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海邊早晚溫差有些大，白日還有太陽照着，一到晚上就開始寒冷刺骨，藺曦縮在被子裏將自己裹得更緊一些，迷迷糊糊睡了一晚。

結果早上要起床的時候就開始有些難受，呼吸不通暢頭重腳輕，她猜到自己可能是感冒了，想着回到家再吃藥，就堅持着穿衣洗漱。

海灘上有很多人，因為等會兒就要回去，還有不少員工在四處合影，藺曦吃了早飯後就坐着發獃，直到眼前開始有明黃色身影亂晃，打斷了她的思緒。

喬明鳶今天穿了一身亮黃色的長裙，薄紗質地，海風拂過微微吹起裙擺，露出潔白小巧的腳踝，她正跟着溫奕柯跑來跑去，拿着早飯獻殷勤。

但很顯然人家有事在忙，並沒有時間理睬，藺曦看着喬明鳶不厭其煩地一路跟着，本就不太美好的心情，瞬間便墜落到谷底。

捂着嘴小聲地咳了會兒，她抱住雙膝，埋頭不再去看。

褪去夜晚的涼意，迎來暖陽，藺曦才坐了沒一會兒便覺被暖洋洋的太陽給包圍，周身彷彿披了一層金色的光，她有了困意，大腦放空沒幾秒就陷入睡眠。

再次醒來身邊已經坐了個人，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藺曦一抬頭就撞入了深邃的眼中，她還沒睡醒，茫然又無辜地和他對視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要走了么？”

溫奕柯也剛來沒多久，見她睡得正好，就沒忍心打擾，“昨晚沒睡好？”

看她精神似乎有些差，面色也不是太好，溫奕柯兀自擰了擰眉，探手便想去摸摸她額頭，怎知手剛伸出，她便像已有預知一般，猛地往後一仰躲開，溫奕柯一怔，伸出的手便僵在了空中。

藺曦沒想到自己會有那麼大反應，尷尬地咬了咬唇，掩去心底那些控制不住，又難以言說的情緒，偏過頭不看他。

“我想回家了。”

明明出來才一天，藺曦卻覺得自己已經在外好久了一般，整個人都疲憊的不行，因為感冒更是身體難受，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一陣沉默，溫奕柯收回手，靜靜地看了她半晌，突然答非所問：“昨天我去幫你找鞋子，正好碰到她溺水，所以順便救了上來，後來我再去海里，鞋子已經找不到了。”

也是，都已經過了那麼久，早就被海水衝到哪裏去都不知道，說不定都已經沉入海底。

藺曦沒回頭，貝齒依舊咬着柔軟的唇角，聞言低低嗯了聲，溫奕柯聽她不太在意，一時間也把握不住她的想法，只得低低嘆氣，陪着不動。

回去的路上依舊按照來時的座位，藺曦一坐下就偏頭靠着開始睡覺，熬了這麼久的困意來勢洶洶，令她在還沒發車前就已經沉沉睡着。

溫奕柯是後來坐下。

見她偏着頭已然睡着，他微不可見地皺眉，拿了塊毯子來小心給她蓋上，大概是真的已經睡熟，車子的顛簸都沒有令她醒來半分，反倒是因為感冒而塞住的鼻子，輕輕皺了皺，大概透不過氣來所以張開了嘴小小呼吸。

趁着此時，他探手去摸了摸她額頭的溫度，有些低，但好在還是溫熱的，他鬆了口氣，轉而去輕牽住她的手，因為在外，手心手背都帶了海風的涼意，他將那雙手納在掌心，用自己的餘溫一點一點將她捂暖。

而這一路，她都沒有醒過。

走了高速，很快大巴車就停在了公司樓下，溫奕柯下車時適逢方景有事彙報，這麼一耽誤，等他抬眸去找藺曦時，人早已不見。

“溫總，”方景小心翼翼道，“高管已經在會議室等您。”

聞言他蹙眉，那些心思皆被壓在了清淡表情背後，他頓了一瞬，最終放棄了先去找她的想法，轉身進入大樓。

藺曦一個人回到了寵物醫院。

隨便找了點感冒藥吞下去，頭昏腦漲的感覺依舊伴隨着，她找了張凳子坐下，一聲不吭地望着前方發獃。

李茜也是在的，正在陪一個邊牧小女生玩拔河，見藺曦回來，正想八卦一下玩的怎麼樣，卻見她面無表情臉，連帶着周身都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李茜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很明智地選擇不去搭話。

藺曦一個人坐了半天，塞住的鼻子終於通暢了，她想起身去給自己倒杯水喝，李茜卻已經殷勤地倒了過來，她低聲說了句謝謝，便小口小口地開始抿。

李茜這會兒已經沒在陪狗玩，舔了舔唇后湊近她了些，推了推她的手臂，“藺曦，你不開心嗎？”

藺曦沉默。

李茜再接再厲：“是不是有人欺負你？說出來我幫你去欺負回來，誰家孩子那麼大膽敢欺負我家藺曦……”

“沒有！”話語中途被打斷，藺曦垂眸搖頭，“表姐，沒有人欺負我。”

李茜哽住。

正想着接下來該說些什麼，便有高跟鞋聲音傳來，李茜抬眸想看看來了哪位客人，卻在一瞬間被一席明黃眩着了眼。

“姐姐！”喬明鳶一路跟着藺曦過來，特意在周邊買了些葯，“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這是我買的葯，趕緊吃點。”

藺曦徐徐抬眼，沒接話。

喬明鳶走上前，“我問了醫生的，說是這幾種對感冒特別有效，你……”

“謝謝！”藺曦撇開眼，沒有伸手去接，“但我已經吃過了。”

喬明鳶啊了聲，有些尷尬，小聲說了句“沒事吃過就好”，視線便落在了在一旁玩球的泰迪妹妹身上，泰迪妹妹剛剛洗完澡梳過毛，吐着舌頭小模樣可愛的緊，喬明鳶眨了眨眼，彎腰想去逗一逗，卻猝不及防被泰迪妹妹給凶了，探出的手指只差一步便被咬到。

她沉下臉，礙於兩人都在沒一腳提出，只撩了頭髮到耳後，“它好像不太喜歡我啊……”

空氣中有一秒的沉滯，李茜見藺曦不說話，便幫她答道：“它本來就認生。”

喬明鳶聽言臉色頓時不太好看。明明知道這小泰迪認生，在她伸手去摸之前怎麼就不提醒，是故意想讓自己被咬么？

咬了咬唇，喬明鳶微笑着也不計較，只在要接著說話之際，接到了靳姨的電話，大致是好久沒回家吃飯，要讓他們一起回家。

喬明鳶自然是沒有異議的，在掛電話之前，她瞟了默不作聲的藺曦一眼，微微一笑：“我知道了靳姨，我現在就去奕柯的公司，等會兒我們一起回家吃飯！”

她頓了頓，又笑開：“嗯，我知道他的，嘴上什麼都不說，其實心裏也很想你和爺爺的。”

那頭不知說了什麼，喬明鳶連着嗯了幾聲，便掛斷了電話，她整了整衣領，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紅了臉，“姐姐我要先走了，等會兒要和他一起回家吃飯，葯我放在這兒，記得吃，別生病了，生病很難受。”

說完她便離開。

一時間氣氛更是沉默，李茜目光輕觸着她，終是沒忍住長長嘆了口氣：“藺曦，你是因為剛才那個女人在不高興嗎？”

自己的表妹自己清楚，開開心心活了二十幾年的小姑娘，就如溫室里成長的花朵一般，哪有一刻露出過現在這樣的表情。

藺曦未發一言。

李茜說：“藺曦，你有什麼不開心可以告訴我，你從來都不會這樣，我很擔心你，你知道嗎？”如果李茜知道去一趟海邊會變成這樣，當時怎麼也不會攛掇她去。

“是不是因為喬明鳶和他？你知道我在說誰，”李茜抿唇，眸光清澈，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有些小心翼翼地探道，“藺曦，你是不是……”

“不是！”藺曦突然抬了頭，將喬明鳶剛拿來的葯全數扔進了垃圾桶里，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李茜一跳。

“才不是！”默了一秒，那小小的聲音又開始響起，軟軟糯糯的，讓李茜忍不住軟下心來，“藺曦……”

沒等李茜說些什麼，她的聲音又繼續，因為垂着頭，李茜看不太清楚她此刻的表情，只知是低落的，沉悶的。

李茜呆住。

狠狠地咬了唇角一口，那刺激一痛讓腦子瞬間清醒，藺曦呼吸輕輕，眼裏的光一寸一寸暗下來，直至消失不見。

“還不如保持距離……”

與其現在亂七八糟，什麼都弄不清楚，不如保持距離。

……

一個人回了家，洗了澡躺上/床，藺曦將明天要去參加高中同學訂婚的衣服放在了床邊椅子上，便蒙頭就睡。

她心裏心事多，好久才睡着，眉頭緊擰着，睡得並不安穩，但即便這樣，溫奕柯過來按門鈴的時候，她也沒有聽見。

等了會兒都沒有人來開門，溫奕柯猜她可能是睡了，便不再打擾，開車去了寵物醫院，在關門前問到了她明天的行程。

“謝謝！”他微微一笑，趕了一天的疲累在此刻顯現而出，他疲倦地壓了壓酸疼的眉心，轉身打算回家。

怎知李茜突然出聲，他一回頭，便看見她扒着門框手指摳得極緊，胸口起起伏伏，他微挑了眉，“有什麼事？”

李茜沒想到自己會有這膽子叫住人家，這一瞬喉口竟卡住發不出一絲聲音來，她滿腦子都是藺曦那不開心的模樣，和走之前極輕聲的一句“還不如保持距離”，她便知，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一天恍惚過去，快下班前卻見他過來，李茜清楚別人的事情並不應該胡亂插足，但因為是藺曦，因為藺曦的那話，她便深知，如果接下來的話不問，不弄清楚，她肯定會後悔。

於是深深呼吸，於是盡量讓自己放鬆，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清淡矜貴的男人，用最平靜的語氣問出：“你……是不是喜歡她？”

李茜知道自己的問題很魯莽，也許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去詢問，可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溫奕柯默然，一絲意外閃過眼底，他冷靜地和她對視，緘默的時間久到李茜都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開了口，清俊的面孔大概是想到了誰，露出了一個很溫和的笑容，聲線清淡雅緻，不再壓抑。

“是！”