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藺曦在睡夢中都感覺到了滿身大汗帶來的黏膩難受，她擰了擰眉，等神思清醒，趕緊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又吞了幾顆藥片。

給餓壞了的狗子們餵了狗糧，藺曦給它們梳了梳毛，順便叫了外賣。已經過了飯點，等了二十分鐘外賣就到了，藺曦揮開湊上來嗅嗅的阿瑪和福晉，獨自吃飯。

心裏藏了心事，一向覺得還不錯的快餐都變得難以下咽，草草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她望着窗外發了會兒呆，手機里便進了條短訊。

湊近一看。

“等會兒要去參加訂婚？在家裏等我來接你，我也去。”

藺曦不太明白她去參加高中同學的訂婚他有什麼好去的，看完后也沒想過回復，順手就扔在了一旁。在家裏磨磨蹭蹭磨了幾個小時，藺曦才穿好衣服出門，怎知一下樓那黑色卡宴便緩緩駛來，她腳步一頓，沒繼續往前走。

溫奕柯是特意提早出門，到了這裏正好碰上，他降下車窗，朝她招手。

藺曦沒動。

“怎麼了？”愣神間他下了車，替她開了副駕的車門，“再不去就要遲到了。”

聞言她抬了抬眼，嘴唇瓮動終究是一字未言，只是很乖的坐上了車，這種沉默一路保持到了酒店門口，不等他在停車場裏停好車，就下車先跑了。

溫奕柯無奈，一時間也沒空深思她反常的沉默，只以為是心情不好，等有空了再給她順順毛。

其實也是昨晚臨時決定來參加這次訂婚，若說有什麼關係，新郎是溫氏的市場部經理，於理他也可以參加。

進入會場，正巧碰見了新郎和新娘一起，溫奕柯在他們安排的位置上坐下，眼光卻一直在周圍注意着。

她跑去哪兒了？

事實上藺曦一進來就先瞄了個偏僻的角落，索性這裏除了新娘和幾個高中同學也沒有人認識，簡單的寒暄過後她就自己找位置吃。

燈光很快就暗了下來，台上有司儀在說話，但藺曦很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半天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端了桌上的白瓶子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以前也沒喝過不知道是什麼酒，只覺入口就辛辣無比，她吐了吐舌頭，打心眼裏不喜歡這味道。

可不喜歡歸不喜歡，她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杯喝完立刻就倒了下一杯，原本清醒的神智都開始有些打飄，她的眼前漸漸浮現出了一道纖細的身影，那柔軟溫和的聲音直直刺着她的耳膜，讓她呼吸沉滯。

明明沒有多少交集，甚至都想不通自己究竟為什麼會為這麼一個女人急躁，可每次聽見喬明鳶親密溫柔地叫溫奕柯，包括那些若有似無的炫耀，總能讓她心口發悶。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

胡思亂想間，會場的燈光已經重新亮了起來，所有人都開始吃吃喝喝，藺曦懵了一會兒，才拿了酒杯繼續。

身邊沒有認識的人，肆意的喝酒也無人阻擋，她從未喝過如此高濃度的白酒，而且又是一次好幾杯，被火辣灼燒着的胃早就撐不住，燙的眼前模糊一片，她扶着椅子坐了會兒，才起身去洗手間洗把臉。

水很涼，涼的她整個人都輕抖了一下，才接過水拍臉。的確是清醒的好東西，雖然眼前還是模模糊糊不甚清楚，好歹腦子不再那麼暈。

望着鏡子站了會兒，她扶着牆走了出來，剛走出一步，便見前方几步遠有人長身玉立，漆黑透亮的眸光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有些沉，她下意識咬了咬唇角，完全無法剋制地想起了海邊他和喬明鳶之間的那些互動，那種難過的情緒如藤蔓般緊緊纏着，一點一點的收縮令心臟無法承受。

本就模糊的眼前倏地又蒙上了一層薄光，她很快意識到那是什麼，怕被人發現，連忙低下頭瞪大眼去收回。

在此空當，他已經走到了她面前，走廊上人來人往顯然不是個說話的好去處，他便牽了她手臂進了一處休息室，門關上的同時身體也傾壓過來，清冽的氣息愈來愈近，直在嘴唇前一寸處停住。

溫奕柯是跟了她出來的，見她搖搖晃晃站不太穩，便知她很可能喝了酒，這會兒壓低了頭去聞她唇里呼出的氣息，那酒味讓他眉頭緊蹙。

“喝了多少？”酒味這麼重。

他說話時語氣很淡，隱隱夾雜了一絲不悅，藺曦正鼻塞頭疼加醉酒難受，敏感地察覺到了他話語裏……那一點點的凶意，整個人瞬間就變了臉色，一把推開他偏頭冷言。

“不關你的事。”

溫奕柯微怔。何時被他的小姑娘這麼冷言冷語地凶過，他在怔愣一瞬后便重新上前，溫柔了語氣，探出的想摸摸她臉的手改為牽住了她的手指。

“難不難受，喝這麼多不怕醉？”他用溫熱的指腹摩挲着她微涼的掌心，想讓那一處也隨之暖和起來，“要不要叫醒酒湯給你？”

關心的話很多，她卻只聽了兩三句，酒喝多了的後果就是現在腦子裏彷彿有一百根針在同時扎一般，疼的她眼底又泛起了霧意，那麼多天強壓在心底的委屈和難過，在這一瞬間如同浪潮一般爆發而來，令她害怕，令她無措。

“溫奕柯……”

不再聽他說話，藺曦吸了吸鼻子，垂着的手輕輕掙脫開他的，手指攥緊掐住自己的掌心，細細密密的痛意讓她清醒了許多，說出的話似乎都帶了夜晚的涼意。

“我們保持距離吧！”

本來也從未有任何交集，不過是因為阿瑪和福晉才有了那麼一絲，既然他的事讓她那麼困擾難過，不如……保持距離，讓彼此都好過。

說完這話，藺曦酒意有些上涌，本就有些緋紅的臉更甚，她捂唇小聲咳了咳，背靠着牆低頭冷漠。

“等福晉生了后，你再把它接回去，小狗我可以都給你，在此之前，我們還是保持距離，這樣……”

“你想和我保持距離？”話語倏地被打斷，藺曦腦袋發懵，怔了一秒才肯定地點頭，休息室的空間那麼小，空氣那麼窒悶，她一秒都不想再呆下去，繞開他就往外走。

怎知剛走了一步就被他狠狠拉住，反手一扯更用力地撞到了牆上，那背後的冰冷和痛意刺激的她眼眶酸澀，忍了太久的眼淚啪啦掉下。

知道她疼了，卻沒似往常一般柔聲輕哄，只瞪了一雙眼緊緊地盯着她，像是要燒穿一個洞一般，溫奕柯攥住她手臂的手指寸寸收緊。

“放手……”她真的醉了，腦子已然開始不太清醒，連番的困意差點讓眼睛都睜不開，只提醒着自己要趕快離開，遠離他身邊。

但他怎會放。

藉著身高優勢，他上前一步壓住了她，溫熱的身體緊貼，她每一寸的心情變化他都能清楚感知，那些眼淚也順着落在了他的襯衣上，濕潤潤的一大片，他垂眸看了一瞬，強硬着的心根本沒辦法繼續，不自覺便軟了下來。

“好了，別哭了！”見她抽噎着上氣不接下氣，他在她背後輕輕撫着，隨着呼吸相聞，她身上的淡香也隨之傳入他鼻內，那一樣的味道讓他眸心溫和，盯着她嫣紅的唇瓣看了會兒，突然低頭吻了下去。

她還在哭，慘兮兮的模樣讓他無法控制地心軟，那些鹹鹹的眼淚流過唇片，因此他吻上去的時候，除了柔軟暖熱，更多的是她眼淚的味道。

“好了，不哭了，嗯？”因為吻着，聲音便變得含糊不清，意外嘶啞的好聽。藺曦有了困意加上腦子暈乎乎，半晌才反應過來，卻沒有了推開他的力氣。

他沒有深入，只在外頭輕輕摩挲，足夠的溫柔和輕緩，放開后他依然抵着她額頭，偶爾輕輕啄吻。

“我做了那麼多，是為了聽你一句以後保持距離的么？”對她他已經太過無奈，清潤的聲線壓低再壓低，就怕嚇壞了他懷裏嬌柔的小姑娘，“你以為福晉真的是意外懷孕的么？你以為我真的想讓你幫我照顧福晉么？你以為我對你真的沒有任何企圖么？”

企圖……藺曦疑似聽到了這兩個字，卻因頭腦暈沉沉而有些懷疑，她是真的困了，眼皮耷拉着已經開始睜不開，卻努力豎著耳朵要聽清他說了什麼。

“本來不想這麼快，本來想再等等你，可你非要推開，非要說這些氣我的話！”他嘆息，“難道你自己就不難過么？”

低聲說著話，他發現她好像困了，連帶着身體都軟了下來，他輕輕將她攬到身上，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手扶在她腰上怕她摔着。

藺曦的確是堅持不住了，靠住他后姿勢太舒服，意識都已經進入了一個睡眠的層次，只是精緻小巧的臉上還都是眼淚，這麼一靠都蹭到了他肩上。

他並不在意，抱她更緊了些，這種終於切實擁抱到的真實觸感令他眼神柔化了許多，耳邊是她極輕極輕的嘀咕，意外還聽的清楚，那一句句“討厭你”讓他失笑，頓了半晌后打橫抱起她。

會場是不能再回去了，溫奕柯便親自開車送了她回家，怕自己等會兒走了沒人照顧她，又叫了李茜回來。等放她在床上，她自發就滾着卷進了被窩，溫奕柯給她脫了鞋子和外套，又拿溫水擰了塊毛巾給她細細擦了擦哭的一塌糊塗的小臉，才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看着。

今晚的事算是一個意外，說出之後難得心情舒暢了許多，他不確定她困意瀰漫有沒有聽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只知從方才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便不會再一樣。

他不能再如此慢地進攻，給足她時間緩和，雖然依舊需要時間給她考慮，但他不會容得她搖頭。

低聲嘆了口氣，溫奕柯給睡夢中都不安穩的小姑娘重新掖了掖被子，沒忍住在她微涼的額頭上落了一吻，這一結束，正好玄關有聲音傳來，李茜回到家。

大致解釋了一下事情，當然跳過了休息室的那段，溫奕柯交代完后便離開，當他洗完澡躺在床上，靜靜望着天花板時，內心除了一片平靜，更多的是愉悅和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