在地上撞得頭破血流的時候,那個只是商隊主人堅持才讓他們閉口同意加入的野巫看準機會放出了第三道狂風。

這回的狂風沒有之前那一道溫柔,他們像球一樣被丟向隧道兩邊長滿鐘乳石和石筍的結冰牆壁,第一批上牆的人踩着比腳掌還狹窄的石壁皺褶,手忙腳亂接下自己的同伴。

好在大地這隻瘋山羊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蹦躂,因為赫連郁已經把罪魁禍首給抓了出來。

是真的給抓出來的,趴在石壁上,和其他奴隸擠在一起的烏倫看着他那手往地下一撐,不知怎麼就將整隻手連同大半截手臂給陷入了地里。

那場景活像是地下有什麼東西張開口,一口吞沒了赫連郁的手。

烏倫尚未來得及發出驚恐的尖叫,那個嚇死人不償命的野巫已經將自己的手給抽了回來,回來的不只是手,那手上似乎還捏着一根細細的衣帶一樣的東西。

眼熟的動作看得烏倫自己的後頸肉跟着一起疼起來,不過他還沒有對那“細衣帶”感同身受片刻,那野巫已經把“細衣帶”甩了出去。

褐色的“細衣帶”在半空中靈活地舒展身軀,整齊的鱗光一閃而過,烏倫這才後知後覺發現那是一條蛇。

沒有冬眠的蛇?

“是土龍!”

識貨的人發出壓低的驚呼。

被冠以龍字稱呼的小東西才食指粗細,不比烏倫一條手臂長多少,然而它不過是蜿蜒爬過地面,就讓隧道再一次震顫,頭頂的裂縫在震顫中擴大,大大小小鐘乳石向地面砸去,碎裂的石塊石粉被無形之力吸引,附着在小小土龍身上,宛如盔甲一般,將它一層又一層包裹。

幾個呼吸后,這條土龍已經豎立起上半身時,已經比站在他跟前的赫連郁更高了。

更多的土龍從黑暗中蛇行而來,堅硬的身軀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哧啦聲。

一想到他們之前是在這群妖魔的包圍下前進,此時趴在兩邊石壁上的幾個商人就忍不住一陣眩暈腿軟。

被土龍們包圍的赫連郁伸手扶正頭頂的鳥顱骨。

他並不慌亂,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不管商隊主人從哪裏發現他的身份,不管是什麼人在二龍山山腹中鑿開這條隧道,反正他的確被誘離皇都,踏入這陷阱中。

整個陷阱稱不上太粗糙,不過……土龍的出現完全是敗筆了。

“土龍……現在應該是在冬眠啊。”赫連郁低聲說。

土龍雖然被冠以龍字,但和它們生活在海里的妖魔遠親差得遠,之所以說是遠親是因為土龍們的確有一絲龍的血脈——據說是妖龍和蚯蚓之子,赫連郁不想知道這兩隻是怎麼聯繫在一起的——不過在習性上,土龍更接近另外那些生長着鱗片的動物,它們像蛇一樣進食,也像蛇一樣冬眠。

不到四月份,絕對看不到土龍離開它們的洞穴。

此刻並非追根究底的好時候,風靈已經將石壁上某些人的尿騷味帶了下來,為了他們着想,赫連郁再如何也得將除掉土龍再說。

赫連郁抬起手。

看不見的風靈環繞在他身周咆哮,已經落在地上的雪粉再一次飄揚而起,彷彿一面雪白的大旗迎風招展,旁人只聽得到狂風怒號,輕而易舉將一片片石甲從土龍身上剝落,露出其中柔軟真身。

赫連郁抽出腰間的骨刀,刀鋒指向土龍的七寸。

變故就在此刻陡然而生。

彷彿有人打開了什麼開關,這座隧道通過的側峰發出憤怒地咆哮,哪怕是之前的土龍翻身也比不過這麼大的陣仗,塵煙衝天,雪塊和泥土混在一起滾滾流下,激動不安的空氣讓風靈無處着力,所有人只感覺到支撐身體的東西在坍塌,化為粉末,兩邊出口被堵住的隧道向下凹陷,而唯一能成為逃生之路的天頂只能見到傾覆而下的雪流。

商人和護衛們下意識用目光搜尋商隊主人的位置,畢竟他多次帶着他們逃出生天。

然而這次大概不行了,被他們注視的商隊主人趴在傾瀉的石壁上,鮮血淋漓的右手上緊握一隻被掰下來的鐘乳石。

那一枚鐘乳石的根處有鋼鐵的光澤在閃爍,顯然是一處機關的機構。

商人們萬萬沒想到,送他們入死地的,竟然是可靠的自己人。

“林老闆,你幹什麼!”

商隊主人看也未看他們一眼,而是神色癲狂注視已經陷入地下的隧道,手舞足蹈揮動那鐘乳石。

“叛徒,死吧!死在拜日教特地為你打造的墳墓下面吧!!!”

“拒絕。”

有人在下面說。

一個人赤足走出翻揚的煙塵,他所走過的地方,如水一般流動的大地倏地凝固,眾人屏息不敢言,商隊老闆張大嘴,看着赫連郁拖着那死去土龍的屍首,站定在他下方。

商隊主人忘記該怎麼呼吸了。

“能查到我離京時只帶了這役風的鳥骨,設計在二龍山的山腹中,讓風靈無處施展,”赫連郁說,“這個聽都沒有聽過的拜日教還是挺聰明的,不過你們不該把那幾條土龍給我陪葬的,是吧?”

商隊主人顫抖地抽出腰間馬刀,刀鋒指向赫連郁。

“你這個該下冥河的叛徒……”

赫連郁搖搖頭。

他手中的土龍在剛才片刻里已經被他剝皮剮肉,只剩下一條和頭骨相連的脊椎,赫連郁捏碎它的頭骨,將撲過來的商隊主人變成一座表情猙獰的石像。

下一刻,隧道徹底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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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大人的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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