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寶玉這邊陪着姐姐妹妹嬉鬧歡騰，那兒賈政卻來了。賈璉雖然也來了，不過事情與他並無多大關係，畢竟他也不愛讀書，巴不得可以躲開，因此不過來了一小會兒，就當是陪同賈政前來，一聽；林如海等人要做什麼，溜得比誰都快。好在林如海的目標不是他，自然也不管他跑不跑了。

賈政的到來，其實也不是特意為了寶玉而來，畢竟之前同林如海等幾人已經事先約好了，可惜到了林家，與幾位同僚品茗下棋，瞧着別人家的幾位公子，模樣端正，品學優良，心裏雖然有些惋惜自己的寶玉不愛讀書，面上自然稍稍帶出了點情緒來。

林如海瞧見了，笑着安慰道：“寶玉還小，性子天真，今後只要好好督促，自然也會學的好。”

賈政心裏自然是恨不得如此的，只是想起寶玉那性子，卻又覺得督促了也是沒用的。因此他只是嘆了一聲，搖頭道：“自然是比不上在場的幾位哥兒。”

在場的幾位公子聽了冷笑不已，對寶玉心裏嗤之以鼻。就寶玉那熊樣，再怎麼督促也是沒用的。只是這話總不好當著寶玉他爹的面說啊，只能含蓄的笑了笑，搖頭道：“寶二爺詩詞做的極有靈氣，我等不及。”

別人如何不知，賈政聽了，心裏自然是歡喜的。雖說他一直覺得寶玉不中用，可到底心裏是存了幾分心思的，覺得寶玉來歷不凡，將來等他醒悟過來，自然是能出頭的。

牽扯到寶玉，自然也就問了，寶玉為何沒來。

是的，寶玉不正是在林家做客嗎？怎的他爹都來了，卻不見寶玉的影子？

這是為何？

賈政面上微微一汕，這一點他剛來時候，林如海便同他說了，寶玉身子不適，自然是無法前來了。

一聽寶玉是病了，在場除了賈政，個個心裏面門清，怕是不敢來了吧？之前被打擊的夠徹底啊。這麼一想，對寶玉愈發的不屑了。

送走客人後，賈政自然是留下來的，總不能自己兒子病了，自己卻不去看上一眼的。來都來了，做做樣子也是應該的。

賈政心裏頗有些惱意，畢竟瞧着他人的兒子樣樣都好，問道自己的寶玉，卻說病了。賈政好面子，自然覺得自己丟臉了。當然了，等他平復了心情，自然也想到了自家的寶玉是怎樣的了，寶玉如何，他自己可比在場的人都清楚，雖然聰敏，卻真不愛學習，不愛上進的。

提到寶玉病了沒來前來，賈政自覺失了面子，瞧着在場的幾位少年進退有度，舉止得體，詩詞歌賦，四書五經，不能說是倒背如流，確也說的頭頭是道，賈政摸摸鬍子也誇了幾句。想到早逝的賈珠，不成器的寶玉，心裏頗不是滋味。

其實，寶玉沒去，賈政雖然覺得丟臉，可瞧着在場的人學問都不比寶玉差，要是寶玉那左性子一起來，還知道要得罪什麼人呢，這麼一想，賈政倒也覺得，病了也好，省的在親戚家丟人了。

等賈政跟着一個小丫頭往寶玉的院子走去，還沒有到地方，卻聽着假山後幾個小丫頭低聲說笑着。聲音模糊不清，隱隱的只聽得寶二爺什麼，賈政心裏一動，面上不喜。自己的兒子可是這些丫環能說的？莫非林家規矩如此？

賈政心裏不快，自然的也就聽的更仔細了。當然了，等他聽明白了，那臉登時就黑了，胸膛不住的起伏着，在別人家裏不好動怒，一股氣憋着，瞧着他那臉色，怕是心裏極不好受的。

那幾個小丫頭在說些什麼呢？

卻是說那寶玉之前被林老爺考校一番，昨兒一聽又要考校他，寶玉怕了，想了又想，不願回家，只好想別的法子，那就是裝病了。

賈政一聽寶玉是裝病，臉紅了黑了，他好面子，這等事情做了也就做了，可被外人知曉了，又當做是笑話一般的說了，卻又叫他給聽着了，當即羞愧萬分，恨不得沒了這個兒子才好。

若非在外人家裏，賈政怕是能當場將寶玉抽個半死！

身邊的小丫頭身子抖的跟什麼似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心裏暗自叫苦，怎的自己這般的倒霉，領到了這樁倒霉差事。賈政站着不走，她也沒了法子，她心裏急，四下看了看了，並無他人，遠遠的有人來了，仔細一瞧，正是黛玉帶着丫環婆子走來。

賈政自然也瞧見了黛玉，眉頭緊鎖，那幾個嚼舌根的丫頭一瞧着黛玉來了，悄悄地就準備溜走，賈政一直注意着，自然是見到了那幾個丫頭了。不過他自然是不認得那些人的。

黛玉走到賈政跟前，雖然好奇他站着不動，長輩的事情，她也不會過去的，行禮問好后賈政不說話。雖說是親戚，黛玉又是姑娘家，自然也不好說些什麼。

場面一時尷尬了，賈政輕咳了幾聲，說道：“黛玉可是來看寶玉了？”

黛玉搖頭，道：“剛瞧過寶玉，他剛喝了葯，氣色也好，正準備歇息呢。”

賈政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我去看一眼。”

黛玉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可長輩吩咐了，她也只能點頭，瞧着賈政步子沉重，心裏頓覺得有些不安。

“嬤嬤，二舅舅面色不對······”黛玉抓着手帕，心裏頗為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姑娘，快別擔心，寶二爺可是二老爺的親兒子，向來疼寵的厲害，不會有什麼事情的。”身邊的嬤嬤趕緊安慰黛玉，能有什麼事情呢？就算寶玉真的惹火了二老爺，在別人家裏，也是鬧騰不起來的，哪裏需要姑娘這般擔憂了？

“姑娘還是先回去吧。二老爺怕是心裏擔憂，面上自然也就帶出來了。沒事的。”身邊的丫環覺得黛玉就是多心，父子之間能發生什麼事情？再說了，寶玉還病着呢，林老爺要是敢做什麼，賈府的老太太還不將天都給哭塌了？

黛玉輕聲嘆息，倒也不好說什麼了。

賈府的幾位姑娘，王熙鳳，薛寶釵都還在，這裝病一事，自然是瞞着林家的人的，黛玉當然也被瞞着了。寶玉面上懨懨的，幾位姑娘正忙着安慰他呢。

“也不是故意要欺瞞林姐姐，只是、、、、、、、”探春第一個開口說話，道：“林姐姐要是知曉了，難不成還叫她幫忙隱瞞？萬一林姑父開口詢問了，林姐姐是說還是不說呢？”

“總不好叫林妹妹隱瞞林姑父吧？這不是為難林妹妹嗎？”寶釵也覺得不應該告訴黛玉，說了之後，怕是林家的人都知道了。

裝病這事，其實是探春瞧着寶玉急的不行，這才開口提出來的，不巧一說，大家都同意了。寶玉自然也是願意的。他可不想被考校一些他不喜歡的玩意兒，再說一聽自己父親可能要來，寶玉差點沒昏過去了，哪裏還敢前去？

這邊探春提了個不錯的主意，寶釵等人附和，寶玉心裏願意，自然的就開始執行了。昨晚寶玉說不舒服，請了大夫前來，開了方子，開始躺床上裝病了。

這麼一鬧騰，林如海和艾若自然也不得不前來，這不，別人不說，林如海那個氣啊。當然了，艾若也生氣。要不是林如海故意為難寶玉，他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事情來，沒這回事，哪裏需要她挺着肚子前來了？

雖說只是站在房門外意思意思一下，可到底心裏不痛快了。

艾若懷孕了，她站了一會兒，說了幾句擔憂的話，也就被丫環婆子簇擁着離開了，誰又能說她什麼？

林如海自然也是隨着艾若離開了。兩人都不過是做樣子罷了。

真正為寶玉擔心的，也就不知情的林黛玉。只是，寶玉生病，她前來看了一會兒便被王熙鳳等着勸着離開了，丫環婆子也覺得不妥，黛玉無法，只能帶着擔心回去了。

隔天聽着賈政前來，黛玉還在心裏為寶玉感到慶幸，畢竟寶玉獨獨害怕賈政一人，瞧見了賈政就跟老鼠見到貓似得，恨不得地上能有個洞，好叫他能藏進去呢。

寶玉等人更是呼出一口氣，想着總算是躲過一劫了。

誰料，這一劫是躲過了，可更大的災難卻在後頭呢。

“林姐姐不知道也好。”惜春對着寶玉說，“真叫林姐姐知曉了，寶玉的臉要往哪裏擱呢？”

“到時候就叫寶玉將頭往枕頭裏藏唄。”寶釵笑盈盈的看着寶玉，抿唇道：“寶玉現在快快藏進去，林妹妹要來了。”

寶釵故意打趣寶玉，話中有話，幾人一聽，不由得撲哧笑了起來。

“是該藏起來了，不然林妹妹要捉去了。”王熙鳳瞧着寶玉羞紅了臉，心裏不由得感到好笑，寶玉心裏頭對黛玉確實是不同的，只是不知道這份不同又能持續多久呢？想來老太太心裏怕是極樂意的。

幾人打趣着寶玉，寶玉倒也不惱，笑嘻嘻的說道：“林妹妹明兒來了，你們可還敢這般同她說？不怕林妹妹惱了？”

“嘿，拍的人是寶玉吧？”探春輕輕的哼了一聲，揚眉道：“林姐姐就算惱了，不是還有二哥哥在嗎？你自然是能將林姐姐哄高興的。”

“就是呢，寶玉最會哄人高興了。林妹妹要是真惱了，寶玉好好的哄哄她，不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嗎？”寶釵聽出了探春話中的不高興，心裏暗笑，她一個做妹妹的，這醋吃的可沒道理。

“林姐姐性子好着呢，哪裏需要寶玉來哄了？”惜春覺得說笑什麼的，用不着扯到黛玉身上來，要是黛玉知曉寶玉是裝病，你以為寶玉哄幾句就足夠了？

賈政獨自站在門口，臉色不住變幻着，心裏火氣衝天，要不是還存着一份理智，現在寶玉怕是已經被他抽個半死了。

不過，他的忍耐也到頭了。霍的推開門走了進去，幾人聽到聲音，因為屏風跟着並不清楚是誰來了。探春還嬉笑道：“可是林姐姐來了？”

“寶玉，林姐姐聽見了，你還不趕緊去哄哄？”探春笑嘻嘻的走出來，一見賈政，舌頭彷彿被貓給咬了，撲哧了幾下，嗓門驀然尖銳起來，巍顫顫的怯生生的喊了一句：“老爺？”

探春怎麼也想不到會是賈政，瞧着賈政那張黑沉沉的臉，探春的腿當即就軟了。

瞧着探春的話，王熙鳳和寶釵兩人心裏一咯噔，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來的人，怕不是黛玉。難不成是林家姑父？

這麼一想，兩人面上臊的慌，任誰背後說人家閨女的閑話被當爹的聽見了，都是這般的反應。

幾人趕緊從屏風裏轉了出來，一見是賈政，當即嚇的臉都白了。當然了，賈政瞧着幾人都出來了，屋內只剩下寶玉，冷哼一聲，板著臉往裏走，王熙鳳等人根本就不敢跟進去，可又不敢真不管寶玉了。要是寶玉有個好歹，她們還不被老太太和王太太拆了？

王熙鳳趕緊對惜春道：“你且出去瞧瞧，趕緊叫人去找林妹妹，就說寶玉有難。”

惜春吸了口氣，緩緩的點頭，道：“我這就去。是否該找林姑父？”

林姐姐獨自前來也不頂用啊，還是得林姑父出面。

王熙鳳自然也知曉這道理，因此，她壓低着聲音道：“林妹妹自然會告知林姑父的，你且快去。”

惜春悄悄的出去了，一小會兒便又走了進去，低聲道：“已經叫丫頭去走了。”

探春臉色青白的，腦子裏一團糊塗，根本就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了，這邊寶釵又不好說什麼，迎春對着王熙鳳說道：“裏頭一直沒有聲音，我們是否該去瞧瞧？”

幾人面面相覷，心裏雖然擔心寶玉，可真要進去了，卻又不敢。王熙鳳膽子大，可也不敢在賈政面前亂來，她又不是不會看人眼色的，心裏明白賈政是不願意叫她們進去的。只是不進去也不行，真要出個萬一，她們可擔當不起啊。

躊躇着，王熙鳳對着寶釵道：“還是進去看看，我總不放心。”

寶釵抿唇，這能有什麼事情？就算賈政再不高興，難不成還能在林姑父家裏鬧騰開來了？只是她是想明白了這事，卻不好直接說啊。要不真有個萬一，她來承擔？再說了，傳到老太太和她那姨媽那兒，說不得自己就要被記恨上了。

這麼一想，她也只能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