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王遺風10
穆歸將穆玄英放到床上甩出一排金針,然後盤膝坐到他背後,手掌貼着他後背,內力源源不斷輸進穆玄英體內,足足花了一天的功夫才吊住穆玄英那一口氣。
【你還是出去看看吧,龍影劍·分分鐘就發癲果然不可小覷,你再不出去,司空仲平就要被莫雨揍死了。】
這徒弟……王遺風當初造的什麼孽硬要收莫雨當徒弟?
穆歸起身,身體一晃差點摔倒,一天一夜消耗太大,即使是他也差點撐不住。
惡人谷營地中央圍了一圈人,莫雨依舊維持着瘋狂狀態,司空仲平儘管一次次阻止莫雨往穆歸的院子沖,但那滿臉的疲憊也表明撐不了多久了,尤其是司空仲平現在差不多一身血。
他倒是想下狠手,但穆歸在屋子裏救穆玄英,他下手狠了,誰知道穆歸會不會在穆玄英身上討回來?穆玄英和莫雨可不一樣。
惡人谷弟子一發現莫雨處在瘋狂狀態就遠遠逃開了——這是要重現血洗自在廳啊!
穆歸現在可沒精力攔住莫雨,所以他並沒有上前,但莫雨看到他就撲了過來,“莫雨,穆玄英沒死。”
短短的一句話卻瞬間讓莫雨停住了攻擊,“毛毛?”
“是,毛毛沒有死,我能救他。”
莫雨雙腿一軟跪了下來,“師父……”
穆歸:“……”
死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有在有求於原身的時候才肯乖乖叫師父!
“師父,求你救他,我……無論付出什麼帶價。”
莫雨是何等驕傲之人?但他卻兩次對王遺風下跪,第一次是為了追求力量給以為死去的穆玄英報仇,第二次就是現在。
“去休息,精力沒地方撒,就去找狼牙軍的麻煩。”
莫雨也想到穆玄英會變成這樣的原因,眼中凶氣與煞氣大增。
穆歸將穆玄英吊著一口氣卻遲遲沒有下一步治療,不是他不想,保住穆玄英的命消耗頗大,想要徹底救好穆玄英他需要恢復到巔峰狀態。
莫雨在穆歸調養的這段時間簡直如發瘋般對狼牙軍頻頻出手,從前都是狼牙軍打過來,然後他們防禦,但現在即使狼牙軍沒有動作,莫雨也會上去揍兩下,同樣的,翟季真也惱了,只是他不像莫雨,他顧忌的東西比較多,但支援一下惡人谷的隊伍還是可以的。
浩氣盟的人也都知道自家少盟主在惡人谷營地等着惡人穀穀主救命,對原本深惡痛絕的惡狗們態度好了不止一個台階,兩方的關係倒是難得緩和了不少。
唐軍表示喜聞樂見,至少不擔心自己的營地夾在中央,哪天被打起來的浩氣盟和惡人谷順手端了。
如此一個月後,以兇悍著稱的狼牙軍都被莫雨打得沒脾氣了,看到惡人谷的人就掉頭跑,穆歸也終於恢復到了最好的狀態。
“救下穆玄英我需要付出一些代價,日後惡人谷就交給你了。”
如今的莫雨倒和從前一樣,絲毫沒有一個月前那癲狂的模樣,如果他能一直這樣,惡人谷就不會有問題,他已經送信給在惡人谷坐鎮的陶寒亭了,後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多謝。”
“不叫師父了?”
莫雨面無表情地回視。
“莫雨,你能突破我很高興,我雖然不喜歡浩氣盟那些人,但卻不討厭穆玄英,他那傻乎乎的樣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沒得改。”穆歸看着莫雨,慢悠悠地說,“他第一次瀕死是為了你,僥倖被浩氣盟救了下來,第二次瀕死依舊是為你,這次我將他救了回來,下次將不會有人再有能力救他。”
“為什麼還會有下次?”莫雨理所當然地反問。
穆歸搖搖頭,走進瀑布后的山洞。
這個地方是當初村民躲避狼牙軍的地方,瀑布後面剛好有一個山洞可以隱藏,現在用來當做救人的場所非常合適,不會有人來打擾。
【小穆,你救了穆玄英之後就會死,到時候我們離開這個位面。】
【好。】
……………………………………………………………………………………
好疼啊,好疼好疼啊——
穆玄英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碎了般,刻骨的疼痛讓他即使在昏迷候總也不能安穩,身體本能地抽搐掙扎。
“凝神,靜氣!”
恍惚中耳邊傳來略顯冷淡的聲音,但他疼得受不了,只想大聲嘶喊,可是他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穆玄英,莫雨瘋了!”
他在說什麼?穆玄英一個激靈,腦子還沒有把耳邊的話理解出來,徒勞地想將貼着自己後背的手移開,好一會兒才朦朦朧朧地明白。
莫雨瘋了!
理智終於戰勝了本能,此時穆歸毫不猶豫,再次出聲,“穆玄英,凝神靜氣,不要反抗!”
誰?誰的聲音?穆玄英反應不過來,但卻知道對方這是在救自己,掙扎着配合對方,只是很快他就再次失去了意識。
耳邊傳來嘩嘩的水聲,穆玄英沒想到自己居然沒有死,甚至就連頻繁發作的三陽絕脈也沒有感覺了,身體覺得輕鬆很多,渾身內力澎湃。
“醒了?感覺怎麼樣?”
耳邊傳來熟悉的冷淡聲音,穆玄英睜開眼就看到盤腿坐在旁邊的穆歸,“王谷主?”
即使覺得身體輕鬆了很多,但畢竟是大病初癒,穆玄英還是覺得有些虛弱。
“是你救了我?王谷主,我身負三陽絕脈,本就沒幾天好活,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穆玄英覺得挺對不起穆歸的,因為穆歸現在滿臉疲色,顯然為了救他大費周章,耗了不少心神,他自己當時情況有多急他還是知道的。
“那日你瀕死,莫雨以為你死了,發了瘋,否則我也不可能救你,只望你日後知道感恩。”
“莫大俠還好嗎?”一聽莫雨犯病了,穆玄英頓時有些擔心,他小時候沒少見莫雨犯病,知道那時候的莫雨有多可怕,實在不放心。
“他還好,這段時間活蹦亂跳地找狼牙軍的麻煩,你有那功夫關心他,倒不如關心關心你自己。”穆歸想了想又多嘴,“穆玄英,你知道當初在稻香村的時候,莫雨為什麼跟我回惡人谷而沒有跟你一起走嗎?”
穆玄英撐起身體靠着冰冷的石壁,陷入回憶,“因為……李復大哥和我說過,浩氣盟容不下莫大俠,天下之大,莫大俠的容身之處,除了惡人谷再無其他,我之前說過的。”
“李復沒有說錯,但這卻不是莫雨入惡人谷的原因。當日你落入叛軍手中,莫雨向我求助,我和他做了個交易,我救你,而他要跟我回惡人谷。”
穆玄英茫然地看着前方,表情酸澀,“那時候,是毛毛和莫雨哥哥,而不是穆玄英和莫少谷主。”
他曾很討厭王遺風,因為他帶走了莫雨哥哥,讓他們從此身在兩個陣營,如今才知道讓他們變成這樣的其實是他自己,只是那樣的莫雨哥哥終究被他害死了,活下來的是莫雨,是惡人谷的少谷主,也許在莫雨眼中,毛毛也早在紫源山的時候就死了,沒有被救回浩氣盟,活下來的是浩氣盟的穆玄英。
“日後,你不必再受三陽絕脈的困擾,盡可以去行俠仗義,去除暴安良,做喜歡做的事情,實現你的理想和抱負,如何?”
穆玄英愣了一下苦笑,“王谷主說笑了,我的三陽絕脈,孫爺爺都說了,即使用一甲子的內力來打通經脈都晚了,所以我才說,救我不值得,因為原本我也很快就會死的。”
穆歸伸手落在小孩聳拉的馬尾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往後你就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他們在外面等你的好消息呢,順便,幫我給莫雨帶個話,到時候,送我迴文小月身邊。”
他不是原身,對文小月也沒有那種刻骨銘心的痛,但穆歸知道,原身死後肯定是想要自己同文小月葬在一起的。
“王谷主,你不出去嗎?”
“你先出去吧。”
穆歸看着小孩出去舒了口氣,他能明顯感覺到身體的虛弱。
穆玄英離開山洞,瀑布水落在身上,頓時一個激靈,迅速爬上岸。
岸邊已經有人等着了,或者說,他在山洞療傷的時候岸邊一直有人等着,“翟叔叔,莫大俠,煙長老。”
不滅煙看着乖巧叫人的穆玄英,突然覺得這小孩確實挺討喜的,光是這方面就比自家這位好。
莫雨沒說話,只是脫下白色外袍披在穆玄英身上,他身上都是水,還挺冷的,只是他沒想到莫雨會這麼做,一時竟愣住了,“莫大俠……”
莫雨表情更冷了。
穆玄英有點摸不着頭腦,他該叫什麼?不許他叫莫雨哥哥,要叫莫大俠,如今叫莫大俠也不高興了,下次他該叫什麼?想了想,穆玄英試探着換了稱呼,“莫少谷主?”
翟季真:“……”
這蠢孩子真是自家的?
不滅煙:“……”
哎呀浩氣盟這孩子真可愛!
莫雨心情抑鬱,想到之前幾乎斷氣的穆玄英,眼眶更是泛紅,眼看着又要發瘋了,手突然被抓住了,頓時回神,對上穆玄英擔心的眼睛舒了口氣。
還好,還好沒事。
“叫雨哥!”
穆玄英瞪大了眼睛沒說話,扭頭看向搖着扇子的翟季真,翟季真假裝什麼都沒看見,依舊看天看地。
“穆少俠,讓在下給你查看一下吧。”裴元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住穆玄英,手指扣在脈搏上沉吟片刻表情有些古怪,“奇怪,穆少俠怎麼好像多了幾十年的內力?”
莫雨心頭一緊,趕緊抓住另一隻手查看,“毛毛?”
“我也不知道,王谷主……王谷主呢?”對那個稱呼穆玄英有些激動,然後才發現自己都出來這麼久了,王谷主怎麼還沒有出來?
穆玄英回頭,剛好看到站在瀑布邊緣的穆歸,揮手叫道,“王谷主!”
穆歸點點頭,徑直爬上岸,瀑布水很涼,他現在又沒有內力護體,渾身都不舒服。
在場的都是高手,自然發現了穆歸現在沒有內力了,再想想穆玄英突然多出來的內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穆玄英怎麼都沒有想到惡人谷的谷主為了救自己居然會付出全身的內力,他連看都不敢看莫雨的表情,下意識後退一步,怎麼辦?
這是惡人谷的谷主,他賠不起啊,他會被惡人谷的人撕了吧?
裴元上前檢查了一番嘆了口氣對莫雨說,“王谷主,先將濕衣服換下來吧,我回頭給你熬點驅寒的方子。”
莫雨有個好師父。
穆玄英當時不清醒,自然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在場的其他人卻都知道王遺風救穆玄英的原因,不過是因為穆玄英死了莫雨會瘋掉而已。
而且裴元還知道,王遺風早就關注穆玄英三陽絕脈的事情了,而這些全部都是因為莫雨,否則他一個惡人谷的谷主,幹嘛關心敵對少盟主的情況?還費盡心思和師父研究?
“谷主……”莫雨依舊沒有表情,眼神卻極為複雜。
“莫雨,我是你師父。”
這個理由足夠了。
穆歸以修養為由,讓血魔衛送自己回惡人谷,沒等穆玄英完全恢復就離開了楓華谷。
他已經將惡人谷交給了莫雨,他現在該做的就是消失在眾人面前,然後離開這個位面。
莫雨得到自家師父去世消息的時候,正是戰火白日化的時候,他讓血魔衛下去,自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直到形勢不那麼嚴峻才獨自策馬離開楓華谷。
然後他在路上遇見了早就等在那裏的穆玄英。
站在文小月墓前,莫雨一句話都沒說,伸手將穆玄英攬過來,將頭按在自己肩膀處不給他看,就像很小的時候他不許他回頭看大火中的稻香村一樣,只是莫雨自己卻牢牢地將這些都記了下來。
這是文小月的墓,裏面卻同時還葬着另一個人。
他向來心思通透,如今還哪裏不明白每次提到穆玄英自家師父態度為什麼都那麼奇怪,不過是看透了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